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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之景一听,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见了,正经了起来。
夏荷想了想,又道是:“法子我可以给你,但我希求……这法子,能换得世子你帮我一个忙。”说到这儿,夏荷顿了一下。
一见夏荷顿住了,何之景托着下巴,琢磨起来,他是要自己做什么事,难不成很难办?
“我希望你能……带我面圣。”夏荷道是。
“……”何之景思衬片刻,问他,“你要见皇伯父,是有什么事要说?不如说给我听,没准我就能替你办了。皇伯父病了许久了,如今连朝也不上,你恐怕是见不到他。”
“没事、没事,我等得了。”本想说可以等下一任帝王,话刚到嘴边,又被咽下去了。夏荷小心看了一眼何之景,希冀对方是以为,自己可以等皇帝的病好了再说。
“这件事情……我做不到吗?”这回,何之景问的是李慕。
这天底下以皇帝恩宠有加的胞弟的独子,世袭罔替的贤王的世子这一身份仍做不到的事可为数不多,何之景掂量了掂量,并没有径直答应夏荷的请求下来,而是噙着笑,道是:“若你们信得过我,便先把那事讲给我听,我再回答你们我能不能带你们面见圣上。我这人,不爱大包大揽,向来讲究量力而行。”
夏荷望着李慕,想同李慕商量一番,却又碍着何之景在场。尽管这世子爷给夏荷的印象不错,但毕竟是头一回见面,夏荷还没放下心中的警惕,把这事儿给立刻抖出去。
见这二人的谨慎模样,何之景反而哈哈一笑,道是:“不急不急,现如今最要紧的事是请两位客人到王府上去做客,吃一顿好吃的。别的事情,咱们先都放到一边去。——李慕你是来赶考的是吧?我家宝贝儿是上一次会试的探花郎,等到了我家,你们俩可以好好聊聊。还有十天就要下场了,让他给你出点题做做,可不能懈怠啊。”
世子妃姓易名可,写的一手锦绣文章,凌先生很是推崇这位,给李慕看了不少他的文章。李慕对这人也颇为敬佩,如今竟能见到易可本人了,李慕还颇有些紧张,胡思乱想起来,这位探花郎毕竟也是世子妃,他该用什么礼才好?
再一思索,李慕却忽然明白了过来。何之景之前还特地提点了自己一句,莫要把男妻当女子,想必以这世子的为人,也是不会把世子妃拘于后院的,自己大大方方去请教便是。想明白了这一层,李慕自嘲一笑,偷着拍了拍夏荷的手。
夏荷颇有些莫名,望了李慕一眼。
却不料车篷里总共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李慕自以为做的隐蔽,两个人的动作还是落在了世子的眼中。看的世子颇有些惆怅,心中不免思念起了呆在家中,不肯跟自己出来的易可。
唉,要是易可在,那他保证要比眼前这两人更恩爱!
虽则回去一定又会被罚着蹲马步……一想到这儿,世子就隐隐觉得自己本就在发胀的脚更疼了。
贤王府似乎习惯了他们家世子出门一趟,回来会带着不知道哪儿认识的新朋友,一见夏荷和李慕,就各自忙碌着准备摆宴去了。何之景引二人到厅中,又着人喊了世子妃出来,便拽着夏荷到一边去,瞧那边的两个书生开始还客气着,没多久便探讨得热火朝天起来。
何之景摸了摸下巴,啧啧道是:“我每回听我家宝贝跟人搞辩论,都觉得像是在听天书似的。”
夏荷却是眼睛一亮:“世子,你也不喜欢读书吗?”
何之景:“……”这话怎么听着怪怪地?他并不承认,于是干咳一声,道是,“哪里哪里,我只是不爱读圣贤书。”
“我也不喜欢看什么圣人之言,我比较喜欢看农书,看游记,不过看多了,还是觉得,比起闷在书房读别人怎么游玩,还是自己出来走走更好。”夏荷道是,而后又摇摇头,“只除了一点不好,人漂泊在外,干什么都要钱,还都特别贵。”
“你是嫌梁京的东西贵么?”何之景笑问。
夏荷点点头,道是:“在这儿吃一顿饭,够我们一家在饶南吃好几天的了。”
“哈哈,若是李慕他考中了,被留在梁京,你恐怕就得习惯这个价了。”何之景道是。
夏荷苦恼起来,琢磨半晌:“那……我就在院子里开块菜园子,自己种菜吃,能省下好大一笔钱呢。”
“再种点玉米如何?”世子问道。
夏荷点头:“那也不错,这样粮也有了。”
“只是若是天天吃玉米,会腻味吧。”世子摇了摇头。
夏荷却道是:“能吃饱不就行了,还要变着花样吃,那得有很多钱才行。”
“我瞧你们两个的打扮,家里应该不穷吧。”世子哭笑不得。
李慕家的确不穷,不然也拿不出能让两个人在梁京待足三年的钱了,不过夏荷却是在穷人家长大的。听何之景这么一说,夏荷低下头去,摸了摸自己衣裳的料子,倒是嘀咕了一句:“搁几年前,我都不觉得自己能穿这么好的料子呢。不过如今若要让我换回原来的粗布,我都未必穿得惯了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世子道是。
夏荷便记起了张十一和兰娘,二人都应是在殷实人家长大的,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吃得下苦,能在小山村里靠种地把他们姐弟三个拉扯大了?想到远在饶南的爹娘,夏荷心底里涌起酸楚。
何之景瞧着夏荷忽然又悲伤了起来,觉得分外有趣:“你这人,喜怒哀乐,倒是都写在脸上。”
“那还能怎么样,都憋在心里么?”夏荷奇怪,为何世子会有此一说?
“都憋在心里,露给外人的模样,是外人想看的样子,这才叫本事呢。”世子道是。
夏荷又想起了李慕的评判,当初祖父之所以会让帝王起疑,怕就是他没只让那高坐在皇座上的人,瞧见他想瞧的那一面吧。想到这儿,夏荷摇了摇头,道是:“那般活着,也太累了。”
夏荷心想,恐怕他的祖父并不后悔吧,不后悔他张家的直。
李慕与易可交谈过后,都钦佩起彼此的博学。而何之景则是难得找着个不懂规矩也不屑于规矩的,同夏荷聊得欢。这一说话,说到天都黑了。何之景拍了拍脑门,道是:“没想到天这么晚了,不如你们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吧。等明日我送你们回去,瞧瞧你们惹着的那位还上门不。”
两人也担心李同和还派人守着,没有推辞。
贤王府家的客房让夏荷开了眼,躺在那柔软万分的床垫上,半晌都没能睡着。夏荷睁着眼睛,翻了几翻身,忽然对李慕道是:“我瞧世子是个好人,我想相信他,咱们明儿个……就把事都跟他说了吧?”
与此同时,世子妃易可则是对世子道是:“那位李慕,倒是个可结交的人才。”
“你看好他?”何之景侧着身子,欣赏自家宝贝的模样。
“不如将他引荐给七殿下,前些日子七殿下不是还在说,他手下缺年轻有为,可堪大用的青年才俊么?”
“嗤。”何之景笑了出来,“你可别说,你没听出来,老七他是希望你别闲赋在家,赶紧给他干活去?”
“他是需要人,而那个人是谁,又有何干?”易可挑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七殿下在打什么主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如今隐忍不发,才是上策。——你瞧,四堂哥他急着出头,这才几天,惹了多少乱子出来了?”何之景可惜地摇了摇头,“今日在大街上追李慕他们两口子的那伙人,我托人打探了一下,正是仗着老四的庇护,为非作歹的小蚂蚱中的一个。”
“究竟是何人?”其实易可挺奇怪的,李慕虽说是数十年一遇的才俊,才双十年华便中了举,却也并没有显眼到一入京就被人给盯上。
何之景笑了起来:“那人名叫李同和,是李慕的亲叔父。如今需要个青年才子,来立一个礼贤下士的形象的,可不止老七一人,这做叔叔的便拿着自家侄儿给四堂哥献媚去了。”只可惜李同和算盘打得好,却独独没料到,他这侄儿可不是任他摆布的。
易可思索了半天,也没从朝堂之中想起来这李同和是何人,想必是个小官吧。他摇了摇头,颇有些可惜道是:“希望李慕入朝为官后,他这叔父不会扯他后腿吧。”
“你想的倒远。——等等吧,还得看看,他们两个究竟所求何事呢。我倒是怕,还轮不到李同和出来扯后腿,他们想办的这件事,就先把他们俩拽下去了。”何之景如此担心。
易可便沉默了一阵。
良久,他道是:“我瞧那张家小哥信你,估摸着明日他就会对你坦白了。到时候……你能帮,就帮一把吧。”
第94章 肆拾袒露
李同和一见他派去的管事没把人带回来,发了好一通脾气,又听说李慕人是让贤王世子给带走了,更是窝火。
还有不明事理的在一旁劝他,想入翩翩道是:“还好是贤王府,不是别的几个皇子那儿。再者说,若是老爷您的这位侄儿能同贤王世子交好,没准能为四皇子挣得那油盐不进的贤王的支持呢?”
“哼,那老疯子到现在还不吭声,只闷在家里听戏、听戏,怎么可能会被一黄口小儿劝服?更何况,我可不觉得,那老疯子会把慕哥儿放在眼里。”李同和却不屑。
他倒是说对了,贤王的确是根本不知道李慕这个人,李慕两个在贤王府待了一晚上,也没见到那位传闻中的疯王爷是个什么样子。
直到第二日一早,又是世子出面,打算着送二人回去。
易可倚在门口,并不出门,神色中带着些让人瞧不懂的情绪。何之景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招呼着两个人赶紧上马车,还念叨着:“其实你们两个住在我家也不错,我家里头屋子多,住的下!”
“不敢叨扰。”李慕推辞。
何之景也没再劝,反而是对夏荷道是:“有空来找我便是,你们落脚那处,往前走,就有我名下的一间铺子,我常去的。”
“到那儿,就说找你吗?”夏荷正经问。
何之景点了点头:“你就说你的名字,然后说你找世子就行。我叫那的掌柜记着你们俩的名字。”说着,何之景还拍了拍夏荷的肩膀,想拍李慕的,又怕读书人计较,缩了回去,“在梁京,我罩着你们!”
说着要庇护二人,何之景便做得彻底,还跟着两个人下了马车,喊上两个护卫跟着,要把人送到家门口,确定他们无恙才行。
果然在巷子深处,撞见了李同和派出来的人。
李同和盘算着,那贤王世子虽然行事古怪,却也并没有好心到要把两个外乡来的人留在家中,一留就是十多天的地步,早晚李慕还是要回来的。这回他特地挑了个更会讨好人的管事,只想好声好气地把人带回去。
李同和已经许久没见过李慕了,回想起来,他对李慕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离开安乐村的时候。
那时候李慕还小,刚刚失去父亲,被安上了家主的头衔却并不能指使动家中的任何一个人,正茫然失措。宗族里有不少贪心的人欺他年幼,想要从他手里分走些田,而非是世世代代地照着祖宗定下的规矩来,家产可以分,地只能归嫡系,而他们只能租种李慕这个小娃儿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