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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十一悻悻地闭了嘴,怎么觉得兰娘胳膊肘儿似乎越发拐向夏荷了?
夏荷将前头写满的白纸都揉了,刚要扔,又依依不舍,一页页地给展开来。尽管觉得自己写的东西粗鄙不堪,不忍再读,却还是硬着头皮,又仔细读了两回,才开始第三次落笔。这一回,夏荷写的更慢了,有时候一天都没法子写十几个字。尽管进展令人着急,张十一去看过一回后,倒放下了心。
兰娘反而奇怪,问他道是:“还以为你会嫌弃夏荷又在偷懒呢。”
“每日用上一刻钟,写两笔,搁置在一旁。与每日花上一整天的功夫,都投入在这上头,却只写了两笔,那还是不一样的。”张十一这般解释,“哪个能著书立传的,不都得字字斟酌?文字有如玉石,需好好雕琢。”
兰娘却吓了一跳,夏荷不是只打算写个种玉米的法子么,怎么成了著书立传了?
张十一却摸了摸荷包,上回为了给夏荷改户籍,本想塞银钱给人,却没能塞出去,这些钱,他倒是不介意,都给夏荷换成纸笔。
忙碌起来的日子总过得极快,忽然有一天,夏荷推开门一看,发现外头下雪了。
他赶紧爬起来,抓着院子里的扫帚去扫雪。兰娘和张十一的身子都不算太好,万一摔着了可不妙。等兰娘起来的时候,便见院子里都扫干净了,夏荷脸上和手上都红红的,像是被冻着了,哎呀一声:“快进屋坐着去!娘给你熬姜汤喝。怎么瞧着下雪了,出门还不多穿点儿啊?”
“没事,娘,我好着呢。”夏荷嘿嘿笑。
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就要过年了,李慕在初雪时分,送来了他的第四封信。
这一回甚至就只是四个字:“将归,勿念。”
夏荷赶紧将信继续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心道是,怎么可能会勿念呢,这种言不由衷的客套话,也就那些文人墨客爱挂在嘴边。要他说,喜欢就是喜欢,想念就是想念。
夏荷惦记着李慕,这一天忽然走了神,在纸上写下了:“慕哥,想你。”
偏偏被张十一给看见了。
当爹的又生气起来:“走什么神,还以为你在用功,我就知道你坚持不了几日!”
夏荷忙回神,这才瞧见自己写下了什么,赶紧将那张纸压在最底下,把手中的书稿递到张十一面前,以证自己并不是一直在偷懒:“爹,瞧我写的!”
张十一关切着夏荷的进展呢,每日当夏荷去睡的时候,他都会偷偷溜进来,掌着灯仔仔细细看过,哪里不知道夏荷这些日子是真用上功夫了,刚刚也不过是说气话。见夏荷不服气的样子,张十一哼了一声:“写的是不错,就是你那一□□刨似的字,能不能好好练练?”
夏荷写字没形没骨,拿着树枝子在沙盘上划拉,倒还凑合,但一旦用起笔来,就一个个都趴在纸上似的,张十一和李慕都瞧不惯,却也没法让他彻底给改了。
夏荷只好把自己的东西收拢回来,不去理张十一了。
在夏荷身边呆了一会儿,张十一却忽然叹气,道是:“唉,行吧,是爹对不起你。”
夏荷一愣,全然不知为何张十一会忽然说这种话出来。
张十一心里头却在想,若是张家没有遭难,那夏荷他们姐弟三个,理应在那四季如春的南城快活地长大,可以各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得富富贵贵地,每日只需读书、绣花,而不必忙活在灶膛和田间,等成人后,各自该有一段好姻缘,不要求对方的家财万贯,至少要是书香门第。如若那时,夏荷也无需假扮女子,大概也不会把他自个儿都绕糊涂了,最终去喜欢上一个男子吧。
只可惜,只可惜啊,造化弄人。
张十一摇头晃脑,丢下一句莫名的话,便背着手,走了出去,徒留一个夏荷,搞不清他在感伤些什么。
许是因为那日被张十一嫌弃了,在李慕回来之前,夏荷又誊写了一遍自己涂改过许多回的稿子。
装订成册后也不过薄薄一本,名字还未定,空在那儿,不过有一回金宝来玩,夏荷跟这个大字不识的小娃娃炫耀时,没留神,被金宝在上头摁了个小手印。
夏荷又收到了第五封信,这一回上头只写了一个日期,甚至不曾写这个日子是做什么的。但夏荷心中欢悦起来,他知道,这就是李慕的归期了。
在那一天,夏荷特地留着门,不肯错过门口的半点声响。
兰娘还在那儿数落他呢:“人家二姑爷就算是果真要今日到饶南,头一个也是回自己家,你现在就眼巴巴地盼着做什么呢?”
“说不准他会立刻过来呢。”夏荷道是,“说不准,还会直接抱着金宝过来呢。”
没料到真被夏荷给猜中了,李慕回家一趟,见过了老母亲后,便打算着往张家这儿来。金宝耳朵尖,一听李慕要来找他姨舅舅,立刻抱上了李慕的大腿,大有如果李慕不肯带他,他就不放手的架势。
瞧着金宝那一脸坚定的神色,李慕执拗不过,只好把这个娃娃给一同抱上了。
金宝这下子开心了,吧唧一口亲在李慕的脸颊上。
李老太太笑呵呵道是:“瞧这孩子,刚刚见爹爹回来了还不怎么亲近,一听要去见夏荷,倒是开始讨好你了。”
金宝眼珠子滴溜溜在转,就是不肯瞧李慕一眼。
李慕其实颇有些失落的,不过想想金宝还这么小,自己又常常不在家,小娃娃跟自己生分了也是正常的。只能再待上几年,等自己能重归田野,到时候再好好地教这个孩子吧。
抱着自己的娃娃,李慕赶往张家。
见李慕果真来了,兰娘愣了下,马上去多备一些饭食去。
夏荷远远听着,开心地喊:“慕哥!”
他笑起来,像这寒冬里,最为暖和的太阳。
李慕想要张开双臂,把人给拥在怀中,却碍着兰娘在,碍着他怀里还抱着个半大娃娃。
夏荷却没那么多顾忌,一把将金宝和李慕一块儿给抱着了。瞧金宝立马将他那带着些凉意的小手贴在夏荷的脖子上,往夏荷身上靠,夏荷把人给抱了起来。
“呀,金宝怎么这么凉呀。——走,咱们进屋去,里头着着炉子呢。”夏荷忙要走。
李慕手指尖略过夏荷的耳垂,却也只觉得夏荷身上带着寒意,道是:“夏荷,你也不要冻着,我给你带了件毛大氅。”说着,他从身后的车上翻找出来,披在夏荷身上,把夏荷裹得,毛茸茸地。
“呀,这么贵重的东西,二姑爷可不能买给夏荷呀!”兰娘转头一瞧,忙道是。
“无碍,岳母和岳父也是有的,庆阳那边的毛皮要比咱们镇上便宜。”李慕解释道是。他惦念着夏荷没有冬天穿的男装,特地买了不少,为了显得不那么突兀,又给自己、给李老太太、林婶、张家夫妇,都准备了件。
唯独李慕自己身上和夏荷的那件瞧上去样式相似,兰娘一瞧,心底里便有了数,怕自己都是顺带着的吧。
这二姑爷,对夏荷可真上心。唉,要夏荷真是三女儿,那该多好。
第79章 廿伍一起
李慕揽着被裹起来的夏荷,神色中带着不暇掩饰的思念。既然张家夫妻二人早已知晓了,那在张家,他也就不去遮遮掩掩了。
兰娘站在院子里,总是不自觉地去注意这两个年轻人,瞧李慕那模样,瞧得都有些发臊,不免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与张十一之间的一些小事,又是唉了一声,干脆不去管那两个年轻人在做什么了,任由他们带着金宝,围着炉子说话。
直到等兰娘走了,夏荷才开口:“慕哥,在庆阳过得怎么样?那边的先生比这边的好么?”
“庆阳的先生要更中规中矩一些,学识却的确是好的。”李慕笑,府学的先生不会像凌先生那般,还会对他说什么要多看兵法,把朝堂当个战场之类的话。
“他们一定很喜欢慕哥!”对这点,夏荷倒是有信心。
“先生说,三年后,若我要去会考,一甲是有指望的。”李慕道是。
夏荷心大:“照着你们读书人不爱把话说死的德性,他敢这么说,一定是看好你能进一甲,拿魁首吧。”
李慕:“……”读书人什么时候有这等的“德性”不说,夏荷这对自己,还仍是这么信心十足啊,他笑了起来,倒是说,“庆阳那里,我结实了不少新友,交谈过后,倒觉得自己之前眼界还是太小了。”
“不是有老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么,走的越远,见的越多,自然会觉得自己之前的眼界小。但只要一直朝前看,开阔自己所知所闻,不就可以了么。”夏荷大概是近日里都在琢磨着写书,说话也不如以前直白了,说罢后,他还问金宝,“金宝可是听到了?以后金宝要是也念书念的好,可不能闷在家里,要多出去走走才行。”
金宝歪歪头瞧自家姨舅舅:“哦!出去玩!”心底里想的还是玩,挥着小胳膊,一不留神,差点儿碰到往上窜的火苗。
夏荷忙把他差点儿被火燎到的小手抢了回来,埋怨李慕道是:“你倒是瞧着点你儿子呀,别让他被火烫着了。”
李慕满眼都在瞧夏荷呢,夏荷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刚刚出了什么事,忙道是:“咱们往后坐些吧,也没必要非得贴着炉子。”
“这不是瞧你们两个从外头来的,浑身冰凉么。”夏荷道是,“这么冷了,你还跑过来,还带着金宝,就不怕把小娃娃给冻着?”
“我想你,等不及了。”忽然,李慕这么说道。
夏荷未曾听过李慕这般直白的话,怔住了,腾地又烧了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火烤的。
半晌,他才道是:“你想我?你想我就每回给我在信里只写一句话?”
“我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你,但落在笔下,又觉得无论如何,言语都太苍白了,不如等到这一天,我回到你身边来。”李慕摇摇头,道是。
这下子夏荷倒在瞧李慕了,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慕哥吗?怎么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但见李慕耳朵根子也红得不行,想必不是因为火。夏荷笑嘻嘻地伸出手来,捏了一下他发烫的耳垂:“慕哥在庆阳呆了这些日子,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倒学会巧语花言了?”
“夏荷在家中的这些日子,想必从书中获益良多,说话都文雅了起来。”李慕反道是。
两个人都熟悉于彼此,因此哪怕是一点点的改变也会被敏锐察觉。夏荷听罢,倒是笑了笑:“这些日子倒的确在看书,看得我脑袋都大了。”
忽然,金宝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道是:“姨舅舅!书书!写的书书!”
李慕摸了摸金宝的脑袋,问夏荷:“莫非是将你想著写的那本农书,给写出来了?”
“还不全,不过是论了论玉米。”夏荷托着腮,“等有功夫了,一定要写本全的。——不过在那之前,要将咱们的大好河山都游遍才行。”
“等你有功夫了,咱们一块儿去游玩。”李慕道是。
“玩!我也要去!”金宝忙说。
李慕答应了下来:“好,到时候爹爹和你舅舅带着金宝,一起去玩,不会再分开。”说到这儿,他倒又转头问夏荷,“这声‘姨舅舅’是怎么来的?这称呼倒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