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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给我买冰淇淋了。”小猛跑过来抱住他的腿,抬头看着他,“爸爸,医生说你生什么病了?严重不严重?”
“你傻啊?她要真买冰淇淋早回来了,”阿彭把兜里的纸团掏出来,粗暴地展平,指着上面的字给小猛看:“念。”
“我,我不识字。”小猛不太好意思地说。
阿彭气不打一处来,他穷得叮当响,自己都养活不起,没钱再养一个拖油瓶,他指着鉴定书上鲜红的印章,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小猛听:“确认无血缘关系。”又拎着小猛颈后的衣领把他丢开:“懂吗?就是说我不是你爸,你妈骗你的,她不要你了,你赶紧去找她吧啊,别缠着我了。”
小猛朝后踉跄了一下,嘴角朝下一瘪就要哭出来:“我不信。”
“爱信不信,反正我不是你爸,”阿彭转身要走,伸出手指警告小猛,“别跟上来,否则我揍你啊。”他说着朝小猛挥了一下拳头。
小猛见过阿彭打拳击的样子,豁出去不要命似的,很凶,他不敢追上来,站在原地张着嘴哇哇地哭起来。
阿彭往前走了几百米,直到听不到小猛的哭声了,他脚步停住,抬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崩溃地一仰头,又折返回去。
小猛蹲在医院门口呜呜地哭,阿彭停下来,冲着他凶巴巴地喊:“你傻啊,我刚刚骗你的你看不出来?”
“那你还是我爸爸吗?”小猛哭着问。
“我是你老子。”周围有人看过来,阿彭不耐烦地朝小猛招手,“赶紧过来吧,丢人。”
小猛抽抽搭搭地跟在阿彭后面,跟不上他也不敢出声,阿彭去商店买烟,他就坐在路边自己抹眼泪。
阿彭做完亲子鉴定,兜里剩十块钱,买不起11块的南京,只能买得起9块的双喜,还剩一块钱,他给小猛买了一支冰淇淋。
一大一小坐在街边,阿彭一口一口地抽烟,小猛一口一口地吃冰淇淋。
“你真是我爸爸吗?”小猛嘴唇上沾了一圈奶油,口齿不清地问,“那张纸上不是说你不是我爸爸吗?”
阿彭摸出皱巴巴的纸团,在膝盖上摊平,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念:“已确认父子关系,”他叼着烟,把那张纸塞给小猛,“不信算了啊。”
“我信,”小猛攥着纸团,脸上还挂着眼泪,嘿嘿地笑,“你就是我爸爸。”
一下午全在磨这场戏,中间Cut了好几次,一开始小猛不入戏,拍了几次才哭出来。曹烨坐在监视器后面,看见杜追走上前,给小猛讲戏,梁思喆也蹲下来,配合杜追一起给小猛讲戏。
几遍下来效果越来越好,中间小猛哇哇大哭,哭得停不下来,于是拍摄进度又没办法往下进行,等到小猛缓过来一些,达到了杜追要的状态,才继续往下拍。
这场戏结束,梁思喆从道具组那拿了一支冰淇淋,走过来递给曹烨,又跟杜追聊刚刚拍的片段。
曹烨接了,没吃,总觉得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都挺有内容。
杜追也看了一眼那冰淇淋,收回眼神时,似乎还捎带着看了看曹烨一下午没坐的那张凳子。
曹烨:“……”
“思喆你坐这里,”杜追站起来给梁思喆腾位置,“拍一下午挺累吧?”
“没事儿,你坐,”梁思喆拿过曹烨旁边那张凳子,坐下来说,“我坐这里就成。”
说完面不改色地坐下来,跟杜追接着聊晚上要拍的戏份。
……心机,曹烨心道,梁思喆绝对是故意的。
晚上下了夜戏,梁思喆让宋清言先跟车回去,然后和曹烨一起溜达着回了酒店。
拍摄地距离酒店不过两公里,十月份空气凉爽,一路吹着风聊天,感觉挺惬意。
“下午你站在那儿,”梁思喆问,“看着小猛发什么呆?”
“有么?”
“有,杜追给小猛讲戏的时候,我看你你都没发现。”
“哦。”曹烨说。下午他确实盯着小猛来着,因为杜追给小猛讲戏那画面,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他待在剧组,曹修远给他讲戏的那段记忆。
“我小时候当过童星,你不知道吧?”曹烨笑了笑。
“这我还真不知道,”梁思喆很感兴趣地问,“什么时候?”
“六岁,曹修远那会儿还不太出名,拍了一部片子叫《雌伏》,我在里面演那个被杀头的质子。”
“那小质子是你演的?”梁思喆回忆《雌伏》的情节,“我都记不清脸了,只记得一出场就哭。”
“太惨了我那会儿,我小时候不喜欢哭,他们就想尽办法让我哭,曹修远可能觉得对不起我,拍完戏就让寅叔给我买冰淇淋。那会儿他就不太哄我,总是寅叔抱着我哄,偏偏我还觉得他坐在监视器后面特威风,特崇拜他,你说我小时候是不是斯德哥尔摩啊?回去我妈问我这段拍戏的经历怎么样,我居然发自内心地把他夸了一通,过了好多年我才知道,当时剧组要找小质子的演员,因为总是要小演员哭,所以没人肯把自己的孩子抱过去,曹修远最后就把我抱过去了。”
梁思喆叹口气:“你爸这人吧,说他不近人情,可他对戏里的所有情绪又抓得很准,我倒是跟他接触得狠多,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不过曹烨,我总觉得,他对你,应该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冷淡。”
“不聊他了。”曹烨摆摆手。
“好,不聊,”梁思喆抬起胳膊,绕过曹烨的后背,身体的一半重量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午,累,撑着我点儿。”
曹烨下意识回头看:“不怕被拍啊?”
“别回头,”梁思喆抬手按着他的脸侧:“你这一回头,显得鬼鬼祟祟,说不定明天就上头条了。”
“你倒是很有经验,梁思喆,你有没有没被媒体曝光过的恋情?”
“你打听你男友的情史啊……我想想啊,一半曝光,一半没被曝光,媒体曝光的那些,有四分之三都是假的。这是一道数学题,你慢慢算吧。”
“这么多没被曝光?你可以啊……那,”曹烨问出了自己心中那个多年的未解之谜,“你到底有没有跟林幻谈过?”
“你猜。”
曹烨想了想,炸他一句:“林幻说我比你厉害。”
梁思喆大笑:“那你还推断不出她这话是假的?”
曹烨:“……”
梁思喆摇摇头,笑着说了实话:“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梁思喆说,“我那会儿看到她就糟心得很,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
第111章
两人进了酒店大堂,一眼看见杜追和副导演正陪着武术指导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再说一句试试》的武术指导是曹烨去约的,就是在《至暗抉择》里合作过的徐韬扬。《至暗抉择》拍摄时,曹烨冒雨去现场看过梁思喆的打戏,那也是他第一次萌生出让梁思喆接这部片子的想法。
徐韬扬一米七出头,其貌不扬,单从长相和身高来看,完全看不出他会多次获得过最佳动作设计奖,但事实上,徐韬扬对动作设计和暴力美学很有自己的一套。
两人走过去同徐韬扬握手,寒暄完,徐韬扬接了前台服务生递来的房卡,一行人抬步朝电梯间走,徐韬扬很自然地问起曹烨:“曹总怎么也在?”
曹烨随便扯了借口:“洛蒙下半年最重要的项目,我来盯个场。”
“要我说曹总对自己公司的片子真是够上心的,”徐韬扬跟杜追笑,“上次拍《至暗抉择》,凌晨一两点下着雨,他亲自开车去盯现场。”
“哦,”杜追拖长了语调,又“啧”了一声,“是够上心的,前几天也是,上海正刮台风呢,我们剧组都停工了,曹总还专程过来盯场。”
曹烨:“……我是怕杜导太敬业,台风天也赶拍摄进度。”
电梯“叮”一声响,到了房间所在的楼层,几人朝不同的方向走,临走前杜追提醒道:“思喆,明天下午拍第一场拳击赛啊。”
“记得。”梁思喆应了,跟曹烨一起朝房间走。
进了房间,梁思喆脱了外套挂到衣架上,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头仰靠着沙发靠背。
曹烨走过去坐到他旁边,跟他一样的姿势瘫在沙发上。
“站几个小时累吧?”梁思喆侧过脸看他,揶揄道。
“木凳子坐着舒服吧?”曹烨也看他一眼。
两人对视,同时笑出声。
梁思喆的手伸过去握住曹烨,以往下了夜戏,顶多在回程路上跟宋清言闲聊几句,回到酒店洗个澡,然后又开始看剧本。
《望川》之后他时常觉得人生乏味——进入角色,路过角色跌宕起伏的一生,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释放到戏里,角色一点点活了,可镜头之外的梁思喆却好像正在死去。
曹老师说入戏后要懂得出戏,可有那么一阵子他甚至不想出戏。电影用两个小时讲完一个故事,那些庸常琐碎的细节被过滤掉,提纯出丰满且鲜活的角色的一生,相比之下,他自己漫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生活却实在显得空茫且乏味。
而现在他跟曹烨谈起了恋爱,头一次觉得戏外的生活也很有趣,戏里他是角色,而戏外他是梁思喆。
两人一前一后洗了澡,曹烨压到梁思喆身上,手上开始不老实,一脸的迫不及待:“这次该我了。”
梁思喆按着他脑后,手指插到他的头发里:“你没听杜追说我明天有打戏?”
“那我轻点。”
梁思喆的手探到曹烨腰后,笑道:“你拿我当小姑娘骗啊。”
曹烨握着他的手腕拿开,阻止那只不怀好意往下探的手,俯下脸吻梁思喆:“思喆哥哥,我就蹭蹭,我不进去。”
“你男朋友为你卖力赚钱,你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啊?”
曹烨坐起来,拿过手机:“那我让杜追调一下拍摄进度。”
他又拿出了小纨绔的劲头,梁思喆忍不住笑:“玩物丧志啊曹烨。”
曹烨也没打算真给杜追打过去,扔了手机,转过身又去啃梁思喆:“你别演戏了梁思喆,我包养你吧。”
梁思喆翻身压过去,手钻进曹烨的衣服里,沿着他脊柱旁的那条窝游走:“回头算算个人户头,看谁包养谁更说得通。”
“我才不信曹修远会给你很多片酬……哎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梁思喆轻咬曹烨的耳骨,低声道:“拍完打戏,我主动给你上两次。”
他嘴唇温度很高,烫得曹烨的耳朵几乎要烧起来:“真的?”
梁思喆屈起一条腿,动作变得有些强硬,但声音还是低沉温和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买空调那次你就骗过我……行吧我再信你一次……”
床头柜上,水杯里盛着的半杯水不住摇晃,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闷哼声逐渐充斥了整间卧室,这次的疼痛感微乎其微,于是快感很快占据了绝对的上风,铺天盖地地席卷上来。
汗湿的身体紧贴在一起,结束后两人抱着亲吻,腻歪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洗澡。
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倚着枕头,各做各的事情。
梁思喆看剧本,曹烨看公司的项目书,偶尔聊一两句,都是跟电影有关的话题。
又过一阵,曹烨有些困了,合上了电脑,梁思喆也放下剧本,探身关了床头灯。
屋里一片漆黑,他们躺到床上低声地聊天。
“梁思喆,”曹烨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困意,“我在这儿会不会打扰你拍戏啊?”
“不会。”
“那会不会让你入戏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