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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钺最先认出来的是那个男人。
“哎……?”他下意识叫了一声,有几分迟疑,但还是不由自主站起身来,“韩峻熹?老韩?”
“……?”男人站住了,也看了看他,“田钺?!”
“真是你啊!”
“是我是我!”被叫做韩峻熹的男人似乎很高兴,指着田钺让怀里的小姑娘叫叔叔,“这是田叔叔,跟爸爸在健身房认识的朋友。他弟弟原来是奶奶教过的学生。”
提到“弟弟”,田钺心里紧了一下。
韩峻熹说的,是田槊。
那个已经太久没有联系过的堂弟。当初他们在健身房偶然认识后,聊天时才发现韩峻熹的母亲是老师,而且是田槊曾经的班主任。这种巧合并没有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亲近,因为对于当时的田钺而言,什么堂兄堂弟的,都是屁话,是空谈。
可现在呢……
一种山洪暴发一般奔涌而来的感慨几乎让他指尖发麻,眼里也闪烁出已经不记得多久未曾流露过的神采来。这种神采,他自己不知道,只有白未然,能够察觉,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老相识仍旧在交谈,白未然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寂静无声。
他面无表情,唯独低垂的睫毛下,藏着异样的目光,那是一种就站在悬崖峭壁上,看着下方,已经迈出去一只脚的人才会有的目光。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沉重的,剧烈的心跳。
而后,就在心跳剧烈到极致,快要把心从喉咙里带着血呕出来了似的那个瞬间,所有周遭环境里的噪声,又都骤然一股脑灌回到了耳朵里,扑通扑通的动静,没了。
他在田钺带着点尴尬想要介绍他和自己的朋友认识一下之前,就站了起来,只说自己要先去一趟洗手间,就离开了座位。
他走得贸然,走得匆忙,但义无反顾。
好像有种力量,有一只巨大的手就在后面推着他催着他前行,好像有个声音,如洪钟一样响亮坚定,又如魔鬼的耳语那般缥缈狡黠在他耳根回荡。
他没有去洗手间,他去了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他上了车,但他好长好长时间,也没能把车开出停车位。
点火,熄火,再点火,再熄火,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他僵持在原地,刚才明明无比强大的推力和蛊惑,此时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抛下他在自己的困境中虑不得脱。
汗已经顺着额角流了下来,白未然放弃了。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一声喟叹。
脑子里,是无数幻想出来的场景。他就像扔掉不想养了的猫一样,扔掉了田钺。然后,他找人还给他所有的证件和银行卡,找人暗中保护他不被别的狼种侵害,他就一直这么做,直到都没人再记得有这么个被动成了鬻犬,又被偷偷放回到人类社会去的人存在。那时,他自己已经是当了多年的狼王,没有孩子,没有伴侣,孤身一人,统治着一大片领地,骄傲,跋扈,寂寞得不为人知,又尽人皆知……
他可以轻松活过百岁,但田钺不会,余下的日子里,他就默默吞咽着一种叫做后悔的情感,被自己的身份、地位、权力囚禁着,囚禁到老,囚禁到死。
还好,他某种程度上至少还是凡人之身,他还是会死的……
太好了……
耳边,又一次陷入了寂静,这种坟墓一样的寂静持续了许久,直到被一串脚步声,和紧随其后敲玻璃的响动猝然打断。
白未然一下子把眼睁开,看向车窗外。
田钺站在外头,气喘吁吁,甩着用力到敲疼了指关节的手,表情好像要讨债的鬼。
降下车窗,那气鼓鼓的骂声就怼了进来。
“你丫有病啊?!!!你特么把老子扔下是几个意思?!菜都点了!你跑了?!老子身上一毛钱都没有拿啥付账啊?!妈了个鸡!活这么大我头一回顺着‘尿路’开溜!这也就是人家大餐厅没那么小家子气,要但凡是个一般的饭馆儿非把我扣下不可啊!!!我说你丫干嘛呢?!干嘛呢?!前菜可都上了!我还饿着呢!这饭还吃不吃啊?!……姓白的你聋了?!!……问你话呢!……”
骂到最后,田钺的声音,也带了明显的颤抖。
白未然知道,那家伙,铁定是已经明白自己为何那么做了。
他不傻,他不傻,他什么都明白了。
本来想扔的破猫,自己追上来了,还一阵嗷嗷乱叫。
可问问差点儿就走远了的男人,他又怎么舍得?他何尝不是最舍不得放不下的那个……
“……上车吧。”眼眶一阵发烫,坐在驾驶位的白未然示意了一下另一侧的车门。
然后,就在对方上车之后,他咬着牙,一把将之拽进怀里,用力到弄疼了对方的手臂,用力到彼此都快要无法呼吸,也好久好久,都拒绝放开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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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七章∞
地下停车场里,那辆打眼的阿斯顿马丁停在那儿,开着窗,空调,和门。
但即便如此,里面的味道仍旧让人受不了。
这个受不了,指的是白未然。
情绪激动起来,对香味好像就更加敏感,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有直接在车里就把那个男人狠狠摆弄一顿。
而需要冷静的,绝不只是他而已。田钺也一样有点喘,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对着空调出风口,吹自己汗湿的手掌心。
两个男人,半天都没有说话,而再开口时,讲的已经是不一样的主题。
不是对于刚才的事情无话可说,而是想说的太多,反而无从开口,想问的太多,却也从心缝儿里早就知道了答案。
所以,还说什么呢,很多时候,男人之间,千言万语,比不上一段沉默更透彻。
“……那个姓韩的,我见过。” 白未然先一步开了口。
“啊?”田钺一脸茫然。
“我和红街云阁的老板谈过生意,有一次他在,也是带着孩子,打过一个照面。前年的事了,大概他忘了,而且当时,我戴着黑色的隐形眼镜。”
“哦……”点点头,田钺叹了口气。他心不在焉,直到白未然下一句话说出口。
“其实,你刚才本来有机会的。”
田钺一皱眉:“……什么机会?”
“付款啊,你手机里有支付软件,绑定的是我的卡,忘了?”
“我压根儿就没带手机出来!再说就算带了鬼记得啥支付软件不软件的啊,我在‘里头’又用不着花钱,我都习惯开单子给蒋鸾了,他比哪家外卖跑腿儿物流公司都快啊。”明知对方最开始是话里有话,还是没有戳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起身下车,“行了,回去吧,再耗着人家店里要报警了。”
他们最终,回到了餐厅。
车里,除了一个拥抱,一个疯狂的紧密的拥抱,任何别的都没发生。
原来人在极端激动的时候,真的是会觉得全身无力到什么也做不了的。
那次风波之后,田钺没有再出过别墅区。
可是看似平静的一切,却都潜藏着似乎随时可以澎湃起来的波澜。
关于鬻犬阶层的处置问题,并没有放下,白未然会抽空一点点跟鹿瑶光商讨解决办法,也会跟白子虚和李思玄提一提。次数多了,北狼王也就只剩了无奈听着的份儿,想发怒,都好像找不到出口了似的。
大约人都是如此,一件事,就算再听不进去,反复说,反复说,也最终会引发思考。白子虚到底还是北地的狼王,若真是“狼”心如铁,油盐不进,怕也撑不起自己的江山。入冬之后,春节之前,他对所有分区下了死命令,以“旧制度并不能适应现今狼种的道德水准”为由,提出要摘掉鬻犬的项圈,把脖子上的刺青洗掉,改为细若发丝的植入式芯片。
对于这种决定,有人支持,有人反对。起初,大约是三七开,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嫌麻烦,北地的面积虽说在八大狼群中不算大,但人口密度却能排上前三,这就意味着就算鬻犬再怎么相对于另外几个阶层绝对属于少数,总量也足够多,操作起来绝对是个工程。可万幸,狼种有服从的本能,很多时候,命令到了,是不需要讲道理的,而如果命令和道理一起来,再加上相应的“实惠”,真的想要实施一件大事,也不会太艰难。
于是,渐渐地,三七开变成了四六开,又变成了对半,有人挑头先做了表率之后,其他饲主发现不仅自己一分钱不用掏,还有奖励金可拿,自家的鬻犬也高兴,更可以在族群内部的各种秘密媒体上得到公开的赞许,也就一个又一个,顺应了这次变革。
但这只是探路而已,只是更为复杂更为艰难的后续工作的开端。
因为对于真正反对鬻犬制度的人来说,这个阶层彻底不存在了,写入历史了,才是个圆满的结束。
“早晚能实现的。”鹿瑶光曾经一边喝茶,一边跟白上林念念,“搞不好,会比我期待的更早实现。”
“改善待遇,停止买卖和地下娱乐,HZQ停产,销毁,生产线改作它用,建设鬻犬集中监管场所,确立鬻犬制度‘非法’,把已经成为鬻犬的,从街上和饲主家里集中到一起去,招收人力集中财力制定颁布管理方案,研发可以改变鬻犬体质的新药物……这些都做完,光是北地,恐怕就要二三十年了吧……尤其是最后一条,最难的就是这个了。”白上林边看报纸,边慢慢分析。
“爸——!别给鹿爸泼冷水嘛。”休假中的白已然从手中的电子游戏里抬起头“埋怨”。
“你爸说得确实也对。”摸了摸儿子的发梢,鹿瑶光一声轻叹,“不过好在现在已经开始实施了,有了方向,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产生问题就解决问题,早晚能达到预期结果的。更何况,狼种有‘这方面’的优势。”
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鹿瑶光笑了笑。
是的,思维的条理性跟清晰度,确实是狼种的优势,虽说天生来的服从意识会让一个制度可以延续千百年不变,但一夜之间看到改善的好处,想要继续改善下去,也会成为自然而然的事。
“听思玄说,于天麒也准备推行这个改良方案了,包括吴越王,和南狼王,也都有这个打算。他们那边风气更开明一点,估计会有可以反过来给我们借鉴的更好的主张。至于到底要用多久,就走一步看一步吧……”鹿瑶光边说边推了一下眼镜,语调中有几分顾虑,但更多的,是愉悦的期待。
狼种,这个藏身于人类社会的群体,正在一点点发生着变化,需要多久才能完成,无法准确预料,然而方向是正确的,结果是好的,也就值得稳步前行了。
别墅区里,变化也在逐步发生,养了鬻犬的那几家,就算是为了做给白未然看的,也都尽快把项圈和刺青,换成了表面上看不出来的植入式芯片。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蒋鸾。
他给肖雨泽摘掉项圈,又带着他去管理所洗了刺青的第二天,田钺和那个脖子上带着浅浅血痕的男人见了一面。
“疼吧?”田钺指的是洗纹身的过程。
“还好,就一小串数字而已,还没来得及疼,就结束了。”肖雨泽笑笑,给田钺递过一罐饮料。
“一次洗得掉吗?”
“能洗掉大半,两三次就能全都洗掉了。”
“那,芯片呢?”
“在这儿。”示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