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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大徒弟,是看着师父长大了。
他俩之间,说是有几分像老友也是可以的。
李道玄避世修行,修为却停滞不前他也是知道的。
庭前流萤闪烁,远处的山模糊成墨色。
他提了李道玄不敢提的东西:“师父,桂雪要与明善一战,可说到底,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明善活?
还是想他死?
若真心所愿,他们当徒弟,只当是报恩,也要将明善的命取了。
李道玄看着远处的夜色,自然的回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不过也都不足以特意拿出来说,也看不清自己当下那一刻在想什么,只是感慨。
“崔璆于我是贪爱,六欲魔于我是恶欲,明善的崔璆转世,承继六欲魔的魔气,两者皆有也是寻常事,可他……”
李道玄轻几近艰难的开口。
“爱我。”
赵得升看着师父藏起来的惶然,心里明白了,他是懂人事的人,师父说明善爱他。
师父懂什么是爱了。
既然懂了这个东西,就不可能放得下了。
赵得升懂了,一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沉默的对坐,却听得外面一声响,林兰芝慌乱之下碰倒了廊下的斧头,本是小事,她却不声不响的躲开了。
她也懂了,懂了便不可说,她只想做一件事,就是杀了薛五陵,她潜心修炼,跟随冯桂雪前往剿魔。
但最后的结果反了过来,是薛五陵杀了她。
她跟随师弟气势汹汹送上门,冯桂雪和魏仙客对上薛五陵还算有一战之力,而她自然不能和两位师弟比。
薛五陵也不可能顾忌同门的情面对她手下留情,她这一去,便不返了。
众人皆知薛五陵叛出师门和李道玄断绝了师徒关系,李道玄对这个徒弟也是避而不谈。
他对薛五陵的视而不见,在许多人眼中已经是对薛五陵的纵容,这次薛五陵杀了同出一门的林兰芝。
众人都在等着看,李道玄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这个避世,到底避的是什么,局外人真是半点都摸不透。
李道玄祭完林兰芝,依然在山中不动。
外界便流言四起,其中甚嚣尘上的一种便是言说他已经看透红尘,不在意尘世中的生生死死,或是将要修得圆满,要远离此世间的烦恼纷扰了。
这话是薛五陵最听不得的,若是李道玄圆满了,他如何圆满?
秋末,李道玄温了一壶酒,不知不觉又看着外面的夜色失神,回过神来酒杯中的酒已经冷了,另斟了一杯看着檐外夜色:“既然来了,躲着做什么。”
酒液落入杯中的声音响起,薛五陵已经不知不觉出现在了对面,指尖捏着酒杯若有所思,抬眸凝望着过来。
☆、第 57 章
世人说李道玄只差半步成仙,亲眼来看却和传闻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进入这里之后,薛五陵就感受到了当初自己留在李道玄身体里的魔气还活着。
这样的一具肉身,谈什么成仙?
薛五陵甚至怀疑如果现在他出手,李道玄根本无力抵抗。
李道玄静默的把酒饮了,看着对面的人,昏暗的月光下能看清他的眉眼。
“毕竟师出同门,你不该杀兰芝。”
薛五陵冷笑一声:“师父倒是爱惜弟子。”
李道玄垂下眼:“这是为师应当做的。”
面对薛五陵的嘲讽的神色,李道玄说:“我很后悔当年去找了你。”
很多事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本该是一个终结的句点,却成了另一个无休止的开端。
“听闻你统御的妖魔在蜀地肆虐,你应当知此为大错,却纵容到底,同流合污。”
这谆谆教导的语气让薛五陵仿佛回到了少年的时代,厌恶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了炙热的依恋。
“在师父眼中,我何曾对过?”
两人彼此相望,分明的善恶,不分明的纠葛。
“明善。”
薛五陵打断他的话:“别叫我明善,我是薛五陵。”
“你是我的徒弟,我希望你能改过自新,及早收手吧。”
“改过自新?”这四个字传到薛五陵的耳朵里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我有什么资格改过自新?我生来就是六欲魔的延续,你让我改?改天还是换命?”
天命?这两个字让李道玄的心一颤,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但他的神色还保持着平静,只是风轻云淡的把酒杯轻轻放在桌上:“明善,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嘭的一声,李道玄的态度点燃了薛五陵的怒火,两手猛的拍在桌上撑起身体,直视对面的人:“你给我活着的机会了吗?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薛五陵的内心几近愤恨,恨对面这个人脸上的每一分平静,甚至还说出想要他好好活着这样的话,他一个人难道不能好好活着吗?他修行天赋惊人,在外统御妖魔,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这个世间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人。
可面对李道玄,这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冷漠而高高在上的师父,只要他不认可自己,只要他不用目光注视着自己,薛五陵就觉得自己的生命的力量被抽走了。
他捧着一块冰,把他奉为自己生命的全部火焰,他活得那么痴狂,也那么痛苦,他的全部都在这里,李道玄还想怎么样?
“明善。”李道玄又叫了他的名字,薛五陵想要怒吼,让他别再叫明善这个讽刺的名字了,就听见李道玄的声音轻轻的落下。
“我将要死了。”
五个字将一切戛然而止。
他将要死了?
薛五陵的目光再次打量李道玄,才惊觉不过短短的一年,他的变化悄无声息却无法忽视。
当年的李道玄是何等的仙风道骨,一袭素白道袍也有谪仙之姿,现在剩下的却只是削瘦和苍白。
他的确命不久矣了,可是那又如何了?薛五陵突然平静了下来,感到无比的安宁。
或许他成为鬼,或许他去转世,不管是哪一个可能,至少他是不可能离开自己了。
只要他还在这个世间,只要这个世间还有他,抱冰的痛苦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
“师父,若你肉身将亡,便做鬼修也无妨,我有养鬼之术,你我二人自有寻求大道之法,也并不是非要这肉体凡胎才能成事。”
李道玄终于又叫了他师父,但嘴里吐出的却是这样荒唐的话语,李道玄微微笑了一下,似乎说着这个话的人还是个小孩,咿咿呀呀围绕在他腿边。
“别说傻话了。”
薛五陵看着这个笑容,在想这是一个笑还是嘲讽?可他只是看到这个笑心都化了一半,想到师父对他也是动过情的,虽然是身体上的情还是精神上的情多一点没人知道,但终归他是主动回拥过他的。
他们之间有过一段隐秘又快乐的过往,只这一点也足够他与其他弟子区分开吧?
他肯定是不同的。
否则师父怎么会说出想要他活着这样的话。
薛五陵持住酒壶,在两人的酒杯中斟满这透明的液体:“师父,我的确错了许多,可要说回头,人生难有回头路。”
李道玄端起酒杯不言不语的饮下,几杯之后身体逐渐有了暖融融的感觉,薛五陵在这不声不响中察觉到几分暧昧的端倪,像摸索到了一端丝线,循序的靠近过去,又斟了一杯酒:“师父何时喜欢上了酒?”
李道玄的眸中已经有了几分水光潋滟,歪头瞥了他一眼,自嘲的一声嗤笑:“你离开之后。”
薛五陵牵着那根丝线,在李道玄的目光下,回过神来已经抱住了静默端坐的人,额头贴着他的太阳穴,声音干涩:“我也想你。”
李道玄抬手,指尖触到薛五陵的脸颊:“傻孩子。”
之后薛五陵便常来此处,李道玄到底有没有原谅他并不好说,只是目前看着尚且有可乘之机,他自然不会放任机会在眼前白白流逝。
李道玄把薛五陵的存在看成可有可无,随他来去,只是桂雪避开薛五陵偶尔前来,言说薛五陵在蜀中幻境修建魔宫,他麾下妖魔四处奔波,要在万魂炼狱池旁边建一座养鬼的阴殿,参照旧时阿房宫,薛五陵成了魔,还存着心养鬼,想要把这个鬼供在头顶上。
他造下的孽日渐深重,若再不收手,不会有好下场,李道玄悉知因果无情,待到果报来时,薛五陵恐将不能承受。
而这个铸成大错的魔王无论在外面是何等的兴风作浪呼风唤雨,到了这里,也依然只能当一个听话的徒弟。
这个傻孩子一夜一夜的爬上他的床,李道玄还是在叹。
傻孩子。
李道玄闭紧双眼,薛五陵在身后紧紧拥住他,
初冬,细雪日,李道玄把薛五陵带出了门,原因并无其他,只是因为担心自己没机会看到明年的冬天,所以当下便显得格外珍贵。
薛五陵撑了把油纸竹伞,哗的一声打开,遮在李道玄的头顶,陪他往外走,细雪粒子落在油纸上沙沙作响。
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后孤零零的碎石地,李道玄觉得时光果然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冬日了。
遇见崔璆的时候一切仿佛都还在眼前,抱着薛五陵回北邙山的记忆也好像就停留在上一刻。
幼年冷落的庭院,离家远去时凌冽而孤寂的风似乎也还在拂着他的衣衫,李道玄看着覆盖了一层薄雪的地面。
薛五陵穿着寡淡的黑衣,在失色的天地中反而显得浓墨重彩。
几乎只是一瞬间,薛五陵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看向身旁的李道玄,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明善,一切都到此为止吧。”
油纸伞跌落在地,薛五陵无喜无悲:“你杀得了我吗?而且,你舍得吗?”
李道玄露出了笑容,浅淡的无奈藏着感慨良多。
他舍不得。
他想要明善活着,这个由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一直都舍不得。
崔璆死的时候,他便舍不得,他想人世多苦楚,天命抑不平,他要渡崔璆,使他脱离苦海。
他这一生,光想着要渡这个孩子,就已经要用尽全部的力气了。
却未想过向来只有自渡,没有他渡的说法。
或许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下场。
脱离苦海这四个字,不止明善做不到,连他也做不到,他沉溺在这片苦海中,已经失去方向了。
先是六欲魔,然后崔璆,现在是明善,孽缘纠葛掀起无边浪涛,生生世世都无法停歇。
究竟要纠缠多久,明善要为他生生死死多少次,彼此才能从这个互相折磨中脱身?
他谁都渡不了,如果他俩之间注定只能有一个人好好活着,他做好选择了。
李道玄看着血五陵,高高的举起手,五指张开,在快速落下的那一瞬手势变幻,和另一只手合上,成了一个紧密难分的灭魔诀。
“明善,永别了。”
……
李道玄盘坐在无涯石上,看着远方的山色云烟,和崖下雾蒙蒙的深渊,肩上披了件薄杉,他在这块无涯石上坐了三天了。
削瘦和单薄中到显出了肉身的脆弱,连嘴唇都已经淡白。
时常有徒儿前来拜见他,数来数去和他说得上话的也只有那么几个罢了。
赵得升又来了,站在无涯石旁边看着李道玄:“师父,一切都准备好了,何时开始?”
“我让仙客去寻墓地了,待找到了,就将他好好入葬吧。”
赵得升的话梗在喉咙,最终咽了下去,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闭嘴最好,什么都不说最好,对于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