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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堪的沉默中,礼堂五光十色的灯灭了,大屏幕成了唯一的光源。
他转过身去,瞬间瞳孔一收。
他看见了一个五官精致得能用“美”来形容的男人。
男人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迷彩,正将他抵在一棵参天古木上,放肆地亲吻。
记忆如同海浪,掀起一朵朵转瞬即逝的浪花。
成都,西部战区部队医院。
宁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身下床。
洛枫摁住他的肩膀,训道:“看看你这样子,能走吗?”
他腿上打着石膏,手上也缠着绷带,胸口痛得厉害,肋骨似乎也骨折了,但头部却没有受伤。
他记得很清楚,吉普被爆炸掀向半空时,有人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头。
是宁珏。
他紧张地看着洛枫,恐惧在血液中升腾,喉结滚动,半天才哑着声音问:“尹天和宁珏……”
洛枫眼中闪过一丝灰暗,宁城心脏一紧,未受伤的手臂上青筋毕露。他瞪着双眼,血丝分外可怖,“他们怎么了?”
“还在抢救。”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宁城抬眼一看,只见尹建锋满脸疲惫,眼中亦是布满血丝。
洛枫回过头,叹气道:“首长。”
尹建锋摆摆手,走至病床边,以一种不似领导不似前辈的目光看着宁城。
宁城看不透这目光,也没有心思琢磨,急切地问:“他们……他们伤在哪里?抢救多久了?医生怎么说?”
尹建锋呼出一口气,坐在床边的座椅上,慢慢道:“宁珏身上的伤不重,但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尹天头部也被撞了一下,有一些碎片刺进他身体里,失血比较严重。”
说这些话时,尹建锋看似平静,宁城却能在他每一个字中感受到浓烈的担忧与无助。
但宁城无力去安抚他。
因为较之他的无助,宁城自己的恐惧更甚。
害怕尹天就此离开,害怕尹天再也醒不过来。
这种压抑的慌乱甚至让他无暇顾及宁珏——那个本已重伤,却本能地用身子护着他的兄长。
宁城艰难地吞咽着唾沫,脑子发麻,一刻也无法在床上待下去。
他挣扎地挪到床边,洛枫刚想阻止,尹建锋就扶住他的手臂,朝洛枫摇头道:“他想去,就随他吧,我带他去看看。”
洛枫欲言又止,终是妥协,拿住输液支架,低声道:“走吧,我陪你们一起。”
宁城心急如焚,却只能如蜗牛一般朝手术室挪。尹建锋扶着他一边身体,不似将军,倒像一位寻常父亲。
手术室外,周小吉已经哭成了泪人,一见他过来,立即跌跌撞撞跑上前,嘶哑地喊:“宁城哥!”
郭战抬起头,同样满眼血丝,紧皱的眉稍稍松开,半晌才沙哑道:“兄弟。”
一声兄弟,竟让人鼻腔一酸。
宁城站在手术室外,怎么也不愿坐下。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室上方的灯,直至泪水悄然从酸胀的眼角滑落。
尹建锋拍怕他的肩,拉着他朝长凳边走,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放心,他们会没事的。”
手术室外人来人往,时间穿梭其中,模糊掉了每个人的面目。
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
尹建锋靠在长凳的椅背上,目光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忽然,他用一种尽显沧桑的嗓音道:“你和尹天,不是一般的队友关系吧?”
尹天正在和小人A小人B斗地主。
他将一把连牌甩在桌上,得意道:“老子刚才做了个梦,梦见老子当了影帝,还他妈是个金毛奖!”
小人A和小人B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他说:“金毛奖是个什么鬼?我擦,那奖杯还真是一只金毛,怂土怂土的,还不如把洛叶做成标本送给我!”
小人A一边摸牌一边说:“拿奖你还嫌弃?以前你不是连商场摆pose的奖都削尖了脑袋去抢?”
小人B说:“就是,屁大个破奖都能得瑟半年。”
他呵呵道:“今非昔比!老子现在是勇闯毒窝的精英特种兵!对了,刚才我拿奖的那个影片讲的就是我和宁城从小兵成长为精英的事儿诶!”
小人B推了推不知从那儿搞来的眼镜,“我看是你和宁城从直男变异成基佬的事儿吧……”
他眼睛一亮,照着小人B的脑门就是一巴掌,“嘿!你说得好像很对!”
小人B:“……”
他喜滋滋地说:“我还看见宁城树咚我了!”
小人A:“你咋没看见宁城日你?”
他立即撇下嘴唇,遗憾地拍着大腿:“哦豁,醒早了。”
小人A和小人B顿时不想理他。
他却自言自语道:“不过不打紧,我们有的是机会你日日我我日日你。”
“我呸!”小人B嫌弃道:“明明就是他日日你,哪有你日日他?”
尹天嘟了嘟嘴,很快傻乐起来,“嘿嘿嘿!”
小人A没眼看了,“你发什么病?”
“没病!”他晃着脑袋说,“颜狗的最高目标不就是那个那个吗!”
小人A和小人B同时捂住眼,异口同声道:“我们还是继续斗地主吧!”
尹天不知是不是踩到了狗屎,运气奇好无比,赢得盆满钵满,两个小人却输得只剩内裤。
小人们怒了,撵着他走,他却突然低落起来,死活撵不走,嘀嘀咕咕道:“我不敢回去。”
小人A骂道:“你你你你你!特种兵死都不怕,你还怕回去?”
他继续嘀咕,“尹建锋知道我和宁城的关系了。”
两个小人一愣,眼睛瞪得跟美国提子似的。
他叹了口气,抱着膝盖团在角落,“我们当初约好不秀恩爱的,也说好不让父母发现。现在暴露了,我很恐慌。”
小人B说:“我很想说一句话……”
小人A附和道:“秀恩爱,死得快。”
尹天团得更紧,大半张脸埋在膝盖上,只露出一对眼睛。
小人A说:“不是吧,你这么怂?”
小人B不耐烦地催促,“赶紧回去,这儿不是你的家。”
他干脆闭上眼,蛮不讲理道:“等宁城收拾了尹建锋,我再回去。”
宁城多次设想过与尹天的关系被双方父母发现时的情形。
他已经不怕面对自己的父母,但以为被尹建锋发现时,自己会紧张得语无伦次。
可如今,他不仅毫不慌乱,甚至还多了一丝释然。
尹天还在手术室里,他所有的心绪都系在尹天身上,根本无力分一半焦虑给“恋情曝光”。
生死当前,一切苦恼都已经不能称其为苦恼。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平静地“嗯”了一声,“尹天……他是我的伴侣。”
坦白之前,他唯一考虑的是用什么样的词汇提及尹天。
恋人?男朋友?爱人?
思索良久,他选择了“伴侣”这个词。
手术室外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尹建锋一动不动地坐着,指尖正轻微地颤抖。
看似漫长的静默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早该看出来你们不是一般的搭档。”
宁城抬眼看着尹建锋,那眼神澄明又坚定,如有不沉的朗朗日月。
他对这军衔与职位都远远高于自己的将军没有一星半点的惧怕。尹天是他的,此生他绝不会在有关尹天的事上退让半步。
哪怕对手是尹天的父亲。
他就像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警惕地嗅探着周遭的危险气息。
可是尹建锋没有如意料中般暴跳如雷,只是沉默了很久,张口之时,说的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尹天他妈怀着他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生过几场病。他在肚子里‘受了气’,出生的时候肚脐鼓起来这么高。”
尹建锋抬起右手,拇指与食指间足有2厘米。
“可怜啊,他痛得整夜整夜地哭,医生说只能一边压,一边等着肚脐慢慢消下去。我请假回来看他,从没见他笑过。”
他眼中是父亲独有的疼爱。深沉,却含而不露。
“我的父亲、兄弟都是军人。自打他出生,我就希望他长大之后也能穿上军装。”
“他小时候很可爱,喜欢跟着我去军营,问他要不要当兵,他也坚定地说要。”
“他应该是受了你哥哥的影响。”
宁城沉默地听着,似乎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倔强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在时光里卖力奔跑,渐渐成长,最后站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露出自以为很帅的笑容,不那么正经地说:“嘿!媳妇儿你在等我?”
那是他的尹天。
尹建锋朝手术室的方向望了望,轻轻摇摇头,又道:“可是等他长到十多岁的时候,却突然叛逆起来,要当什么明星,什么网红。”
“我不让他当。打过骂过,唯独没有好好谈一次心。”
“他越是叛逆,我越是要逼着他入伍。”
尹建锋说得有些艰难,就像有利刃正一刀一刀往他心脏上抹。
“我从来没有陪伴过他,却仗着父亲的身份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
“因为我是军人,我的父亲是军人,所以我要求他也成为军人。”
尹建锋再次叹气,嘴角拉出一抹苦笑,“直到将他从车里抱出来,直到看到他那一身一脸的血,直到医生让我……让我做好准备,我才意识到,我这个父亲太自私,太失败了。”
尹建锋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微弱的哽咽。
宁城猛地挺直身子,“做好准备”四个字就像灼热的烙铁,堪堪打在他的胸膛。
他摇着头,厉声道:“尹天一定会没事!”
尹建锋微怔,旋即笃定地附和道:“对,对,他一定会没事。”
“等他没事了,我就告诉他,想做什么尽管去做,爸再也不阻拦你。”
宁城蓦地看向尹建锋。
尹建锋又道:“我对不起尹天,总是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我将自己的人生观强加于他,认为他为国家献出生命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看见他被推进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满怀家国大义。”
“在是一名特种兵之前,他是我的儿子。”
“我唯一的儿子。”
浑浊的眼泪滴落在地板上,尹建锋肩头轻轻颤抖。
宁城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他听见尹建锋低喃道:“我再也不干涉他的人生。他如果不想当兵,年底退伍季一到,我就给他办理退伍。”
“如果他还想当明星,我暂时不能说服自己为他铺路,但也不会再作阻拦。”
“如果他希望和你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好了。”
宁城哑然地缩回手,直愣愣地看着尹建锋,“你……你说什么?”
尹建锋深呼吸一口气,像一个后悔又慈爱的父亲一般看着他,声音极低极缓,仿佛沉淀着20年来未曾给予尹天的父爱。
“我不会阻拦你们。”
宁城大睁着眼,想要说点什么,心中思绪万千,却集聚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空气似乎凝滞下来,将身处其中的人们凝固成一尊尊雕塑。
手术室的门却悄然开启,有人急切地迎了上去,宁城恍惚之间听到一句话——“尹天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他几近虚脱地靠在椅背上,紧绷着的弦突然松了下来,眼前的光景模糊成浑浊的色调,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醒来时,周小吉握着他的手,兴奋至极地喊:“宁城哥,天哥醒了!”
尹天尚在重症监护室,他错过了探视的时间。
洛枫告诉他,宁珏也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头部的伤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