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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晰地感应到,虽然两个黑袍老道没有动作,但无形的气机已经锁定了自己。
他冲着千百会微微一笑道:“多谢老爷子的好意,我来找娘亲,找不到是不会走的。”
忽然,楼中的人都不再开口,一股山雨欲来的沉寂气息在空气里悄然弥漫。隐约的,众人听见从老君坛外传来的厮杀声,更显得楼里是那样的寂静压抑。
忽然,朽木真人沙哑木讷的嗓音打破了许久的静寂,缓缓道:“杨公子,请!”
似乎料定杨恒绝不会退缩,天心双木的身影徐徐消失在黑黔黔的屋门之后。
西门望救醒妻子,叫道:“杨兄弟,别进去──这两个老杂毛没安好心!”
东门颦迷迷糊糊地接口道:“师兄言之有理,这就叫黄鼠狼给鸡拜年……”
杨恒微笑道:“老爷子不必担心,就算他们是黄鼠狼,我也不是鸡。”步履沉稳随着天心双木走入屋中,身后的房门无风自闭,将桐柏双怪等人关在了外面。
屋里一片漆黑,天心双木像两道黑绰绰的树影静静矗立。看到杨恒夷然无惧地走进来,朽木真人苍老的脸庞上泛起一丝淡淡的赞赏之色,说道:“杨公子,贫道先带你去拜见令堂。”脚下蓦地亮起一圈淡褐色的光雾,如涟漪一般脉脉扩展开。
“呼──”仿佛有微风吹动雾气,杨恒的眼前一花,身子好似瞬间悬空。
在电光石火间,他已被传送到一座神异的孤峰之巅。四周萦绕着浓重的褐色云气,一块块千姿百态犹若鬼斧神工的山岩忽隐忽现。山顶约有百丈方圆,寸草不生,万籁俱寂,周围广寒而寂寥,如同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枯崖秘境是贫道和凤木师弟闭关修炼的地方,近百年来你是第一位外客。”朽木真人伸手指向峰顶东面的一块突兀如柱的山岩说道:“令堂就在这里面。”
山岩的表面逐渐亮起一层褐色的光,就像有一道神奇的面纱被揭开,岩石渐转通透,闪烁着玛瑙般美轮美奂的淡淡光芒。
宋雪致一身白衣静坐在山岩中,双目低垂神情平和,犹如一尊观音玉像。
“她看不到你,也听不见我们的说话。”朽木真人道:“枯崖秘境是一个并不存在于尘世的仙家结界,也只有贫道和凤木师弟才能开启。杨公子若想救出令堂,必须先击败我们二人,这也是贫道与宗师弟的约定。”
杨恒的视线久久凝视在母亲的身上,默然听完朽木真人的叙述,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他轻轻地吐了口气,似乎在努力抑制心底里的某种冲动,向天心双木问道:“关于我娘亲的事,宗神秀和盛霸禅都对两位说了什么?”
凤木真人的面色仿佛永远都是寒冬腊月里的阴霾天,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冷冷道:“你没有必要知道。”
杨恒悠然一笑道:“你不肯说,我却也能够猜到。那两位真人是否愿意听一听在下所知道的,有关家母的故事?”
天心双木对视一眼,不置可否。杨恒理清思绪,从母亲被杨北楚掳掠到东昆仑软禁说起,一直讲到自己从黄山回返东海小渔村,发现家中已生惊天巨变为止。
天心双木不觉被他的陈述吸引。两人的眉宇微微蹙起,垂首不语,在心里将杨恒的话语和宗神秀、盛霸禅所言一一加以映证厘清,却寻找不到半点这少年说谎的证据,反而隐隐觉得宗、盛二人向自己隐瞒了许多事。
杨恒察言观色,暗道:“这两个老道久居枯崖秘境与世隔膜,果然并不知晓真相。宗神秀看中这点,请出他们坐镇老君坛。我若想救娘亲,势必要和他们二人拼得两败俱伤,甚而同归于尽,自然无法再找宗神秀和盛霸禅报仇。”
想到这里他朗声又道:“两位真人可知,云岩宗的空照神僧数月前为奸人暗算,含恨西去?据我所知,凶手便是贵派的七院总监盛霸禅!至于宗神秀身为掌门,即使未曾亲身参与,也必定知情。”
天心双木终于齐齐动容,凤木真人冷喝道:“信口雌黄!”
杨恒坚定道:“在下若有半点虚言,甘受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朽木真人摇摇头道:“杨公子之言未免太过骇人听闻,教贫道难以置信。”
杨恒早料到天心双木不可能只因这一席话就完全相信了自己,他从容道:“我将真相说出,并非要求得两位的同情,从而放出家母。只是不愿中了宗神秀的诡计,在这枯崖秘境与两位真人拼得玉石俱焚。至于两位信与不信,在下无从勉强。但我适才所说的每一个字,均都无愧于心上天可鉴!”
凤木真人森然道:“杨公子,你这是在挑拨贫道师兄弟与宗掌门的关系。”
杨恒稍一欠身,道:“不敢,但宗神秀和盛霸禅于在下,确有师门之仇,毁家之恨,可谓不共戴天。他们要不是做贼心虚,何以不敢当众与我对质?却花言巧语骗得两位中断清修,出面挡关?”
凤木真人见杨恒神情坦然,又主动自认与宗神秀、盛霸禅之间确有深仇大恨,绝不似居心叵测,挑拨离间之徒,不由信了三分。但要他相信自己的师弟和师侄竟会是杀害空照大师的凶手,又如何能够?
他按下心中的疑念,缓缓道:“你说完了?贫道还是那句话,要想救出令堂,就得先赢了我们二人!”
杨恒剑眉一扬,又立时忍住,平心静气道:“不知道长打算如何赐教?”
凤木真人先前听杨恒三番两次提及“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之类的字眼,颇感扎耳。虽然他早已看出这少年的修为实已到了修神之境,但也不可能强过自己师兄弟二人百多年的清修。况且己方尚且占有枯崖秘境的地利,纵然宗神秀至此也不敢放下这等大话。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好,咱们两个先试一阵。”抬手虚摄,从地上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道:“我将这石头抛上十丈高空后,无论你施展何种手段,只要能在落地之前将它击碎,便算赢了。”
杨恒心下一笑道:“这老道是有意借此试我身手来着。他不忿我刚才所说,又不想鲁莽行事在打斗中误伤了我,才会想出这个法儿。说不定这两个老道在枯崖秘境静修得无聊时,也是用这法子解闷。”
转念又想到:“恐怕他还不晓得,我的神息道行业已臻至双泯境界。如果借助惊仙令的灵力,可控制到十丈之内的日月精华,五行元气。即便不动半个手指头,也能击爆这块石头。现下暂且不着急说,稍后不妨给他个惊喜。”
耳听“嗤”地破空锐啸,凤木真人掷出手中碎石。那碎石去势极快,划过一道弧光便消失在上方浓烈的褐色云气中。
杨恒并不需要用眼睛观瞧,灵台上已清晰映射出石头飞行的轨迹。他看了眼站在对面的凤木真人,见这老道双目微合,神情镇定逾恒,一样地没动。
等到石头上升到十丈高空,突然生出一股回劲,往下疾坠。
杨恒嘴角微含笑意,暗运神息凝动一束雷火鞭,“呼”地抽击而出。
不料空中的云气骤然浮动,幻化出一面铁青色的光盾。“当”地雷火鞭在光盾上光花迸溅,四下流散,旋即幻灭无踪。
杨恒一怔,晓得凤木真人早料到自己会投机,于是催动神息凝铸光盾,挡住了雷火鞭。而这么一耽搁,石头下落之势越来越快,离地只剩八丈。
杨恒瞟了眼凤木真人,对方亦睁开双目望来,似在说:“想赢我,拿出真功夫来!”
杨恒雄心陡起,灵台感应周围气流变化,批亢捣虚振身冲霄,莫名地回想起去年同样在长白山上,自己和真禅等人与厉青原三阵赌输赢,抢夺黑匣的旧事。
蓦地眼前人影一晃,凤木真人的身速竟更快一线,抢占高点一掌劈落。
杨恒刚欲举掌相应,猛然醒悟道:“他这么做可不是为了打赢我,而是要迟滞我的身势!”一霎间灵机电闪改弦易辙,身躯骤地蜷抱成团,迎着来掌向上翻腾。
凤木真人微微一愣,凛然察觉到随着杨恒身躯的翻滚,他腰下的剑鞘鞘梢已悄然探出,正朝着自己掌心的劳宫穴点到。
他的左掌化劈为拂,扫中鞘梢。杨恒轻笑道:“多谢盛情相送!”借助凤木真人的扫拂之力使出“掩土诀”中的一式“风沙”之变,身子一弹轻卷云舒,如长风吹送万里沙去,掠过凤木真人身侧,迸指凌空点向那块下落的碎石。
凤木真人一时失算落了下风,左掌攥指成拳呼地轰出束青色光飙击向杨恒背心。
杨恒一惊拧身避让,青色光飙“轰”地将杨恒击出的拈花指力震散,碎石转危为安继续下落。凤木真人趁势抢到杨恒身前,挥袖疾攻。
当下两人围绕在碎石左右,一攻一守你追我赶,斗得难分难解。杨恒几次出手击石,都被凤木真人有惊无险地化解,以至于功亏一篑。
不一刻碎石距离地面已不到丈许,杨恒猛攻三招争得一线缝隙,扬手射出九绝梭。
猛听凤木真人一记低喝,空中浮光掠影风动云卷,在碎石周围亮起层层褐色光芒,瞬即幻化成上百面木盾,密密麻麻重重叠叠如小山般隆起。
原来凤木真人眼见要输,于是疾运神息祭出了“须弥山盾”,将小碎石护持在百多面以木气凝铸而成的盾牌中央。如此一来就算杨恒有大罗金仙的神通,也难以赶在落地之前清除盾牌,击碎石块。
杨恒处变不惊,抢先落地举左掌“砰”地接住须弥山盾。数丈高的盾山轰然晃动,无法下落,顿时僵持在空中。
凤木真人微一皱眉寻思道:“好机灵的少年,须臾间竟能想出这主意来阻止石块落地。”他的须弥山盾极耗神息,久战之下殊为不利,当即一拳轰向杨恒胸膛。
杨恒哈哈一笑左掌上推,身子向后斜斜飞出。须弥山盾没有了上托阻力,立时下沉,正赶上凤木真人势大力沉的“万木霜天拳”轰到。
与此同时杨恒在另一边拍出一记北斗神掌,也砰地印在了须弥山盾上。
两股排山倒海的巨力齐齐攻到,轰得整座盾山光影扶摇隆隆作响。
凤木真人微凛道:“这可等若我在与他合力攻打自个儿的须弥山盾了。”有心撤出拳劲,可杨恒的北斗掌力借助盾山不停递送过来,已然骑虎难下。
这微一犹豫的工夫,耳听一声地动山摇的闷响,偌大的须弥山盾终于被两大修神级高手源源不绝的掌力拳劲催压得承受不住,四分五裂化作缕缕光影游离开去。
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那颗藏在盾山中心的小石块亦随之化为灰烬。
凤木真人先是怔了怔,随即面色恢复如常,淡然道:“是贫道输了。”
杨恒也知自己赢得甚为侥幸,抱拳一礼道:“在下多有得罪了,请道长海涵。”
朽木真人见杨恒在胜了自己师弟之后,不骄不躁,谦逊有礼,远非盛霸禅所形容的那样嚣张狂妄,喜怒无常的模样,心头又多了几分好感。只是他修炼枯寂神功将近两甲子,无论心中是喜是怒,那语调总是冷冷淡淡,没有半分味道,从后腰掣出拂尘道:“杨公子,贫道与你切磋一二,不知可否?”
杨恒调匀气息,微微笑道:“好说,好说──不晓得道长要和在下比试什么?”
朽木真人将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掸,从雪白无瑕的尘丝间逸出缕缕黄褐色的古朴暗光。就听他缓声说道:“咱们比书法。”
“书法?”杨恒瞅了瞅朽木真人手里的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