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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人影在门外闪现,哼了声道:“你娘的薄云天,果然晓得那龟儿子是假的!”
“老爷子?”杨恒呆呆地瞧着面前之人,不是那玄沙佛塔里神秘老人却又是谁?再回头看向从座椅里弹起的那老者,委实难以相信此人竟是魔教大总管薄云天!
薄云天怔然须臾,忽地向神秘老人躬身拜道:“大哥!”
门外的月光洒照进来,杨恒依稀看清薄云天一身紫袍,恍若自己在衡山初见他时的模样。但和白天所见的容貌打扮,端的判若两人。
他的脑海里一团乱麻,寻思道:“教主,大哥……那和厉问鼎在一起的南宫北斗又是谁?莫非,他才是真正的魔教教主?!”
正这时那人已走进屋里,拍拍杨恒的肩膀笑道:“小兄弟,傻眼了?”
杨恒如梦初醒,咕哝道:“除非我是白痴,遇上这样的事谁能不傻眼?”
神秘老者哈哈一声低笑,把门关上,往杨恒的椅子里一坐,跷起二郎腿道:“小三儿,让石丫头嫁给厉麻子的儿子,是你的鬼主意?”
薄云天已镇定下来,更知“小三儿”乃是往日南宫北斗私下对自己的称呼,即令那人也是不知,答道:“这是盟约的一部分。”
“狗屁个盟约,那是老二干的好事,跟老子不相干!”神秘老者满不在乎地一摆手道:“这几年老夫不在,着实难为你了。可你这龟儿子的,也跟着老二干了不少事儿嘛!还真把个铁叶令折腾得风生水起,到处唬人。”
薄云天早被他劈头盖脸骂惯了,说道:“大哥,原来你没死!”
“呸,老子活得好好的,少来咒我!”神秘老者指了指薄云天刚坐过的位子,对杨恒道:“小兄弟,咱们是患难之交,不用拘束,坐下来说话。”
杨恒仔细辨别神秘老者的容貌,竟仍分不出他和白天所见的那个南宫北斗有丝毫的差异,惊讶莫名道:“老爷子,你才是如假包换的南宫教主,可怎会被关在……”
神秘老者摆摆手道:“这也是他娘的老二干的好事!”
薄云天讶异道:“他怎么敢?”
南宫北斗道:“原先老子也以为他不敢,等着了这混蛋的道儿,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敢!”
杨恒略略想明白了点儿,问道:“老爷子,那人是你的二弟?”
“当然,还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孪生兄弟!”南宫北斗道:“老子叫南宫北斗,他叫南宫北辰,自打出了娘胎,连老头子都分不清咱哥儿俩谁是谁。”
南宫北斗道:“我们打小一块儿拜师,一块儿进了正一教,又共用一个身份,就差没娶一个老婆了。但他的野心比老子大得多,一门心思要往上爬。沾他的光,老子顺风顺水混上了教主。可他还想搅乱正魔两道,乱中取利。老子这就不肯全依他了,私下里吵过几回,还差点翻脸。后来他一气走了,在外头混了几十年,有天突然悄悄回来了。”
南宫北斗又道:“他神秘兮兮地跟老子说,发现了天荒三经里的魔谕篇,却是落在一个极厉害的人物手里,要我帮着抢过来。老子也没多想,便跟他去了。”
薄云天点头道:“那是四年前的事,但我也不知二哥回来过。”
“他怎么会告诉你?”南宫北斗嗤之以鼻道:“就这么着,老子遭了他的暗算,被一刀捅进后心。王八蛋龟孙子的,还是兄弟,居然管杀不管埋,就把老子丢在荒野里头自顾自走了。”
杨恒静静听着,心头骇然道:“若非南宫老爷子亲口说出,又有谁能想到祸起萧墙?那日他自言姓窦,却是取了姓名中的最后一个字。如今蛰伏重出,一场魔教内讧势不可免。只怕仙林各大门派亦无法置身事外。”
薄云天也已听明白了南宫北辰刺杀兄长,取而代之的原委,声色不动道:“二哥是想让别人把你当作他,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有谁关切他的下落。这样一来,他也能安安稳稳坐在本教的教主宝座上。”
南宫北斗一瞪眼道:“我不晓得吗?嘿嘿,老子还得多谢他。过了两天我又活过来了!小兄弟,你猜猜这是什么缘故?”
杨恒微笑道:“敢情您老是个偏心眼。”
南宫北斗拊掌低笑道:“不错,老子天生就是个偏心眼儿。这事别说老二不晓得,连老子都是死过一回才明白的。当日正巧有队前往峨眉山听空照老和尚说法的僧侣经过,便把老子给救了。等我醒来时,已到了峨眉。”
杨恒恍然道:“云岩宗阴差阳错,将您老当成了南宫北辰,送入玄沙佛塔囚禁。”
南宫北斗点点头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娘的,老子也只好将错就错,冒充老二。要不然这伙儿秃驴知道老子的真实身份,那还不当个宝贝?”
杨恒道:“难怪他们对你的情形秘而不宣,是担心魔教攻山。可您出来以后,这些天又去了哪里?”
南宫北斗笑道:“我可不得把老二的底摸清楚?他做了四年教主,屁股早粘在位子上了,好歹没白费工夫,八大长老里已经给老子拉过来六个。还有两位,一个被我宰了,一个人在外地,暂且不必提他。”
薄云天一惊,南宫北斗已找过七大长老,自己竟毫不知情,笑道:“原来铁长老并非修炼时走火入魔而死。”
南宫北斗不屑道:“他早走火入魔了,居然死心塌地要跟着老二混。明面上对老子恭恭敬敬,赌咒发誓,背地里却叫儿子去通风报讯。他娘的,老子眼里从不容沙子!他不仁,我不义,死了活该!”
杨恒对南宫北斗的粗话早已见怪不怪,暗笑道:“他骂得痛快,办起事来更是干净利落,滴水不漏,这会儿不是又找上薄云天了么?”
就听薄云天问道:“大哥打算如何处置二哥?”
南宫北斗两眼上翻,道:“这事你就不必管了,老子琢磨了三四年,回头你就知道了!”
薄云天垂首沉吟须臾,开口道:“这事动静越小越好,如果能在外人毫不知晓的情况下办妥,方为上策。”
南宫北斗不置可否道:“除了你,教中还有谁晓得他是假货?”
薄云天道:“应该没有其它人。这几年二哥行事极是小心,绝少在人前露面,不过,教中确也有几个他的死党,必须加以控制。”
南宫北斗道:“明天你就回总舵,把那几个家伙悄悄抓起来,等我发落。”
薄云天想了想道:“霜儿的事,我需要给二哥一个答复。”
南宫北斗瞅了眼杨恒,不假思索道:“就说他答应,会盟一完便回峨眉山当和尚。”
薄云天点点头道:“小弟这就回去办妥。”见南宫北斗不再应声,欠身告辞。至始至终,都没有再问南宫北斗的下一步计划,乃至对楼兰会盟的决断。
杨恒待薄云天走远,问道:“老爷子,他会不会出卖你?”
南宫北斗脸上的徐徐流露出一丝凝重,说道:“不会!”
杨恒道:“可是他明知南宫北辰假冒您老窃据教主之位,却始终未有揭穿。”
南宫北斗嘿然笑道:“他为什么要揭穿?其实老二的野心,更合他的心意。你不了解薄老三,他是个怪物,什么兄弟情意,天理道义,在他眼里压根都是垃圾,他只为正一教而生,若为本教大业,要他弄死自己的亲爹都没问题。”
杨恒渐渐懂了,说道:“所以当他发现真正的教主已经换人,又以为您必死无疑时,便索性默认了南宫北辰,以免引起魔教内乱,被仙林四柱和灭照宫趁虚而入,大伤元气。”
南宫北斗颔首笑道:“你小子不笨,一点即透。要不是薄老三尽力相帮掩饰,那些长老、堂主什么的,又不是瞎子傻瓜,早该起疑心了。娘的,以薄老三的才智,怎会猜不到老子被老二给坑了?”
杨恒道:“那他为何不杀了南宫北辰为你报仇,自己来当这个教主?”
“所以说,他是个怪物。有天大的野心,却从不想当一把手。”南宫北斗道:“因此老子也得留着他一这家伙有用,有大用啊!”
杨恒听他学着适才薄云天的语气说话,不由莞尔道:“你也说了,南宫北辰的野心更合他的胃口。为何您一露面,他又背叛南宫北辰倒向了你?”
南宫北斗摇头道:“他总能站在胜利者的一方,效忠的也永远只是教统。他不会忠于任何一个人,甚至包括他本人,所谓背叛也就无从谈起。”
杨恒醒悟道:“怪不得你开门见山就告诉薄云天八大长老的态度。”
南宫北斗嘿嘿一笑道:“老子那是在骗他。”
杨恒一愣道:“你骗他?”
南宫北斗哼道:“不骗成吗?短短十多天的工夫,拿来串门子都不够,还得提防打草惊蛇,让老二有了戒备。故而我只找了三个长老,偏还出了个铁无翼!”
杨恒轻笑道:“铁无翼——可不就无情无义么?”心中却疑惑道:“既然如此他又为何急于发动?是了,平日南宫北辰龟缩在魔教总坛,又有不少心腹死党拱卫,诛除不易。
“可在至尊堡就不同了,正魔两道各门各派正为魔教和楼兰剑派结盟犯愁。老爷子这一出招,令得两派会盟横生变数,四大名门与灭照宫势必乐见其成。无形里强弱之势逆转,老爷子不必开口相求,便有了许多帮手。”
念及于此,他对南宫北斗的胆略不禁越发钦佩,问道:“你见过石姑娘了么?”
南宫北斗道:“不急,眼下老二正寸步不离看着她,正方便老子行事。你和石丫头的事,等我解决完老二,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杨恒微笑道:“那便让厉问鼎和南宫北辰多得意两天吧。”
南宫北斗道:“咱们做人要厚道!就算斩立决,也得让人先吃饱才好上路。”
一老一少相视大笑,只是怕惊动别人,千辛万苦地将笑声压得极低。杨恒缓缓收住笑意,又问道:“老爷子,那铁叶令是怎么回事?”
“都是薄老三搞出的鬼名堂,收骨易容,戴上假眼珠,转眼就变成了狗屁令主。”南宫北斗不以为然道:“这些年他网罗了多少虾兵蟹将,连老子都不清楚,也懒得去管,怎么,你也收藏了他的烂叶子?”
杨恒便将衡山的那段旧事说了出来,南宫北斗摇摇头道:“这个薄老三,总喜欢搞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弄得别人对他又怕又恨。”
杨恒心道:“南宫老爷子行事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加上一个在背地里搞阴谋的薄云天,可不是任谁都得忌惮三分?”
南宫北斗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茶壶喝了口,皱皱眉道:“娘的,也不装点酒。”
他放下茶壶,问道:“小兄弟,老夫教你的那三招掌法参悟得如何?”
杨恒精神一振,说道:“正要向老爷子请教!”当下将几处在参悟中遇到的难题一一说出,叹道:“老爷子,我是不是很笨?”
“当然,如果全天下的人都是大笨蛋,你他娘的也可以算是一个小笨蛋了!”南宫北斗听得两眼放光,说道:“你提的这四个问题,老夫是在创出这套掌法后三年慢慢地揣摩透彻的。”
他拽过杨恒在桌边坐下,点起蜡烛道:“来,咱们从第一个问题说起。”
他犹嫌说起来太费力,索性用手蘸上凉茶,在桌面上画起了真气运行图。
杨恒用心领会,举一反三,整整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把所有疑问豁然贯通,但觉不仅三招掌法的造诣更深了一层,连带对仙道的体悟亦获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