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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开头难。他不仅要学会控制手,恐怕还需要学会控制脾气。”医生指了指帐篷内。
尤拉透过帐篷的缝隙往里看,奥列格正在进行初步的恢复训练。复健医师让他尝试控制自己的手将盒子里的回形针拿出来,这仅仅是最基础的第一步,但奥列格进行地很不顺利,他根本控制不住他的那只手,将盒子里的回形针撒的到处都是。复健医师耐心地把东西捡起来,然后让他再试,一遍一遍,这个动作已经做了两天了,他没有成功过一次。
奥列格的脸变得铁青,每一次失败都会给他的心中积攒一点火气,直到他控制不住颤抖得如筛子一般的手崩溃发火,把所有东西全部砸到地上。昨天就是以这个结局收场的,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尤拉深呼吸,掀开帐篷捧着花进去。奥列格转过脸来看到他后表情明显缓和。
“买了一点花,我想放在你床头这样心情会好一些。”尤拉抽了抽鼻子,微笑,“天气这么冷,这里头的颜色也太单调了,放一点花缓和一下气氛。”
奥列格伸出另外一只手向他张开,尤拉走过去温顺地投入他的怀抱。他感觉到男人紧紧扣着他的背,给他一个坚定的拥抱。尤拉拍拍他的肩膀,在床沿坐下,打算陪他一起练习抓那些回形针,“没事,我们慢慢来。”
奥列格的手腕没有力气,他勾着手扒拉到那个装回形针的盒子,手腕搭在盒子边上,整只手的重量加在一边导致盒子无法平衡侧翻,他这时候手腕一抖,盒子啪地一声打在桌面上。奥列格皱着眉头甩了甩手,尤拉摸了摸他的手腕给他揉了揉,把盒子扶起来,轻轻地说,“放松,不要太用力了。”
奥列格抿着唇眉毛纠结在一块儿,第二次把手探入盒子。他的手腕这次没有磕在盒子边上,手指碰到了里面的回形针。尤拉抚摸他的肩膀,“很好,加油。”他看着奥列格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在盒子里面搅弄那些回形针,指尖抖得根本没有办法用力。奥列格发出啧啧的不耐烦的声音,医生给了他提示,“尝试着用两根手指头把一枚回形针夹起来,试试看。”
奥列格咬了咬牙,他坚持不住自己的手腕,就像绑了上百公斤的铁块一样往下掉,他必须要用尽所有的意志才能控制自己的手腕不去碰盒子边。他的精神没有办法一边控制手腕一边注意自己的手指。尤拉看着他的手腕抖得太厉害,伸手搭了一把抬了抬他的手腕,“没关系。”
奥列格终于夹住了回形针,尤拉没把手抽回来,只抽掉了往上抬的力气,“慢点,我接着,不会掉下来的,你放心。”
回形针在他两指之间哆哆嗦嗦十分不稳,奥列格憋得脸都要红了,他的手肘磕到了小桌板的边角,手腕剧烈地痉挛,回形针掉回了盒子里,他怒吼了一声,左手挥着拳头就往自己的手腕上揍,一只手拦了下来。
尤拉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拿过来给他舒张筋骨,故作轻松道,“意外意外,有进步了已经。先休息一下吧,手麻不麻?”
奥列格脸色并不好看,但他的手的确麻了。
复健医生只能把小盒子收走,暂时留给他一点休息时间。
尤拉倒了一杯热水过来,拿着温热的杯子去熨他皱起的眉头,“好啦,没什么,复健时间可能长一点,但只要没有残废就有希望嘛,你还年轻什么都有可能的。我有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奥列格躺在床上舒展身体,伸出另一只手臂将他揽进怀里。
“你的病退申请批复下来了,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就能回家了。”尤拉捏着他的手一边按摩一边说,“总书记官有意要请指挥部授予你英雄奖章,但是时间仓促来不及让你去喀布尔受奖,回国之后奖章会寄到家里。不出意外圣诞节之前就能回到苏联,你还能和你家人一起过个节。这样不是挺好的?他们肯定会很骄傲的。”
奥列格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暖意,他揉揉尤拉的头发,“你和我一起回去?”
“对啊,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是说你和我回家,去见见我的家人。”奥列格低下头来吻他的额心。
尤拉一怔,抬起身体来,“这样不太好吧?”
“为什么不好?”
“你爸妈能接受吗?”
“总比接受一个残废儿子容易吧?”
尤拉嘟喃,“为什么我觉得接受一个残废儿子更容易。”
奥列格被他逗笑了,仍不改他干纲独断的思维方式,“在这里都没有人敢随意评论我的生活,我出生入死赚着杀人钱给他们,哪里来那么多的废话意见?你跟我回去,要不然谁来照顾我这只残废的手?”
尤拉亲亲那只手,“胡说八道,什么残废,复健之后还是能正常运动的。”
奥列格叹了一口气,把他抱在怀里,低声道,“我只想像从前一样抱着你。”
尤拉心酸地抽了抽鼻子,依偎在他肩头,“可以的,我哪里也不会去。”
第39章
回国的前一天,阿布拉莫维奇到巴格兰来探望。
奥列格的脑袋包着纱布,在病床上给他行军礼。
“医生怎么说?”
尤拉切了一盘苹果用来招待总书记官,“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他会加油的。”
阿布拉莫维奇很欣慰,“喀布尔像一团乱麻,我就一直没有时间过来探望,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他们说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我想着再不来看看要被人说忘恩负义了。”
尤拉笑,“怎么会?如果不是您奥列格也享受不了这么好的待遇。”
“那只是一方面,不能这么说。”阿布拉莫维奇一哂,“说实话我这几年在普勒霍姆里呆惯了,到喀布尔也有点不适应。看来确实是人老了,搞得他们都说我没以前那么犀利了。”
“您的膝盖还好吧?”
“还好。整天都有医生跟着我,晚上还要按摩。”
“奥列格前几天跟我提起您的膝盖的事情,看您走路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
阿布拉莫维奇调侃,“要不然为什么当官?还不就是这些好处。”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回去有什么打算?”
奥列格明显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表情。尤拉的面色也有些为难,“奥列格这个样子只能退伍了,以后的方向还没有定,我现在只想着怎么把他的手恢复了,其他的我也不想给他太多压力。我这边报社还没有复刊的消息,先耗着吧。”
“有时候要主动一点,不要干耗着。你耗着就等于给别人主动的机会。”总书记官皱起眉来教育他,“多联系联系之前的领导和同事,实在不行立刻找别的出路,不要脸皮薄不好意思求人。两个人都没有工作怎么行?下定决心!生存就是打仗!你死我活的事情知不知道?”
“好,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去做。”
阿布拉莫维奇说,“国家现在处在一个非常困难也是非常特殊的时期。这时候个人的命运和荣辱都和形势牢牢相关。回国之后可能生活并不会特别理想,尤其是奥列格,我见过很多战后归国的战士,因为不能适应正常的生活吸毒酗酒甚至自杀。我希望你们能坚持下来。”
“如果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上的,我很乐意。但是生活始终是要自己去面对的。不要盲目地卷入社会的大潮流,人家做什么你也跟着做什么,被人忽悠着去做梦,做跟别人一样的梦。即使不能独善其身,也要保持清醒,时时刻刻对危机做好准备,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建议。”
尤拉和奥列格对视一眼,感受到了一位来自长者的可贵善意。
阿布拉莫维奇说,“离战争彻底结束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到底有多长我也不能确定。然而战争带来的后遗症已经在国内显现出来了。国家现在不仅仅是穷,它的运营管理机制已经面临全面瘫痪问题。人民的怨气很大,因为上层的斗争越剧烈,下层的百姓就越受苦。我可以很确定地说,你们要面对的可能是苏联建国以来最大的危机,不仅仅涉及到国家最高管理层的政治斗争,而且涉及的是国家未来发展的根本性变化。所以你们一定要做好准备!经济上的困难和精神上的压力都不会小,这将是另外一场空前的战争。”
奥列格眯了眯眼,“您的意思我不是完全明白。国家将有大变吗?”
阿布拉莫维奇叹了一口气,“我们的政权建立如今六十多年,相比帝国时期只能算是短命的。从我们整个民族的历史来看更是沧海一粟。国家命运会有变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尤拉的反应就比奥列格敏锐多了,“看来总书记在国内的压力很大。”
“你看看还是这个是做记者的。”阿布拉莫维奇笑笑,“我只是站在一个长辈的立场上给你们提个醒儿。”
“谢谢您。”尤拉点头,“战争结束后您也会回到莫斯科吧?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还能重逢?”
阿布拉莫维奇开玩笑,“我会努力活到最后的。我的估计,明年开始就会撤军了,这项计划已经在提了,应该不用审议太久就能通过。最晚不会拖到年底。”
“会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
“是啊。”阿布拉莫维奇长叹,“让这些孩子们都能平安回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尤拉将阿布拉莫维奇送了出去。
回到帐篷内,奥列格已经睡下了。尤拉整理好了两个人的行李,然后为他打理晚饭。饭后尤拉打开帐篷透了透气,陪着奥列格进行回形针游戏,直到十点钟睡觉。
第二天早上八点,陪护的医生进来带奥列格下床。尤拉搀扶着他走出帐篷外。
奥列格的连队排列整齐侯在外面来给他送行,副连长看到他眼睛有点红,小跑过来行军礼,“团长!祝您早日康复!”奥列格只能用左手和他握手,“谢谢各位。”
他坚持自己走到连队前,中气十足喊了一声,“立正!”
全体立正。他满意道,“今天我回国了,大家好自为之。以后是否能重逢,就靠各位自己努力了。我希望大家都能活到站着结束。”他只说了这么多,没什么想说了,“好了,稍息,副连长带队,全体向右转,跑步回营!”队伍在他的注视下跑步离开。
医生上来说,“车已经好了,走吧。”
奥列格抬头给自己留下对阿富汗最后一次完整的眺望。远处兴都库什巍峨挺拔的身影永恒地立在地平线上,旷野传来军队整齐一致的口号——“一、二、三、四!”那声音极响亮有力,穿透平原。奥列格舒了一口气,觉得胸口的闷气像是被这口号喊了出来一样爽快。
尤拉心有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你能继续实现你的理想。”
奥列格摆摆手,搂着他往车上走,“至少我现在能活着回家。”
两人坐上车,穿越阿富汗褐黄色的土地。不远处的郊外,飞机白色的身影渐渐清晰。
卡兹美丽平静的小湖边,阿卡季重新种上了绿绒蒿。
南方的土地温暖细腻,并不适合这种植物生存。阿卡季也像那些蔫蔫的花朵一样没有光泽,整天无所事事。这里并不是每天都能有喀布尔的消息,赫瓦贾被带走的一个星期里,阿卡季对他的去向一无所知,甚至还是不是活着都不清楚。
这样煎熬的无尽的等待似乎要让阿卡季发疯。圣诞节前夜,阿卡季到小城里疯了一夜,搂着两个漂亮的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