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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我让人锤了他二十下,吐血而亡。你要不要试试?”
谢尔盖瞠大眼睛,瞳孔失焦,痛苦地全身战栗,哭得很难看,“我不是间谍,真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间谍。我……我82年参军来阿富汗,我的档案没有任何不良记录!我不知道那篇稿子会有这么大的影响,求求你……”他哭得嗓子一抽一抽的,努力蜷缩身体,“求求你,拜托,我没有骗任何人。”
尤拉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拉开奥列格,“这样下去,你真的把他踩死了,他也说不出任何东西来。让我来试试。”
“这不是你会做的事情。”
尤拉拔高了声音,“奥列格!”这才成功让奥列格的目光转了过来,他说,“给我一个机会。”
奥列格勉强收回了脚。
尤拉蹲下来,谢尔盖抱着自己的肚子抖得像个筛子,他嘴巴上沾着粘稠的鼻涕,有点恶心。尤拉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叹息道,“对不起,谢尔盖。”
谢尔盖抬起头来看他,凄哀地乞求,“请你相信我。”
“我很想,但是我不能。”尤拉说,“所以很抱歉,这次我要出卖你了。但是我必须这么做。因为如果我不把你供出来我就会有麻烦,很大的麻烦。这是我自保的唯一方法。”
谢尔盖的表情变得不可置信。
“我只说一遍,我想你要好好考虑你接下来要怎么选择。”尤拉冷静道,“不论你是不是间谍,我们都会说你是间谍,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为了我能摆脱责任,我会向政治部举报你,告诉他们这篇东西所有评论性语句都是你加上去的,我只以当事人的身份描述了场景。你偷了我的稿子,添油加醋发给宣传委,再印出来。”
“接下来我会联合宣传委把你塑造成为一个军事间谍。宣传委会脏水泼尽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你的身上,他们甚至可能说你买通了编辑刊登这片文章。我猜会这样,这是做媒体的惯用手法。再然后,他们会刊登文章出来澄清道歉,把你的照片附上,让你亲手写一篇悔过书。就像每个斯大林时期在电视上悔过的间谍和政治犯一样。”尤拉拉起他的手,“你可以选择配合或者不配合,你要自己好好想清楚。如果你不配合,我们的工作量会大一点,要伪造后面所有的东西,然后你会不明不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就在这间小黑屋,可能会在普勒霍姆里干枯的井下,可能会是兴都库什冰冷的山谷里,我不保证。”
“不,”谢尔盖拼命摇头,“这件事不是我故意做的!你不能对我这样!”
奥列格站在他身后,眼神隐隐露出鼓励和赞赏的神色。
“我可以。”尤拉笑起来,他露出了来阿富汗之后第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你现在只是个谁都不会在乎的可怜虫,如果奥列格可以现在踩死你,那我这个方案会更加完备。”
“你不会这样做……”谢尔盖流下眼泪,“你不是这样的人。”
尤拉定定看着他,良久,他深深叹了口气,“我相信,从前你也不是会把朋友轻易推向深渊的人。”
谢尔盖怔忪,眼泪无辜地垂在脸上。
“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尤拉站起来拍拍裤子,“好自为之,谢尔盖。”
他走回到奥列格身边,“随你处置吧。”
“没问题,”奥列格舔了舔饥渴的嘴唇,看起来像嗜血的野兽。
尤拉向谢尔盖挥挥手,“兄弟,祝你幸运。”
第34章
踏出小黑屋,尤拉的表情松懈下来。他抹了把脸,神情透出自嘲的意味。
如果谢尔盖打死不认的话,他做好准备把人交给政治部来自保。虽然追根究底这件事要怪他自己,毕竟是他把稿子拿给谢尔盖的。他轻易就相信了谢尔盖,从没有揣测过身边的人是否会有害人之心。结果出了事,他大大方方就把自己的错误撇清楚了。
以后说不定真的要我杀人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呢。他想。
基地的气氛太压抑,他离开了厂房区沿着外墙散步。旁边就是居民区,这时候正是做礼拜的时间点,街上很安静。清真寺的音乐从远方飘来。
普勒霍姆里只有一间清真寺,还没有驻军的厂房大,外墙没有涂层,走近看能见到褐红色砖头的间缝里水泥干透后留下的大大小小的孔洞。它的圆顶是一种老叶的绿色,门柱的框裱上宛如万华镜规则明艳的图案脱落得厉害,残缺斑驳。
尤拉怔怔站在楼梯下听了一会儿音乐。倏忽大门吱呀一声拉开,穿着黑色长罩袍的女人们从大厅步出,她们低垂眼睫,沉默的裙摆带着轻柔的黑风从尤拉身边飘过,没人看他一眼。尤拉恍惚了神情,女人们幽魅的身影阴冷可怖,他惊悚地产生出刹那的错觉,以为这是一种宗教的神秘力量会攫取他的精神和灵魂,将他身体里的力气抽走,才会让他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直到人都走光了,尤拉一身冷汗,他打了个颤,扶着墙慢慢往回走。
“年轻人小心点,上面的牌子会被你弄掉的。”老人的声音出现在他背后。
尤拉下意识缩了缩手,听到脚边清脆的声响。他弯腰捡起来,是一块刻着字的石头。
阿布拉莫维奇揣着书将他手上的石头拿过来重新放上去,“该修一修了。”
“这是俄文?”尤拉看清楚了上面的字,“伯里克·耶可夫。是个人的名字吗?”
“嗯。”阿布拉莫维奇摸着墙壁凹凸不平的表面,“一共六十一块名字。”
尤拉往后退了两步,整面墙终于完整地呈现在了他面前。这些承载人名的石片卡在历史破败的砖缝中间,足足有一面墙那么多。他吃惊地摸了摸,它们表面十分光滑,有的刻痕比较浅已经看不清楚确切的名字,有的也许因为墙的塌陷也遭到了破损。
“本来是一面名字墙,纪念79年来这里的第一批苏联士兵,所有在普勒霍姆里战役牺牲的人的名字都在这面墙上。名字是他们战友刻下的,不过现在很多已经坏了。该找个时间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或许能带回国去还给他们家人。”阿布拉莫维奇朝他伸手,“你好。”
尤拉犹豫着和他握了握手,“你好。”
“在这里能见到苏联人可不容易。”阿布拉莫维奇一针见血道,“尤其不是军人的苏联人。”
尤拉一惊,目光变得警觉。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阿布拉莫维奇笑起来,“我和军人打了一辈子交道,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迷路了吗?需不需要我送你回驻军基地?在工厂那里吧?”
“不,我只是想出来随便走走。”
阿布拉莫维奇朗笑,“很快就会天黑了,外面不安全。快回去吧。”
尤拉点点头,“您是……”
“我是这里的书记官。”
喀布尔少说有上百书记官,一个镇怎么着也有十几个吧。尤拉于是没有把这个小老头儿放在心上,“您好。”
“您好,”阿布拉莫维奇摆摆手,“阁下尊名?”
“我叫尤拉。”
“尤拉。阿布拉莫维奇。”他这样介绍自己,“来吧,我送你回去。”
阿布拉莫维奇很健谈,他有点像个导游,对普勒霍姆里的犄角旮旯他都非常了解。路过的人向他打招呼,用阿富汗土话,他也能对答如流。尤拉暗吋,这个书记官并非等闲之辈。
两人从普勒霍姆里的主干道往回,在经过一间杂货铺的时候停下来。
“稍等,我想买点东西。”阿布拉莫维奇道。他很快出来,买了一支笔。
尤拉有点好奇,“难道后勤处不提供笔了吗?”
阿布拉莫维奇笑,“如果等到他们来送物资,我大概可以老死在这里了。”
天色有些沉,尤拉觉得视线晃了一下,他揉揉眼睛,停下来。那是个三叉路口,他记得,他停在路中间。那个位置实在是太显眼了。阿布拉莫维奇站在离他只有三步的地方,他回过头来,向尤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让尤拉觉得他仿佛天生带着属于长辈的令人尊敬的气质。
变化就发生在尤拉把手放下来那一刻,子弹大概是从他身后射出来的,因为他明显觉得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他的袖子,于是他低头去看,这时候阿布拉莫维奇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叫。尤拉心跳猛沉,他的大脑还没有把这声低吟和一次暗杀事件联系起来。
阿布拉莫维奇的书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尤拉这才抬起头,瞳孔捕捉到老人手臂上的鲜血。他一怔,视线与阿布拉莫维奇相撞。老人双眼微眯,“跑!”
小黑屋里血腥气积得很重,囚犯敖红了眼睛表情狰狞地盯着行刑者。
“怎么了?”奥列格脱下外套,随意擦掉袖子上的血迹。他怜悯地说,“我好久没这么玩儿了,偶尔来一次挺刺激的。”
谢尔盖呸出一口血沫,他不可抑制地痉挛,喘不上气,“你总不能弄死我……”
奥列格吹了声口哨,“嗯哼,但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谢尔盖看了看门口,从门缝间透出荏弱的光线,“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快晚上了,五点二十。”
囚犯翻了个身,他的两条腿都已经断了,使不上力气。翻个身他像只愚笨的乌龟一样和自己的身体做了半天抗争,终于使肚子愉快地朝上暴露在空气里。他餍足地舒了一口气,闭上漂亮的蓝色眼睛,眼泪流了出来。
奥列格恶魔一般的低音出现在他耳边,“你在等谁?”
他猛地睁开眼,扭过头死死看着奥列格。
“我们打个赌,救你的人会不会来?”奥列格说,“我从这里出去,离开一个小时,将所有人调开,没有任何人会来,你信不信?”
谢尔盖摇头,“我并没有等……”
“上军校的时候我们去参观过克格勃,里面很多有威慑力的东西,大开眼界。但最神秘最有价值的还是他们的间谍。我的老师曾经跟我说过,克格勃的间谍很厉害,但一流的凤毛麟角。最好的间谍要与死士堪比,即使被抓,从来不会指望有生的机会。宁死不屈,军人的最高意志,苏联人最赞美的英雄品格。”奥列格嘲讽道,“为了信仰和理想献身,在死亡中净化自己的灵魂,可为什么能做到的人这么少呢?”
谢尔盖一笑,“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和厌恶从没有像今天这么严重,对生的意志和贪恋也从没像今天这样扭曲。中国人有句古话‘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为也?’为了生存下去不惜一切代价,使‘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作为仅剩的信仰,理想在死亡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那你呢?”奥列格慢吞吞道,“要不要突破一下人类的底线?”
“那也要看我又没有这个机会。可惜我只能活着,至少不能现在死。我死了,报纸的事情没有人来负责。”
“那可不一定。”奥列格摸出腰间的匕首扔在他手边,“给你个机会,你可以自杀。”
“你不担心尤拉?”谢尔盖说,“我死了,没人给他背罪。”
“谁说的,这不是还有我嘛。”
谢尔盖一怔,既而爆发出大笑,“我明白了,你才是个可怜虫。”
奥列格没理他,等他笑完,“只有一次机会,过了就没有了。你考虑清楚。”
谢尔盖捡起那把匕首,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还是留下来保护他比较好。”
“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