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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拉仍然皱着一张脸,很可爱。等他离开了,阿卡季伸了个揽腰翻身下床,他现在可以稍微走两步了。护工给他穿鞋子,他低头轻笑,“奥列格从哪找来这么个宝贝,在这种地方谈情说爱也不怕给自己招祸患。”
护工把鞋带给他系好,答非所问,“您还不能剧烈运动,请注意身体。”
阿卡季点头。他突然说,“赫瓦贾让你跟我说什么?”
那护工抬起眼来看他一眼,说,“局长知道您正在康复非常欣慰,他托我向您表达慰问之意,请您安心在这里养病,在一定时机之下他会派人来接您回去。”
“他消息还是挺快的嘛,不愧是搞情报的。”阿卡季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是不是变天了?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秋天到了,如果您觉得冷,我去给您拿件外套。”
阿卡季摆手,“没事没事,我就走一会儿。”他就手把床上的毯子拿过来披着。
外头阳光还不错,他踏着窸窣的落叶散了一会儿步,心里却没有表面那么镇定。
阿卡季在自杀这件事情上耍了一个心眼。他想过如果活下来会有什么可能,一种情况是被苏军带回国上军事法庭,判处叛国罪,一切都在情理之中。第二种情况是在回国之前被赫瓦贾暗杀掉。毕竟他身上有很多赫瓦贾的秘密,随便抖露个什么东西出来赫瓦贾都不会好过。
但不管是被赫瓦贾杀了还是被送回国,他都不可能再为赫瓦贾利用。因为他如今被核实了身份,联军内部都知道他是暴动分子了。赫瓦贾到底明面上还在为纳吉布拉工作,他要是还有一点常识,也该知道不能和阿卡季再扯上关系,要不然会被怀疑和圣战分子有联系。
阿卡季打好了算盘终于可以摆脱赫瓦贾,没想到护工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赫瓦贾要把他接回去。阿卡季好不容易布下的局被打破了。他郁闷地想,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你去告诉他,他要是想把我接回去趁早,要不然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最好是趁我情绪还比较稳定,没想着发疯的时候来。”阿卡季顽劣地说,他一脚将落叶铲起,两处分散的枯叶现出原本泥泞的地面。
护工恭恭敬敬回答,“是。”
奥列格和尤拉冷战了。尤拉在士兵宿舍找了个空床位睡,干脆连房间都不回。奥列格也不来找他,这是尤拉到阿富汗后两人最激烈的一次吵架。
冷战持续了一个星期。此时苏军处在舆论风口浪尖,难民暴动中平民死亡人数达到两百多人,伤患上千,事件后政府没有安排任何救援措施,伤患们蜗居潮湿冰冷的贫民窟里,没有药品没有食物,导致一个星期内死亡人数暴增。国际志愿者终于按捺不下心中的愤怒和同情,对阿富汗政府和苏军进行车轮式的舆论讨伐,他们把大量的救济物资送到贫民窟去,拍摄了丰富的照片和影片素材,并把详细的资料带回了联合国。
苏联方面压力巨大。戈尔巴乔夫终于在一个傍晚宣布将大幅度调整苏军的军事动作频率。消息一出,很多人把这个决策看做了撤军的前兆。但无论人们怎么议论,这个消息对于阿富汗的大部分军人以及普通民众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就在戈尔巴乔夫宣布消息的第二天早上,尤拉看到已经有民众在家门口挂上橄榄枝庆祝了。
奥列格的升职典礼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如期而至。苏联方面为了保持低调,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公开进行授职和颁奖,他们找了一个大会议室,领导轮番讲话之后宣读授职的红头文件,然后颁奖发聘用文书,典礼就差不多结束了。
女兵准备了新鲜的阿富汗丁香。这个季节花早就谢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丰盈的淡紫色花苞温柔可人,用来配英雄倒也合适。会议室里只有几家苏联媒体,尤拉甚至没有看到录像机,看来国内也不打算大肆声张了。他简单拍了几张照片匆匆结束了工作,奥列格本来想找他说话,却被将军拦下来了,错过了一个气氛良好的复合时机。
尤拉走出会议室,楼下的女兵们正在收集榛子仁,她们用藤框把掉在地上熟了的果仁装起来送到饭堂去——今天晚上为了给升职的军官庆祝,饭堂打算加一道榛子糕作点心。掌厨的那对夫妻太太怀了第三个孩子,行动不方便,近临盆期间,她仍然昼夜不歇地干活,连奥列格都打趣说她是模范妻子。
一个军官站在尤拉身后,问道,“你是哪个报社的?”
尤拉认出这个人,是升职军官中的一名,“文学报。”
“你好,我叫谢尔盖。”
尤拉和他握手,“尤拉。”
“听说文学报休刊了,情况还好么?”
“暂时休刊,需要应付一下内部审查。”尤拉笑笑,“很正常的事情。”
谢尔盖脱下军帽放在手里,露出他淡金色的头发,尤拉从他的口音猜测他大概是圣彼得堡一带人氏,他善意地说,“希望我们以后的日子都能好过一些。”
尤拉心里感到一点安慰,“谢谢。”
“你们在说什么?”奥列格气势汹汹地赶来。
尤拉觉得气氛尴尬,并不想多说什么,“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谢尔盖向他行礼,“我送送你。”
奥列格冷冷道,“不用了。”他一把扯过尤拉的手腕将他带下楼。
尤拉本来想发火,瞥见奥列格手中盛放丁香花却又不忍心,今天对于奥列格来说是个值得开心的日子,他不想搅黄了。于是他闭上嘴保持沉默。
但是奥列格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如果尤拉不说话,他也不知道从何开口。两人僵持着,刚到房间门口,勤务兵过来说,药品用完了,安德烈医生在抱怨为什么没有后续的药品送过来。奥列格眉头扭到一块儿,挥挥手说跟我会想办法。
两句话的事情他暂时把尤拉抛到了脑后头,进了办公室就打电话,尤拉的确没听到对方怎么回答的,但是从奥列格的话里也知道药品供不上来了。奥列格摔了电话犹如困兽,呼了两口气,倏忽把桌子上东西全扫到地上,大骂,“操你妈!”
尤拉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奥列格这时候才想起他来,他一抬头目光和尤拉撞在一起。他本来不想让尤拉看到自己失控的一面,心里猛地一沉,把身体撇过去,抹了把脸。
尤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心生酸楚。奥列格颓丧的背影有些稚气。半晌,上任不到两小时的副团长开口,“你先去休息吧。我把事情处理了再说。”
尤拉犹豫不决,最终鼓起勇气走过去,手掌覆在奥列格的手背上,轻轻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
奥列格用力把他扯进怀里,艰难地喘息。尤拉温顺地伏在他怀里,拍抚他的背,像哄孩子似的,“以后我们不吵架了。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我有什么事情都跟你说,你有什么事情也跟我说,好不好?”
奥列格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这让尤拉明显感觉到肩上那种负重感。他吸了吸鼻子,眼眶有点红,连嗓音都哑哑的,“没事没事,我帮你想办法,我们会好好的。”
奥列格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指头把他眼眶里的水迹擦干,“对不起,吓到你了。”
尤拉摇头,“没事。”
他们交换了一个吻,嘴唇贴着嘴唇,轻柔舒缓的,不带一点暴戾的情绪。
“上面不拨补给下来和你也没关系,安德烈会理解的。”
“不是他们不给药,是的确没有那么多药了。”奥列格叹了一口气,“国家没钱,没生产力,既没有能力向别人买,自己也生产不了那么多。我就是把他们杀了,也不会有药能补给上来。”
“下面还有那么多伤患,难怪安德烈每天情绪都不好。”
奥列格被他逗笑了,“他那是先天性格缺陷,伤患多少他都是那个样子。”
尤拉把东西拾掇拾掇重新放回桌子上面,给他倒了点热水过来,两人舒舒服服在沙发上坐着,尤拉说,“还在想药品的事?”
奥列格摇摇头,把放远的目光收了回来,“没事。”
“有事说说,我就当听着玩儿。”
奥列格转过头来看他,“其实也没什么,以前一个朋友,现在回国了,有点想念。”
“战友吗?”
“嗯。军校里就认识了,一起到阿富汗来的,后来病退了。”
尤拉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嗯哼?然后呢?”
第23章
“他叫希施金。80年2月和我一起到阿富汗直到去年他申请病退回国。
去年喀布尔大规模被游击队攻击,“奥列格被水呛了一口,直咳嗽,“城里像打地鼠一样,平民在地下室住了大半年,稍微一停火就探个脑袋出来,开打了又缩回去。打了差不多5个月左右吧,双方都很惨烈,后来因为敌人内讧很厉害人心也散,所以到最后我们转阶段一边防守一边开始全面救援。结果谁也没想到我们连差点全死在那次救援任务里。”
尤拉心里咯噔了一下。
“当时我们包围了一栋居民楼,我和希施金一个小队一共五人进去救援。其他三个到二楼和三楼去检查,我们俩在一楼找地下室的门,到处敲喊,问有没有人。终于在灶炉旁边的煤堆下找到两块活动木板,一打开,里面很深,有个小孩儿在下面说他饿了很多天了没力气起来,希施金就说他下去把孩子抱上来。
我们都不知道下面是个地下隧道,全是敌人。希施金被骗下去之后为了孩子不敢轻举妄动,然后我也被骗下去了。下去就懵了,我到阿富汗那么多年还没过那么大的地下隧道,六十个圣战分子挟持着我们俩,还有三个小孩儿。当时我就明白了,这是他们一个特定的窝藏点。但是谁也不会事先想到,我们都挖过战壕的,很难挖,你想想平地上挖个那么深那么长的沟都是很辛苦一件事,何况是地底下挖隧道,里面一次能装近百人,就在首都城市下面这么长一条道,这是很恐怖的事情。后来去封那条道的时候听说把总指挥官气坏了。”
“后来呢?”
“我们俩被六十个人劫持着顺着那条道走,里头越走越长,七拐八绕,还不是一条道走到黑,有岔口,还有小机关。我当时预感就很不好,觉得有可能是死路一条。那条道少说三五公里,因为我们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半途中连里的一个小队搜过来,十几个人,当场被全部屠杀,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一个都没活过来。”
尤拉噤若寒蝉,面色有些凄惶。
奥列格沉默片刻,神色也变得沉重起来,“希施金当时受了伤,我也不敢乱动,走出地面到了郊外,全是圣战分子,上百人。连里另外一队从地面搜过来的刚靠近就被围剿,三十人打上百人死了大部分,剩下八个。”奥列格长叹一口气,“希施金跟他们谈判,要拖时间,等救援部队,等了很长时间没有来,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我们当时是真的有点绝望,一个连最后只有十个人,如果我们全死在那里估计也不会有人来。”
“之后就在那个山林子里被押了足足三天,没吃没喝没睡,精疲力竭,又死了一个。到了第四天早上,这一批圣战分子和另外一派相遇,两派打了起来。我们就想趁乱逃,结果为了救那三个小孩儿,希施金晚了一步。我还有另外三个人出来了。
这三个人里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