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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郎闻言,无意地看了一下手中的皮鞭,不看还可,一看之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一根牛皮硬鞭,不知何时,竟少了一截!
这老家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陆小郎盛怒之下,一甩手上皮鞭,就要出招——
他快,瘦老头儿的嘴巴比他更快,只听他嚷道:“小哥儿别急,要打也得等把话说完,再挨你十鞭二十鞭,绝不含糊!”
陆小郎不愧为名师之徒,一听人家有话要说,自然不便动手,抑下满肚子窝囊,冷冷言道:“干!有话快说。”
“唔,我说!我说!”
瘦老头儿缓缓站起身来,用手提了一下裤带,斜眼望着陆小郎道:“洛阳是个好地方,只是这一路可不是好玩的!小哥儿,你可要小心你这条小命!车上的东西,也小心人家给你换了包!”
陆小郎一听,不由暗惊道:“这老儿到底是谁?何方神圣,我到洛阳他怎会知道!待我问问他!”心里想着,于是开口问道:“老……”一句话没说完,陆小郎又呆住了!瘦老头儿呢?瘦老头儿居然能在视线之内,转眼之间,去得无影无踪!
陆小郎回顾原野,不见半个人影,顿时打了一个寒噤,连忙叫道:“老前辈!老前辈,请恕在下唐突之辈!”
原野旷渺,秋风萧瑟——
耳中突然传来嗡嗡之声道:“小哥儿不是擅移容化装之术吗?”
“……”
“请老前辈赐知尊号!”
“……”
“老前辈!老前辈!老前……”
原野中再也看不到瘦老头儿的踪影!
耳朵里再也听不见嗡嗡的真力传音之声!
陆小郎一屁股坐回车座,缰绳一抖,无精打采地继续前进——此刻,心中又多了一份思潮;江湖上有这样一位高人。怎么没听师父提过?他知道我要到洛阳去,又说小心车上……。换什么包呢?车上又没有值钱的货物?他知道我会移容化装之术,提醒我这一点,是什么意思呢?
“真是奇人!”
左想右想,陆小郎恍然大悟,猛拍一下大腿,喃喃言道:“干!他一定叫我移容化装,免得斩情庄主的人追踪!对,为了减少麻烦,我是应该重新打扮一下!”
陆小郎放下马鞭,挂在缰绳,将车停在道旁,身子一闪,探进车蓬之中。举目一看,不禁笑道:“这丫头,没事的时候,偏要出来啰嗦,遇上瘦老头儿,她却象老鼠似的,乖乖地躲起来了!”
原来,须霞用一条毯子里身,竟蒙头大睡起来!
陆小郎没有惊动她,只是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开始移容化装……
夕阳经不起秋风无情,悄悄向西边隐去……。
华阳镇内,华灯初上……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长风客栈门前。
一个白衣白发老翁,从车上下来,动作十分呆慢;他回头望了望车蓬,暗自笑道:“鬼丫头,简直睡昏了头了!我不叫你,看你能睡到几时!”
说着转身去了客栈,伙计连忙打躬作揖,言道:“老爷子辛苦啦,是吃饭还是住宿?”白衣老翁心里一笑,暗道:“这小子有眼无珠,居然连我陆小郎叫起老爷子来了!”伙计见他没有答腔,以为他人老耳聋,又提高嗓门。叫道:“老爷子是要过夜吗?”陆小郎也装得老态龙钟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言道:“嗯!嗯!先给我找个清静的上房,再预备点吃的。”伙计见客人听到了他的说话,马上笑嘻嘻地问道:“老爷子是一个人……?”
陆小郎道:“唔——我那孙女还在车上哪!不要吵她,先带我着看房间,耍清静点的!”
伙计抢到前面,油腔滑调嚷道:“我们长风客栈,在华阳镇上是数一数二的了,房间保证又清静,又宽敞!”
“那就好!”
陆小郎反背双手,还故意把腰弯了下来,跟着伙计来到后院。
后院确实十分宽敞,左右两排客房,少说也有二三十间;当中是个庭院,花木扶硫山水荷池;部署得倒也相当考究。
伙计把他一直带到右手最后一间,打开房间,回头望着陆小郎道:“没有比这间再清静的了,还可以吧?老爷子!”
陆小郎跨步而入,但见房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满意地吩咐伙计道:“就住这间吧!你给我准备这些酒肴饭菜,我与我那孙女两个人,在前面吃好了!”“是!是!是!”伙计应声而去……
陆小郎在房内转了一下,也随后走出客栈来到车旁,伸手打开车,准备叫醒须霞,不想他突然两眼一瞪,脱口叫了一声:“啊!”
车内哪里还有须霞的影子,但是一个蜜如桃花,眉似柳叶的姑娘,穿了一身血红短装,粉面低垂,不言不语,原来她竟是雯姑娘。
陆小郎叫道:“她呢?”
红衣少女应声道:“走了!”
陆小郎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霍然怒道:“干!是谁叫她走的,到哪里去了?”红衣少女羞涩地道:“她自己走的,她说在洛阳和你见面。”
陆小郎气愤地吼道:“你们斩情庄的人会轻易放过她?”红衣少女微微叹了一声,仍旧低着头道:“我也是一个人偷偷出来的,何必骗!”陆小郎所以要带须震同行,完全因为她知道水仙女的住处,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时才明白方才路上,瘦老头儿叫他小心换包的意思!
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泄,瞪着红衣少女冷言道:“干!你来干什么?”
“我……”红衣少女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泪水,他用一双哀怨的眼睛,望着陆小郎,竟忍不住低泣起来.陆小郎无可奈何,只好叹道:“真是冤家路窄!你是怎么……”
红衣少女幽幽言道:“你走了以后,我问我爹什么叫斩情庄?想不到他竟勃然大怒地打了我两个耳光,所以我就……”
陆小郎泄气地叹道:“你一出来,以后我还怎么再度回斩情庄?”
红衣少女生怕触怒了陆小郎,不敢多作言语,芳心之中,自然觉得有许多委屈,不禁暗毁想道:“你杀了我丈夫,毁了我,又说我爸爸是假的,我还有谁可以依靠呢?看你的成这个样子,将来怎样得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却不敢表示出来,她只是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始终低着头.原来,雯姑娘当陆小郎离开新情庄后,她觉得已经无法安身,但单枪匹马地迫踪而来。
途中。陆小郎正在被瘦老头儿要得焦头烧额之际,雯姑娘趁其分心无备,潜入车内,换走须霞,忘想独占个郎。
她是一个非常内向的女孩子!相信命运,又不愿向命运之神低头,一个杀害丈夫的陌生男人,她居然不惜一切牺牲,不顾一切危险,要伴随他远去天涯!
为什么呢?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长冈客栈门口,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他们看到这一老一小,站在车旁,争争吵吵,不免投来奇异的眼光.先进来吃点东西吧!
“好!”雯姑娘轻轻应了一声,心里感到无比的安慰,因为陆小郎总算没有马上赶她走开!
二人进了店,伙计连忙引路,招呼他们坐下,桌桌摆得满满的,虽非山珍海味,但也丰盛至极。只可惜这顿饭吃得非常沉闷,双方都是心事重重,两个人心里,似乎都有很多话要说,然而谁也没有开口……
夜色渐渐深了——圆圆的中秋明月,已经有了些残缺……夜凉似水,月白如银……
栈内后院右首尽头的客房里,烛光摇曳——雯姑娘默默地坐在桌旁,陆小郎不停地来回渡着,他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雯姑娘——越看心里越是烦躁难安。
他的个性,生来就一直放荡不羁,喜欢到处流浪,不喜欢有丝毫累赘!所以,才博得“浪子”之称。
他之所以答应与须霞同行,是因为她可以带路找到水仙女,如今雯姑娘又缠上身来,走这么远的路,办这么重要的事情,碍手碍脚的,实在太不方便!他真想赶她离开这里,或者,干脆甩开她自己一走了之,可是看她那副孤苦无依的可怜样子,又下不了这番狠心。陆小郎无可奈何地叹道:“你以后怎么办呢?”
雯姑娘喃喃言道:“从今以后,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使人无法听见。
陆小郎听在耳中,禁不住暴躁地道:“我像天边的浮云,整日飘忽不定,死活还不晓得呢,怎么能让你跟在身边!”
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无非是想婉转地向雯姑娘下逐客之令,没想到雯姑娘却充满感情地言道:“我不管!你活我也活,死了我也跟!”
陆小郎忽然停住脚步,粗声责问道:“真是皮厚。你这个人想赖是不是?难道我欠你什么不成]”雯姑娘毫无表情地答道:“你欠我一个丈夫!”
“啥米?”陆小郎被她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蹩住一口闷气,暗忖道:“天下女人怎么都是这般难缠,论个性,她比须霞文静多了!但却比须霞更难缠,唉!有的伤了脑筋!”
雯姑娘一见他半天不说话,又慢慢吞吞地言道:“你杀了我丈夫,又和我“那个”使我这一生的幸福,都葬送在你的手里,我除了依靠你。还有什么办法呢?”陆小郎心想,这丫头果然厉害!当下两手一摊,没好气地叫道:“杀你丈夫有什么了不起?赔你一个就是!”
雯姑娘猛然将头一抬,不觉气了一跳,暗里骂道:“这冤家真是狂得可以,你听她的口气,杀个人像打死一个苍蝇似的!”
陆小郎说这话,根本没经过思索,他站在雯姑娘面前,傲气冲天,神气十足,好象在埋怨雯姑娘不该这么不生气的!
雯姑娘出其不意地把手一伸,娇吼道:“拿来!”陆小郎惊道:“拿什么来?”“你不是要陪我一个丈夫吗?”雯姑娘瞪了他一眼,又道:“拿来吧!”陆小郎不沉仰天笑道:“急什么?将来你找一个就是!”雯姑娘粉面红得发紫,仍嘟着嘴撒娇道:“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我要……”
雯姑娘深情地望了陆小郎一眼,不胜娇羞地道:“我不管,你若不赔我丈夫,我就不准你娶妻!”“干!就是赔了你丈夫,我也不会娶妻!”“为什么?”“普天之下。有出息的男人,那里有讨老婆的!”雯姑娘听得愣了,好奇地问道:“此话怎讲?”
陆小郎不加思索地言道:“你想想看,男人一旦讨了老婆,不管白天晚上,都要和妇人女子搅在一起.多窝囊啊!感情好的,缠得你透不过气来,感情坏的.整天不是鼻涕,就是眼泪。搅得你不死也折寿十年!”
雯姑娘终于前仰后合地笑了!天地间居然也有这种妙论!笑声突然中止……
雯姑娘一回头,见陆小郎躺在床上,沉思不语。
房内再度寂静……
陆小郎喃喃言语道:“斐妹,你真要跟我走吗?”雯姑娘黯然道:“如今斩情庄我也回不去了,不跟你跟谁呢?”“唉……”陆小郎发出一声长叹!他虽然狂傲,但也是一个责任感很重的人。雯姑娘曾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可以说全是他一手造成,真能丢下她不管吗?只管当初不该失手杀了罗天,不该一时冲动!
此去洛阳,一路不知要经过多少艰难,单枪匹马还比较好办,若有雯姑娘在身旁,实在是件麻烦;想来想去,得不到一个妥善之计……陆小郎又沉叹一声,无可奈何地道:“早一点睡吧,唉!”雯姑娘面对躺在床上的陆小郎呆了半天,眼角间突然悄悄地滚下了泪水,她就是这样一个感情极端脆弱的女孩子,无言的泪水,渐渐续续地流过腮边!为什么呢?
她缓缓站起身来……
轻轻地摇了摇头……
默默地向里面一间房子走去……
夜更深了!除掉秋虫唧唧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第二天——
陆小郎默激地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