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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街更奇怪。
有人为了置产而盖房子,有人为了住家盖房子,有人为了做生意盖房子,也有人为了要金屋藏娇而盖房子,这都不稀奇。
可是就为了准备给人拆而盖房子,这种事他实在连听都没有听过。
孔兰君道:“你想不通?”
柳长街承认道:“实在想不通。”
孔兰君冷笑道:“原来你也有想不通的事。”
她显然并不想立刻把闷葫芦打破,所以柳长街不想再问。
他知道孔兰君带他到这里来,绝不是只为了要他生闷气的。
她一定有目的。
所以用不着他问,她也迟早总会说出来的。
柳长街对自己的判断也一向都很有信心。
夕阳西落,夜色已渐渐笼罩了群山。
酒楼里已燃起了辉煌的灯火,崎岖的山路上,忽然出现了一行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男的看来都是酒楼里跑堂、厨房里大师傅的打扮,女的却都是打扮得妖艳,长得也不太难看的大姑娘。
孔兰君忽然道:“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柳长街道:“来拆房子的?”
孔兰君道:“就凭这些人,拆三天三夜,也拆不光这房子。”
柳长街也承认,拆房子虽然比盖房子容易,却也得有点本事。
孔兰君忽又问道:“你看不看得出这些女人是干什么的?”
柳长街当然看得出:“她们干的那一行虽然不太高尚,历史却很悠久。”
那的确是种很古老的职业,用的也正是女人最原始的本钱。
孔兰君冷冷道:“我知道你喜欢看这种女人,所以你现在最好多看几眼。”
柳长街道:“莫非到了明天早上,这些人也都不见了?”
孔兰君淡淡道:“屋子盖好就是为了要拆的,人活着,就是为准备要死的。”
柳长街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我看房子被拆?看这些人死?”
孔兰君道:“我带你来,是为了要你看拆房子的人。”
柳长街道:“是些什么人?”
“是七个要死在你手里的人。”
柳长街终于明白:“他们今天晚上都会来?”
孔兰君道:“嗯。”
柳长街道:“这房子本是秋水夫人盖的,盖好了叫他们来拆?”
孔兰君道:“嗯。”
柳长街虽然已明白,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孔兰君道:“因为秋横波也很了解男人,尤其了解这些男人,把这种男人关在洞里,关得太久了,他们就算不发疯也会憋不住的,所以每隔一段日子,她就会放他们出来,让他们痛痛快快的玩一次。”
柳长街忍不住在叹息。
他们来了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用看也可以想像得到。
他实在替这些女人觉得可怜,他自己宁可面对七条已饿疯了的野兽、也不愿和那七个人打交道。
孔兰君用眼角膘着他,冷冷道:“你也用不着同情他们,因为你只要一不小心,死得很可能比她们还惨。”
柳长街沉默着,过了很久,才问道:“他们要是到这里来了,那地方是谁在看守?”
孔兰君道:“秋横波自己。”
柳长街道:“秋横波一个人,比他们七个人加起来还可怕?”
孔兰君道:“我也不知道她的武功究竟怎么样,只不过我绝不想去试试看。”
柳长街道:“所以我只有在这里看看,绝不能打草惊蛇,轻举妄动,因为我现在就算杀了他们,也没有用。”
孔兰君点点头,道:“所以我现在只要你仔细看着他们出手就行。”
柳长街道:“然后呢?”
孔兰君道:“然后我们都回去,等着。”
柳长街道:“等什么?”
孔兰君道:“等明天下午,到秋水山庄去。”
柳长街道:“到了秋水山庄后,我再想法子去找那秘窟?”
孔兰君道:“而且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找到。”
柳长街道:“这些人拆完房子,要回去时,我不能在后面盯他们的梢?”
孔兰君道:“不能。”
柳长街不说话了。
说了也没有用的话,他从来不说。
对山灯火辉煌,这里却很暗,黑暗的苍穹中,刚刚有几点星光升起。
淡淡的星光,淡淡地照在孔兰君的脸上。
她实在是个很美的女人。
夜色也很美。
柳长街找了块石块坐下来,看着她,仿佛有些痴了。
孔兰君忽然道:“是我叫你坐下去的?”
柳长街道:“你没有。”
孔兰君道:“我没有叫你坐下,你就得站着。”
柳长街就又站了起来。
孔兰君道:“我叫你带来的提盒呢?”
柳长街道:“在。”
四四方方的提盒,是用福州漆木做成的,非常精致考究。
孔兰君道:“替我打开盖子。”
掀起盖子,提盒里用白绫垫着底,摆着四样下酒菜,一盘竹节小馒头,一壶酒。
酒是杭州最出名的“善酿”,四样名菜是薰鱼、糟鸡、无锡的酱鸭和肉骨头。“孔兰君道:“替我倒酒。”
柳长街双手捧着酒壶,倒了杯酒,忽然发觉自己也很饿了。
可惜酒杯只有一只,筷子也只有一双,他只有在旁边看着。
孔兰君喝了两杯酒,每样菜尝了一口,就皱了皱眉,放下筷子,忽然道:“倒掉。”
柳长街道:“倒掉?把什么东西倒掉?”
孔兰君道:“这些东西全都倒掉。”
柳长街道:“为什么要倒掉?”
孔兰君道:“因为我已吃过了。”
柳长街道:“可是我还饿着。”
孔兰君道:“像你这样的人,饿个三五天,也饿不死的。”
柳长街道:“既然有东西吃,为什么要挨饿?”
孔兰君冷冷道:“因为我吃过的东西,谁也不能碰。”
柳长街看着她,看了半天,道:“你的人也不能碰?”
孔兰君道:“不能。”
柳长街道:“从来也没有人碰过你?”
孔兰君沉下脸,道:“那是我的事,你根本管不着。”
柳长街道:“但我的事你却要管?”
孔兰君道:“不错。”
柳长街道:“你叫我站着,我就得站着,叫我看,我就得看?”
孔兰君道:“不错。”
柳长街看着她,又看了许久,忽然笑了。
孔兰君冷冷道:“我不许你笑的时候:你也不准笑。”
柳长街道:“因为我是你的奴才?”
孔兰君道:“你现在总算明白。”
柳长街道:“只可惜你却有件事不明白。”
孔兰君道:“什么事?”
柳长街道:“我也是个人,我这人做事一向都喜欢用自己的法子,譬如说……”
孔兰君道:“譬如说什么?”
柳长街道:“我若想喝酒的时候,我就喝。”
他居然真的把那壶酒拿起来,对着嘴喝下去。
孔兰君脸已气白了,不停地冷笑,道:“看来你只怕已想死。”
柳长街笑了笑,道:“我一点也不想死,只不过想碰碰你。”
孔兰君怒道:“你敢?”
柳长街道:“我不敢?”
他的手突然伸出,去摸孔兰君。
孔兰君的反应当然不慢,“孔雀仙子”本就是武林中最负盛名的几位女子高手其中之一。
她骄傲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柳长街的手刚伸出,她的手也已斜斜挑起,十指尖尖,就宛如十口利剑,闪电般刺向柳长街的脉门。
她的出手当然很快,而且招式灵活,其中显然还藏着无穷变化。
只可惜她所有的变化连一着都没有使出来。
柳长街的手腕,就好像是突然间一下子折断了,一双手竟从最不可想像的方向一弯一扭,忽然间已扣住了孔兰君的脉门。
孔兰君从来也想不到一个人的手有这么样变化的出招,大惊之下,还来不及去想应该怎么样改变,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已被握起,在空中一翻一转,竞已被柳长街按在石头上。
柳长街悠然地道:“你猜不猜得出我现在想干什么?”
孔兰君猜不出。
她简直连做梦都想不到。
柳长街道:“现在我只想脱下你的裤子来,打你的屁股。”
孔兰君吓得连嗓子都哑了:“你……你敢?”
她还以为柳长街绝不敢的,她做梦也想不到真的有男人敢这样对付她。
可惜她忘了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人根本不是人。”
只听“啪、啪、啪”三声响,柳长街竟真的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三下。
他打得并不重,可是孔兰君却已被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柳长街笑道:“其实我现在还可以再做一两样别的事,只可惜我已没兴趣了。”
他仰天大笑了两声,居然就这么扬长而去,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孔兰君虽然用力咬着牙,眼泪还是忍不住一连串流下,突然跳起来,大声道:“柳长街,你这畜牲,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你……你简直不是人。”
柳长街头也不回,淡淡道:“我本来就不是。”
第五章 相思令人老
一
酒楼里灯火辉煌。
刚来的那两个伙计。正在摆杯筷,另外七个浓装少女,一排坐在靠背椅子上,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在想心事。
拆房的人还没有来,柳长街却来了,孔兰君叫他千万别轻举妄动,千万别到这里来。
他偏偏要来。
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法子。
看见他走进来,每个人全部怔住棗这个人好像不是她们等的人。
除了她们在等的人之外,别的人本不该来的。
柳长街却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入,在他们刚摆好杯筷的位子上坐下,道:“先来四个冷盆,四个热炒,再来五斤‘加饭’。”
“加饭”也是杭州的名酒,据有经验的人说,比“苦酿”还过瘾。
伙计怔在旁边,也不知是去倒酒的好,还是不去的好。
这根本不是普通酒楼,但柳长街却硬是要将这里当作普通的酒楼,而且还在向那七个大姑娘微笑着招手说:“快来,全都来陪我喝酒,男人喝酒的时候,若没有女人陪酒,就好像菜里没有放盐一样。”
大姑娘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全都怔住了。
柳长街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们怕什么,快过来。”
只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一个人娇笑着道:“我来了!”
笑声响起的时候,还在门外很远的地方,等到三个字说完,她的人果然已来了,就像是一阵风,忽然间飘了进来,忽然间就己坐在柳长街旁边。
来的当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美的女人,不但美,而且媚,尤其是一双眼睛,简直已媚到人的骨子里去了。
随便你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她从头到脚都是个女人,每分每寸都是个女人。
柳长街看着她,忽然笑道:“我是要女人来陪我喝酒的。”
这女人媚笑道:“你看不出我是个女人?”
柳长街道:“这么样我看不出。”
这女人道:“要怎么样你才看得出?”
柳长街道:“要脱光了我才看得出。”
这女人脸色变了变,又吃吃的笑了。
只听门外一个人道:“看来这位朋友对女人的经验一定很丰富,假女人是万万瞒不过他的。”
两句话刚说完,屋子里忽然又多了五个人。
一个脸色惨白,服饰华丽,胡子刮得干净,眼角已有皱纹的中年人,果然就是“小五通”唐青。
一个铁塔般的和尚,当然就是铁和尚。
“鬼流星”单一飞和“勾魂”老赵,全都又病又老,带着三分鬼气,七分杀气。
令柳长街想不到的是,李大狗居然是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只不过满脸都是伤疤,耳朵掉了半个。
胡月儿果然没有猜错,连一个都没有猜错。
但柳长街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棗她一共只说出六个人,并不是七个。
现在来的人也只有六个。
还有一个人是谁?
胡月儿为什么没有说?
这人为什么没有来?
五个人里,只有唐青脸上带着微笑,刚才说话的人,显然就是他。
柳长街也笑道:“阁下对女人的经验,只怕也不比我差的。”
唐青道:“你认得我?”
柳长街道:“若是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