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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春低声道:“都是我作的孽。”
苏习之摇头道:“那也怪你不得。你奉了师门严令,不得不遵,又不是自己跟我有甚么冤仇。其实,我中了你的喂毒暗器,死了也就算了,何必再打你一掌,又用暗器伤你?否则我以实情相告,你良心好,必能设法照看我那两个苦命的孩儿”
詹春苦笑道:“我是害死你的凶手,怎说得上心好?”
苏习之道:“我没怪你,真的,并没怪你。”
殷扬在旁边听得寒毛直竖,觉得这两人语意款款,像是在演言情戏码。
适才,两人拼命恶斗,恨不得你死我亡。到了这时,均已自知命不久矣,由于留恋人世,心中便都存具了仁正善意……
殷扬听到这里,心想:这一男一女心地不恶,而那姓苏的汉子更是有些胸襟。便即走了出来,问道:“这位詹姑娘,你的伤口中可是奇痒难当?”
詹春见他突兀出现,不禁一惊,听他询问自己伤口,更是又惊又疑,因为此人所言不差。她知中了丧门钉后,自己只有四个时辰的性命。本不抱有任何希望,这时听人一问对症,心情立时复杂开来。
苏习之察言观色,知道这忽然出现之人,所言有物,这时候闭口不语,只是望着殷扬接近。
殷扬微一弯腰,长袖一拂,从地上卷起了那根丧门钉,拿到鼻尖一闻,嗅到一阵淡淡的兰花香气,即知丧门钉上所喂之毒,乃是“青陀罗花”的毒汁。
这种花汁,原有腥臭之气,本身并无毒性,便就喝上一碗,也是丝毫无害。但一经与鲜血混和,却能骤生剧毒。同时,将腥臭转为清香。这是种极为罕见的毒花,源出西域,中上向来所无。
殷扬说道:“青陀罗花?何太冲倒还有点本事。”
詹春并不知丧门钉上喂的是何种毒药,但在师父的花圃中,确实种有这类奇花。此时,听见此人对自己师父的称谓不甚尊敬,又对其人的身份实力全然不晓,事关自己生命,不由的急声追问道:“你是何人?你怎知道?”
一旁的苏习之,亦是眼神炽热的盯住殷扬。
殷扬笑了一笑,不答反问道:“怎么?你要我帮你医治?”
听他语气,竟似有把握治愈此毒。詹春大喜,正想点头确认,却又听殷扬问道:“詹姑娘,你可有位姐姐叫詹岚的?”
詹春不明所以的一愣,对“岚”字有着特殊偏爱的殷扬哈哈一笑,闪身向前,来到她的面前,双手连点,便在詹春胸口“膻中穴”,及肩旁左右“缺盆穴”各自刺了几下,先止住她胸口掌伤的疼痛,悠然吟道:
“青陀罗花,见血生毒,入腹倒却无碍。两位先用嘴巴,相互吮吸伤口……直到,血中绝无凝结的细微血块为止。”
苏习之和詹春听了,都颇觉不好意思,但这时性命要紧,伤口又在自己吮吸不到的肩背之处,只得轮流替对方吸出伤口中毒血。
殷扬笑眯眯的看着两人相对吸血,口上言道:“等到前面市镇,寻着药店,再给你们配些药就行了。”
苏詹二人见识过此人轻功,这时对视一眼,均是不住口的称谢。
二人各折一根树枝作为拐杖,撑着缓步而行。詹春问起殷扬的姓名,殷扬不愿细说,只说了句姓“殷”作罢,苏习之二人也不敢再加追问。
回到道上,殷扬让出自己的马车与两人同坐,自己则挤到纪晓芙母女的大马车里凑活,并解释所救得这二人的缘故。
行了一个多时辰,驾车抵达沙河店,五人投店歇宿。殷扬开了药方,命店伴前去抓药。
这一年,豫西一带未受天灾,虽然蒙古官吏横暴残虐,和别地无甚分别,但老百姓总算还有口饭吃。沙河店镇上店铺开设如常。店伴抓来了药,殷扬随意吩咐,命其把药煮好,端喂给苏习之和詹春服下。
如此,在客店中住了三日。
殷扬每日自己行动,或是与纪晓芙、杨不悔说话,并不理睬自己所救的那俩人。但苏习之和詹春整日里外敷内服,到得第四日上,苏詹二人身上所中剧毒,已经全部驱除。
二人不知殷扬来历,确自大为感激。虽仍不明像殷扬这样的少年郎,与那少妇女孩儿是甚关系,但问起殷扬目的何处,便表示同路同去的意愿。
詹春更对苏习之说道:“苏大哥,咱两人的性命,是蒙这位殷少侠相救,可我那五个师兄却仍在到处寻你,这件事还没了结。你便随我上昆仑山走一遭,好不好?”
苏习之吃了一惊,道:“上昆仑山?”
詹春道:“不错。我同你去拜见家师,说明你确实并未学到我昆仑剑法的一招半式。此事若不得他老人家原宥,你日后总是祸患无穷。”
苏习之心下着恼,说:“你昆仑派忒也欺人太甚,我只不过多看了一眼,累得险些进入鬼门关,该放手了罢?”
詹春柔声道:“苏大哥,你替小妹想想这中间的难处。我去跟师父说,你确实没学到剑法,那也没什么,但我那五个师兄倘若再出手伤你,小妹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他二人出生入死的共处数日,殷扬又不大理会,随便他们独处,以至相互间已然暗生情意。
苏习之听了她这番软语温存的说话,胸中气恼登时消了,又想:昆仑派人多势众,给他们阴魂不散的缠上了,免不了还是将性命送在他们手里为止。
詹春见他沉吟,又道:“你先陪我走一遭。你有什么要紧事,咱们去了昆仑山之后,小妹再陪你一道去办如何?”
苏习之喜道:“那好,便是这般。只不知,尊师肯不肯信?”
詹春道:“师父素来喜欢我,我苦苦相求,谅来不会对你为难。这件事一了结,小妹还想去瞧瞧你的少爷小姐,免得他两个小孩儿受你嫂子欺侮。”
苏习之听她这般说,显有以身相许之意。心中大喜,对殷扬道:“殷少侠,咱们都上昆仑山去,大伙儿一起走,路上也正好有个伴儿。”
詹春也道:“昆仑山脉绵延千里,不知有多少山峰,殷少侠若要游玩,我也能导引报答。”
殷扬含笑应允。
次日,苏习之购得两匹棕马,和詹春詹春乘马而行。
一行人渐行渐西,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沿途有长住本地的苏习之和詹春两人导游,众人一路顺畅。
到得西域后,昆仑派势力雄强,更无丝毫阻碍。只是黄沙扑面,寒风透骨,却也着实难熬。
不一日,来到昆仑山三圣坳前,但见遍地绿草如锦,到处果树香花。
苏习之和纪晓芙母女,甚至殷扬,俱是万想不到,在这荒寒之处竟然有这般好地方,都是甚为欢喜。
原来,那三圣坳四周都是插天高山,挡住了寒气。昆仑派自“昆仑三圣”何足道以来,历代掌门人于七八十年中,花了极大力气整顿这个山坳。并且,还派遣弟子东至江南,西至天竺,搬移了许多奇花异树前来种植,景色自然不凡。
殷扬赏景即止,与路途之中关系更近的詹春两人告别。如此,意味隐然的留下伏笔,殷扬又与纪晓芙和杨不悔母女,再一次的踏上西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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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3 坐忘双杨
不几日,殷扬三人所搭乘的两架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坐忘峰前。
就算,纪晓芙早知他意欲何为,这时候的心情,也不禁变得复杂莫名起来。心里想着:难道,真的要见他?
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没想到……
那一年,峨嵋派得知了天鹰教王盘山会的讯息后,师父便命自己师兄妹,一共一十六人速行下山,分头打探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她向西行,到达川西大树堡。在道上,遇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约莫有近四十岁的年纪。
无论自己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自己投客店,他也投客店,自己打尖,他也打尖。初时不去理他,后来实在瞧不过眼,便出言斥责。
听那男子说话疯疯颠颠,性情有着火爆一面的她,一个忍耐不住,便即出剑相刺。这人身上也没携带兵刃,武功却高得出奇。仅仅三招两式,便将自己手中的长剑夺了过去。自己心中惊慌,连忙逃走,那人也不追来。
只是到第二天早晨,自己在店房中醒来,却见昨日被抢的长剑,正好端端地放在枕头边上。大吃一惊下,出得客店时,只见那人又缀上了自己。想跟他动武是没用的了,只有向他好言求恳,说道大家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何况男女有别,你老是跟着我有何用意。
自己又说,我的武功虽不及你,但我们峨嵋派可不是好惹的。谁知,那人笑了笑,说道:“一个人的武功分了派别,已自落了下乘。姑娘若是跟着我去,包你一新耳目,教你得知武学中别有天地。”
也许,就在那人说这话的时候,那幅睥睨当世的傲然气魄,已令自己另眼相看。不自觉得,就被这人如此高傲的气质所渐渐吸引。
后来,自己无力抗拒,被迫失身于他。他将自己监视的极严,教失身的自己屡次求死不得。如此过了数月,忽有敌人上门找他,自己才乘机逃了出来。不久,发觉身已怀孕,不敢向师父说知,只得躲着父亲,偷偷的生了不儿……
而现在,自己又能用何种心境,去面对他呢?
不知不觉间,纪晓芙之前的决定,已是产生了一些空隙。开始幻想起某些,早先就被自我否定掉的东西来。
显然,殷扬的那些,对于孩子不可缺少父爱的光鲜说辞,对她的蛊惑和影响颇深。深到她,已然有闲暇,思索未来种种的可能性……这若放在遇到殷扬之前,她是决不可能这样放开的……
这,也便是人类心理的奇妙之处了。
再没有想到这个“借口”以前,纪晓芙可以“固执”的认为,自古正邪不两立,那人同自己绝对无可能真正的生活在一起……即便,强行的相处在一起,也必定得不到任何宁静和美的结局。
可是现在,“再续前缘”这四个字,似乎,也不再只是一句空想的奢望而已。近月的相处,已使纪晓芙的某些观念得以改观。再者说,已跟同门师姐闹翻的她,本来就不算很坚定的隐居选择,自然又有了倾斜、转变的机会与空间。
而这一切,则都归功于眼前这个,在此事、此行当中,表现得略微有些强硬的弱冠少年!
殷扬挑起窗帘,回头看了看早已睡熟过去的小不悔,与那正自紧张盯望自己的纪晓芙。对着她微微一笑,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子便飞离马车,整个人似同鬼魅一般,消失在迷茫夜色之中。
纪晓芙怀抱着杨不悔,神色呆呆的看着马车外面,那撇如同自己第一次见到殷扬时的皎洁月光,失神良久……
殷扬一身白衣,批着月色,于林间极速穿梭奔走。酣畅淋漓的运动感觉,令他的头脑一刻不停的兴奋思考起来。
近年以来,明教内部的不和情绪,愈演愈烈。
那人为了避嫌,早已不再住在总坛顶上,以免给人说他想当教主。而是改在眼前的坐忘峰中隐居,从旁侍卫极少,江湖上谁也不知。
殷扬能够知道,还多亏托了纪晓芙的福。
想到自己长久以来,都埋在内心深处的那个疑问,或许今夜就能获知答案。殷扬的心情微微的就有些波动。体内的三阳一气心法,更是宛如长江大浪一般,激烈的翻涌澎湃起来,轻易不可抑制。显见,今天晚上的状态极佳。
几乎足不点地,迅速前冲中的殷扬,双眼中忽的精光暴闪,身体毫无征兆的变冲势为旋转,向侧旁斜斜飘开。原先的道路上,突卷起一阵劲风,袭向他的胸口。
殷扬暗叹一声,心知定是提前碰上了那个人的手下。脚下不缓,猛地一阵加速,躲过来敌偷袭,右手一翻,立时转守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