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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蝶很想走过去打个招呼,但咬咬牙忍住了。
八十三个客人,分坐十桌,第一、二两席上由程小蝶、郭宝元分别作陪外,每一桌上,都有一位刑部中的捕快班头陪客,招呼酒菜,别作用心推想,也有监视的意思了。程小蝶高高举起了酒杯,道:“小蝶年幼,又属女流。掌理刑部总捕头的位置,实在惶恐,还望诸位前辈名宿,各方豪雄霸主,不吝赐教,多予合作。
以今日盛况而言,使小蝶大感受宠,一杯水酒,代表了小蝶十二万分感激敬意,诸位先请喝酒,小蝶全程候教,等待诸位赐示、教言,也有一两件武林中的秘密,向诸位讨教。”
话说的非常得体,但全程候教这句话,又教郭宝元大为担心起来。
那是说,只要有人提出问题,程小蝶就不会离开,夜以继日,在所不惜,一定要找出一个结论再走。
程小蝶提高了声音,道:“小妹先干为敬。”举杯就唇,一饮而尽。
“总捕头扳倒权监,击溃厂卫,智谋、武功,令人倾倒,我们千里赶来,只为一睹风采,总捕头如有待客诚意,就该连干三杯。”
声音娇脆动人,带着嗲劲媚音,说话竟是雪山三狐中人,看她坐在大狐之下,大概三狐中的老二了,真是同性相斥,首先发动的,竟是女人。
第八回 忍辱解危
“恭敬不如从命,小妹先喝三杯。”程小蝶提过酒壶,又干了两个满杯。
这可是劲足酒烈的莲花白,酒杯又大,三杯酒怕不有六两以上,郭宝元真的担心,正事还未谈到,程小蝶就酒醉人倒了。
“好,红妆不让六尺躯,小妹我陪你三杯。”
这话就说的有点拨性了,大厅中上百人的宴会,女人只有程小蝶和她们雪山三狐,一个劲往女人脸上抹粉,很可能埋下点燃风波的引线,何况也可能是早就安排好设计,使程小蝶得意忘形,或失言招祸。
但程小蝶非常冷静,直待二狐喝完了三杯酒。才笑一笑,道:“姐姐贵姓,今日是我们首度见面吧!”
一下子就推开了,先说明了初次见面,无渊源,也无交情,连姓名也不知道,自然也不清楚出身了。
说话的二狐女,一身红衣,红的耀眼,衣领和前胸处,还绣了细小的金花,是一套非常精致的湘绣上品。
她举手理一下鬓边的秀发,笑一笑,道:“小妹秦品莲,一向在西北走动,此番慕名而来,不惜走马千里……”
“原来是秦姑娘。”程小蝶接道:“有幸识荆,日后,还望多方踢助,使江湖平静,万民安宁。”
秦品莲微微一怔,忖道:这丫头口齿竟如此的犀利,是一个很难摆布的人物,要小心应付了。
心中念转,微笑说道:“说的是啊!刑部之中,从未有过女总捕头。你替咱们女人争光,小妹嘛!自应全力帮忙,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准备晋身拉关系了。
程小蝶还未及答话,一声冷笑传了过来,道:“口是心非,雪山三妖狐的话,岂可相信。”
声音不大,但却用内力送出来的,回荡大厅之中,人人都听得清楚。
声音似是由第一席位上发出来的,但却无法看得出是哪一位说的。
因为,江北四老,神丐关杰,都有这份功力,就抬面上看,第一席位上的人是今日与会中最不好惹的人物。
秦品莲忍下一口气,缓缓坐下,低声道:“大姐,瞧出是哪一个说的没有?”
“瞧出来又怎么样?能出口质问吗?”
大妖狐道:“忍了吧!想不到江北四个老而不死的人,竟然都赶夹参加今日这场宴会,程小蝶的气势不小啊!”
两个妖狐,似用传音之术交谈,别人只见到她们嘴皮子动,却听不到说的什么?
“大姐!”秦品莲道:“看来,今天很难和姓程的丫头攀上关系了,江北四老在此,我们设计的借船过渡的计划,只怕也很难应用得上。”
“四个老鬼虽然难缠,但还可以应付,最讨厌的是铁面神丐关杰也在这里,这个发起飙来,很难对付。”大妖狐道。
秦品莲道:“不是还有高手后援吗?”
“高手?什么高手啊!”
大妖狐道:“男的、女的,不知道,老的、小的没见过,一旦顶上了,只要我们三个姐妹活生生地在这里,跟江北四老和关杰真要对上了,可不是普通的找乐子,而是要全力玩命。”
“江北四老,已经退出江湖了,他们会为一个程小蝶重出江湖吗?”秦品莲道:“只要四个老头不出手,咱们三姐妹合力摆平关杰。那可是哄动江湖的一件大事,传扬开夫。够咱们雪山三狐风光了。”
“你想的美呀!”
大妖狐道:“关杰可不是纸雕泥捏的人,咱们三个合手上,没有一百招也别想摆平他,何况,这满布着刑部的伏兵,程小蝶不会坐视,江北四老也会帮手,二妹!这可是跳火坑,自取灭亡的事,未见后援之前,到此为止了。”
“大姐的意思是,今天不玩了?”
秦品莲道:“不见后援出现,咱们三姐妹今天就不惹是非!”
“就算看到后援的人物现身,也要掂掂他们的份量才行。”
大妖狐道:“份量不够,咱们就来个亲而不见,要闹事,由他们先闹就是,打冲锋的事,要有把握,十万两银子,虽然不少,但要留下性命,才能享用,今天的苗头不对,告诉三妹要忍耐,没有我的令谕,就算被人当众拉断了裤腰带,也不许出手。”
“可惜程小蝶也是女的。”秦品莲道:“三妹那一套嗲劲、媚功,全无用武之地了。”
“江北四老,最年轻的,也有六十以上,年老成精,也不吃这一套。”大妖狐道:“铁面神丐关杰,完全不解风情,摆上床,你们也未必能让他温漾春情,由现在起,咱们是淑女,妖媚嗲劲,全收起来。”
说变就变,三妖狐立刻端庄起来,媚态风情,一扫而空。
郭宝元看她们低声交谈,却无法听到她们谈些什么?见三人一番讨论后个个正襟而坐,却不能揣测三人下一步的行动,只有暗中留心,以作防范。
程小蝶倒是很希望在这场宴会上,暴发出一些冲突,使隐藏于暗中的神秘力量,能在冲突中,露出一些端倪,顺便也让江北武林道上的形势,展现一个明朗的区分。
所以,她早已准备好了那截天荆刺,放在一个玉盘之上,由一个年轻的捕快,捧在手中,缓步在宴会上绕场一周。
程小蝶暗中留神了场中反应,发觉了很多人都站起了身子,很仔细地观看。
那蓝衫英挺的年轻人,也看得十分仔细,而且,皱起眉头,似是心中已有所得,有一种惶惑的感觉。
绕回到第一席上,江北四老和神丐关杰,也看得十分留心,关杰还捡入手中,仔细地瞧了一阵,才放入玉盘。
莫恩元、林志晶,倒是不怎么关心玉盘中那截枯枝,目光转动,似在找人。
程小蝶对两人的举动,非常留心,瞧出他们隐隐有焦虑之色,似是尚未发现应该出现的人。
心中忖道:这两个盗匪,大约认为刑部已没有认识他们的人了,才敢稍作易容,赴我的宴会,胆大妄为,心中哪还有官府王法之念,今日一定要缉捕归案,以振法纪。
一阵怒火过后,心念平静下来,细作思量后,忖道:看两人心不在焉,四下探视,一副贼头脑贼的形色,也不是什么大凶首恶的人物,他们是什么人的属下呢?敢把刑部逃犯留在身侧,听候遣差的人,才是真正的主犯。
天子脚下,有这么一位人物,这样组合的势力,这个人胆子之大,已到了目无君王的境界,他凭仗的是什么呢?身份特殊,或有着过人的武功?
这两个人和素喜是否同属于一个组合中人?当年厂卫的势力,遍布京畿,怎容得这样一股力量存在?
只觉思绪如潮,纷至沓来,一时之间,竟无法理出一个头绪。
程小蝶突然感觉到有些孤单,江北四老、铁面神丐,虽然都出席了这次盛会,但真到了拔剑而起拼命时刻,肯否相助?全无把握。
刑部捕快虽然不少,但真正参与火拼的高手,独当一面的,只有她程小蝶一个人,郭宝元勉强算上半个,小雅、小文,可当大任,但两个人都被派出去了。
她必须振作起来,应付莫可预测的变局,放弃后援有人的打算。
这是个很奇怪的局面,事前没有沟通,但参与宴会的人,又包罗了江北武林中黑、白两道上知名人物,也造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准备闹事的人,被江北四老、铁面神丐等一般白道高手镇住了,他们认定了这些人是刑部总捕头邀来的帮手。
但这些人没有对程小蝶作过任何承诺,他们也不愿和官方捕快有着太密切的来往,那会有伤他们得来不易的清高侠誉,除非事情挤到了自己的头上,不愿轻易出手。
他们来参加宴会,大半是积于好奇之心,刑部用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出任总捕头,已是前未有的事,美丽的女总捕头,竟又能击溃东厂,除去权监,实在是震动朝野的大事,都想来见识一番。
看到了,美则美矣!但轻视之心,却也油然而生,名动天下的程小蝶,除了美丽养眼之外,再也找不出令人钦敬的地方了。
二十不到的大姑娘,也无威严气势,如何能服人心?不自禁生出了排斥之感。
当然,副总捕头郭宝元,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这样一个场面,就越看越冷淡了,来的热切冀望,顿化乌有。
所以,江北四老入座之后,很少讲话,神丐关杰,也有着不宜攀交的认同。
郭宝元阅历丰富,感觉到了这种气氛,但却回天无力。
程小蝶也感觉到了这份冷淡,江北四老、神丐关杰,似是有意避开和她谈话,正襟危坐,喝酒吃菜,唯一的支援是叫破雪山三狐的谎言。
程小蝶虽然知晓是出自哪位之口,但却没法叫出他的名字,因为,江北四老一直没有自我介绍姓名,自表身份。
冷漠使程小蝶感到孤独,但也激发了程小蝶的豪气,准备放手一拼了,江湖人物,最重实力,拿不出真实本领,是难让人敬重。
程小蝶心中作了决定,缓缓站起,命人把放有枯枝的玉盘,置于一个木架上。
她淡淡一笑,道:“这截枯枝,极不起眼,但却颇有来历,它牵涉了一件重大的命案,也是命案中的凶器,在场之人,都是武林俊彦,了了方四海,见识广博,此物伺名?产自何地?妙用何在?小妹是诚心领教,还望诸位前辈、仁见不吝赐示,我这厢洗耳恭听了。”
用词虽然婉转,但语气却棉里藏针,有点刺人,也有点考验的味道。
由一般小大的枯枝上,瞧出它的出处来历,本非易事,何况,话甲辽点明它颇有来历,这就不能随口乱编,胡说八道了。
一时间,全场寂然,江北四老八道目光,一齐转注在关杰的脸上,论行脚之广,铁面神丐,算得上是行踪满天下,见多识广的人。
“好像是生长在南荒大山里的一种毒草。”
关杰有点尴尬地说:“以此作为暗器伤人取命,关某倒未听人说过。”
在江北四老目光逼视之下,关杰只好硬着头皮说话了。
“关大侠说的不错,此物生于南荒大山,名叫天荆刺。”
说话的是一个青衫文士,头戴方巾,留着五绺长髯,像一个落第秀才,却也有点仙风道骨的飘逸。
几句话,已引得全场注意,所有的目光,都投注他的身上。
青衫人左手一拂长髯,缓缓说道:“程总捕头,寒生没有说错吧?”
程小蝶心中一动,忖道:这声音好像有点熟,却又想不起何时、何地听过,印像中也全然想不起这么样一个人物?
“不错。”
程小蝶吁口气,道:“先生已指出天荆刺的名字,关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