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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家主去洗碗,唯二的两个女孩子枉顾二十岁差的代沟愉快地聊起了天。乔觉在沙发的另一边给岁岁切小兔子苹果,秦芊芊咔嚓咔嚓咬着完整的一个:“我都不知道该叫他嫂子还是哥夫好。”
“嗯?”
“梁哥嘛。梁忍梁忍,我哥说得此良人夫复何求……”秦芊芊抱怨道,“秀恩爱听得我耳朵都出茧了。”
“感情好嘛。”
“就是太好啦,成天腻在一块,真需要个第三者缓冲一下。可是Beta受孕率不是很低嘛,我哥又总换工作,担心条件够不上领养资格,就等着把我嫁出去当孩子干爹呢——我说这叫什么干爹啊,明明该喊伯伯吧。”姑娘捏捏岁岁的小手,“还好现在有了个现成的小宝贝儿啦,乔哥你可得小心啊,他俩迟早会用零食玩具把你家淹没的。”
乔觉看了一眼厨房里忙碌而默契十足的两人,想起艾伦和弗莱娅。除了把新布置好的儿童房拍给他们看,最近一直没找到机会聊天。相距遥远的时区,不同的肤色人种,不同的性别性格,友人们却是同样地爱着他。
姜烁开启了他爱的开关,也亲手关闭,他早已对“良人”没了期盼——如今有两对夫妇这样的至交,有乔温岁这样的珍宝,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已经拥有太多。
*
他俩趴在桌上研究门票。基调是暗沉沉的绿,横轴一道拉长的闪电形线条贯穿演唱会几个字,扑面而来还有细碎的、即将燃烧的星光。纸质光滑,抖起来哗啦响,清脆如归剑入鞘,很有气势。
姜烁啧啧:“真没想到这小崽子还闯出名堂了。”
袁乐感叹:“学长真厉害啊。”
钟沛笙搞轻摇滚,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自由自在。原本做网红人气就不低,被章岩挖去,现在水涨船高,开起了巡演。虽然每一场规模很小,虽然城市数量零星,但地图上纵向稍稍一划,也是全国范围。反正袁乐是这么认为的。
李信和阮巍临面对面坐着,以下棋的架势喝着茶。当年姜烁就觉得他俩之间的气场很像岳父和女婿——工作室就是那个金贵的女儿;现在“女儿”早已经再次下嫁他人,他俩仍然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剑拔弩张着。
打坐的人往往都很难懂。姜烁观察良久,思来想去决定把袁乐推出去打破他们的禅结界:“结束之后你们谁跟他一起回去?”
袁乐二十不到,年轻人思路新,不走寻常路,进了新兴的电竞一行。又有兴趣挣得又多,除了假少,都挺好。正值假期集训期间,袁乐和队里告假名义上回家探病,其实溜出来看心上人演唱会,一听这茬心虚又悲伤:“能不提这个吗?”
“谁让我们都是无业游民,只有你还有工作,你应该自豪才对。”
“那我也不想回去训练啊,下个月才归队呢!”
“你可是要当队长的人,小同学加班加点多努力一点吧。”
袁乐捂住耳朵做出我不听我不听的软抵抗,姜烁去挠他,差点没连桌子一起掀了。李信隔岸观火:“姜烁你快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有点正形?”
“怎么了你四十岁的还瞧不起我三十岁的?”
“我这都准备退休抱孙子的人了,你跟我比?”
“抱孙子?逗我呢,你女儿才考完小升初吧。”
“你连女儿都没有。”
“这回又轮到歧视我没对象了?小袁,快快快,给我们单身人士壮个声势!”
“我才不要,姜少你不要诅咒我我很想谈恋爱的……”
置身事外的阮巍临盖上杯盖,慢悠悠打圆场:“去给沛笙买点礼物吧。小袁,到时候要不要上台献个花?”
第五章 半支烟胜过残破的天国
李信和章岩之间有些曲里拐弯的过节,连带着对整个场馆看不太爽,哪儿哪儿都能挑刺。他把墨镜摘下来,在稍微明亮些的光线里小心翼翼前行,口中就没停下过抱怨:“老章最近是穷到开不起灯了?为什么入场还得摸黑?”
阮巍临跟在他后面一点儿,有人开路也没好到哪去,座椅之间的空隙不大,想走过去腿侧得贴着旁人的膝盖。他向被打扰的人道完歉,也无奈:“也许是觉得这样有氛围。”
“说好的VIP席位也太敷衍了,作为家属你不管管么?”姜烁差点被绊了一跤,吸取教训扶着前排靠背,“这样到底哪里有氛围啊,人家都是来看演唱会又不是看电影的,搞得这么黑咕隆咚真是……哎小袁你慢点跑!”
前面人头也不回应了声,步速倒是半点没放慢,灵活地在人群里穿梭,自在地像是越入黑暗的一尾鱼。
到底是后知后觉迎来叛逆期,还是(单向)热恋中的人本就如此盲目,总之袁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成天跟在他后面跑的小尾巴了。姜烁心痛至极。
倒不是没在网上看过钟沛笙现在成功转型的视频,但身临其境总归有些不一样。袁乐一副标准迷弟姿态,拍照录像就没停下来过,手机电量很快耗完,居然又拿出两万毫安的巨型充电宝,看来早有准备。小孩心中几多小九九姜烁都懒得说他,从这边分割不到注意力,另一边李信已经快睡过去了,而阮巍临和章岩在低声谈论什么。姜烁想,这么吵的地方说悄悄话,真是难为他们耳听八方。
他无事可做,只能把注意力放回舞台。钟沛笙看起来和多年前那个冲他挑衅的小年轻没什么太大差别,此刻站在台上的他仍自带某种孤绝懒散的傲气,理应归功于章岩的言传身教。
说来比起其他人如脱胎换骨的阵痛,钟沛笙从业余到专业的转型之路相当顺畅,原本就热爱音乐,嗓子和才能都拿得出手,大学那几年在寝室搞直播招了不少粉,有打底的人气,毕业后找工作屡屡碰壁,呆也呆不长久,辗转几次跳槽,竟然阴差阳错被章岩的传媒公司相中,送进唱片业,大红大紫谈不上,却也是希冀的人生一种。
从某种程度而言钟沛笙是相当幸运的,人的运气总是守恒,袁乐替他开心,说过去每次与晋升机会擦肩而过的倒霉都是攒着好运留给日后。
阮巍临摇摇头,钟沛笙大概并不会为这个开心。
姜烁原本计划拍些钟沛笙的照片做成表情包发给原主人当谢礼,找起角度甚至比袁乐还要兴致勃勃。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并未听完全场。台上摇滚青年风格陡转,抱着吉他走文艺路线自弹自唱起来。那是首翻唱,歌词、或者干脆歌的本身勾起了本该沉寂的回忆,姜烁没听几句,莫名的焦躁浮上心头,他不安地敲打着扶手,一些重如千钧的预感向他俯瞰过来,赘得他呼吸困难。
即使知道并不礼貌,他还是没能等到中场休息就提前溜出去——透透气冷静冷静,能抽根烟最好了,总之离开这里,他需要新鲜的氧气,非常需要。
二三十岁的社会牲口,有人靠尼古丁续命,也有人烟酒不沾。他以前是后者,现在虽也不到前者高度,终归有轻微的瘾成了型。他总会随身装半包烟,也许一两个月才抽得完,也许某一个时辰能用掉全部,那取决于他要想要逃离现实的愿望强度。迷蒙烟雾交换片刻的解脱,沉溺在没有负担的幻觉里。
姜烁整理好心情离开吸烟室,推开门迎面撞见某个人,先前的预感成了真,相遇了即便在最虚妄的梦境里也奢求的幻觉。
或者那不是幻觉。
那个人遥遥望着他,眼睛黑沉沉的,微微抿着嘴看不出情绪。
乔觉……?
那当然是乔觉。
出现在梦里那么多次的人,怎么可能认错。
*
他没指望会在这里与故人重逢的。分手后乔觉出了国,自此他们的联系中断,这个人去了尼加拉瓜还是西伯利亚,定居于高山之巅又或海湾怀抱,反正往后人生如何再无干联。他没听说乔觉何时回的国、现在又在做什么,不清楚他的一切近况;其实想探明对方的消息非常简单,各种社交媒体早就布满对方痕迹,互相交织的朋友网八卦生生不息
但如果想要捂住耳朵和眼睛,也没那么难。
上一次见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四年前?五年前?分开那天和所有偶像剧一样荒唐地落着大雨,天空漏了个洞,倾盆而下的全是呜咽。乔觉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遍遍劝诫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年脑子里进的水,还是疼得像被人冲着心脏打了一拳。
他们的最开始轰轰烈烈闹得人尽皆知,结束却那么悄无声息,以至于分手半年后,李信视频时还调笑着你小子别金屋藏娇了,下次聚餐把儿媳带来。
姜烁脸色未变,淡淡道,没有儿媳了。
李信道呔你这个不孝子,怎么又不认爸爸。
姜烁没说话,哗啦站起来合上电脑,整整一个星期再没联系过任何人。
乔觉站在那儿,黑T的暗色花纹张狂却不明显,牛仔裤浅得发白,帽檐卡得很低,安安静静的,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有一副顶好的皮相不爱费心收拾自己,装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扔进人群立刻会被淹没。但姜烁总能一眼认出来。
一切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姜烁心中迷惘,面上却不动声色压下来,说,阿乔,好久不见啊。
他向来这么称呼他,去姓留名,熟稔得要命,是只有彼此能感应的亲密,藏在人群中隐秘的甜蜜,特定场合还能逼弄出羞耻和快意,不为人知又举世皆晓的热恋。
姜烁搓了搓食指,问得言简意赅:“聊聊吗?”
如果是以前,乔觉大概会钝钝的没反应,眼睛里的情绪却近乎透明,半点藏不住。可现在的乔觉不一样了,非常淡定,非常冷静,语气和神色都有些陌生:“不了,要回家。”
他说要回家的时候,就意味着家里有人在等。
姜烁想,是谁呢?
然而很快当事人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另一位当事人。
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小身影,欢欢喜喜扑到乔觉腿边,黑T浅蓝背带裤,戴着与后者同款的鸭舌帽,怎么看都是亲子装。朦胧不清的回忆和预料之外的现实呼啸着向他冲撞而来,姜烁怔住了,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接下来的话打破,小姑娘好奇地拽拽在原地不动弹的人的衣角:“爸爸?”
*
亲密关系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也最致命的武器。因为是所爱之人、只要是所爱过之人,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力气,就能收获摧心肝的极佳效果。夜色温润,乔觉浸没在流光溢彩的灯河中,心沉了下去。
车上放着歌,属于热带的方言,他不太会说,但听得懂,归功于多年前某人耳濡目染,分着时间地点场合,风流和深情的界线拿捏得恰到好处,渡他过河,或者拽入漩涡。
——忘了旧时和男孩子
——热恋几次仍然如此
他没有追忆过去的意愿,等红灯的空档切成了电台,正巧在放儿童频道的晚安节目,是首童谣。后座的女孩跟着哼唱,被箍进儿童座椅乖乖抱着浆果儿,小企鹅的蹼分得四仰八叉——她在家也向来这么抱桃子,猫咪苦不堪言,又不敢对小主人轻举妄动,只能任她摆弄。等到乔觉把它从她手里抢救出来,悲伤地咪呜着跑开。
他听着岁岁有样学样念着儿歌,脑海里却忘不掉方才的旋律。
——下次下次 是胜利那一次
——能够赚回从前为苦恋所透支
回到同一片土壤之上,乔觉早就有了必将重逢的觉悟,只是它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一些。他没想要去预演和排练什么,说不上来几近满溢的情绪里忐忑和惘然谁更多一点,哪怕装作若无其事,心里仍然空落落的。
毕竟再如何做好准备,那依旧不是他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