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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暗自想道:“这汉子凶恶之极,那女子想必是害怕我救不了她。逃命要紧,趁这时机,偷了我的坐骑,以便逃跑。她这样做虽然不讲义气,却也不能苛责她的。”
心念未已,那汉子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那汉子冷冷说道:“小贼,你和那妖妇是什么关系,快快从实招来!”他的声音称他的面貌一样,冷酷得难以形容,此时,楚天舒同他面对着面,越发觉得阴森可怖。
这人的“可怖”不同于一般的“面目狰狞”,恰恰相反,他的面上没有半点表情,而且苍白得毫无血色。丛外貌看,像是一个终年不见阳光的白面书生。但对楚天舒而言,此时此际此人站在他的面前,给予他的感觉,与其说像一个白面书生,毋宁说更像一个刚从坟墓里钻出来的野鬼。“鬼气森森”,这就比一般的“面目狰狞”更为可怖了。
楚天舒心道:“我可不能给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吓倒!”当下强振精神,亢声说道:“你怎么一开口就骂人?”
那人冷笑道:“骂你小贼,已经是对你客气了。你和那妖妇是同党,应该骂你妖孽才对!”
楚天舒怒道:“请你莫出口伤人,我和那位大姐素不相识,正如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一样!”
那人哼一声道:“素不相识,那你为何与我作对,帮她逃走?”
楚天舒道:“我与她素不相识,与你也素不相识,怎知你们谁是谁非?我出手救她,只是不忍心看见一个弱女子横遭惨死而已。”
那人的面上仍是丝毫没有表情,但说话的声音则是越来越冷酷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妖妇竟然有人说她是弱女子,可真是奇闻!哼,哼,听你的口气,似乎我反而是恶人了?”
楚天舒道:“你和她谁善谁恶,我不知道。也许是我做错了事,救错了人。好吧,只要你说得出杀她的理由,我向你赔个不是。”
那人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我要请你评理?哼,你倒说得好轻松,只是赔个不是便罢?”
楚天舒道:“那你想要怎样?”
那人说道:“我要你自行了断!”
楚天舒气往上冲,峭声说道:“我可没有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对不住,你说不出道理,我可不想和你作无谓的纠缠了。”
那人喝道:“站住!”飞身截住他的去路。
楚天舒道:“你说不出道理,要动手么?好,要动手我也奉陪!”
那人似是给他激恼,说道:“好吧.你要强辞夺理,我就还你一个道理。我问你:纵然你不知道那妖妇是何等人物,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楚天舒道:“谁不知道此山是西岳华山,这算是什么道理?”
那人说道:“华山派是名门正派吧?看你身手不凡,料你也当有点见识,那妖妇用的是邪派功夫,岂能是华山派的弟子?你若不是她的同党,善恶本来极易分明。你却要偏袒她,这又是什么道理?”
楚天舒冷笑道:“阁下似乎也并不是华山派的弟子呀!倘若是华山派的弟子捉拿她,我自然不会出手。”
那人呆了一呆,说道:“你的眼力倒很不错,居然看得出找不是华山派的。”陡地喝道:“敢情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是么?”
楚天舒道:“只凭你显露的那手暗器功夫,我可看不出来。不过,手法看不出来,行径可是……”
那人道:“怎么样?”
楚天舒道:“落井下石,似乎不大像是名门正派所为!”
那人怒道:“好小子,胆敢对我如此无理!我本来想问清楚才处置你的,如今是不用再问你了,只能有两条路任你自己挑了。”言下之意,他已认为楚天舒是那妖妇的同党无疑。
楚天舒冷笑道:“我早知道你要拿我泄愤,我更不愿与你多说废话了。好,你划出道儿来吧!”
那人说道:“第一条路,你自废武功。这是自行了断的办法中较轻的一种。”
楚天舒哈哈笑道:“你为什么不要我最重的一种。”最重的一种乃是自尽身亡。
那人说道:“你这样说,自是不愿意挑这条路走了。”
楚天舒道:“不错,你想毫不费力便将我置之死地,办不到!”那人道:“好,第二条路只能由我动手了,只须你接得了我十招——”
楚天舒道:“用不着十招,有本领的你杀了我,我死而无怨。”
那人道:“很好,就这样办。你不是只凭我的暗器手法,看不出我的武功门派吗?那就试试你的眼力吧。我只希望你不要在十招之内就丧命才好。”这句话含有两个意思。
第一个意思是谅楚天舒抵挡不了他的十招;第二个意思是纵然能够抵挡十招,谅他也不能在十招之内看出自己的武功门派。
楚天舒道:“好,阁下既然存心伸量我,请恕我放肆了!”说话之间,手中正是亮出了一对判官笔,左点“期门穴”,右点“白海穴”。
那人竟不闪避,伸手就抓,使的是极为凌厉的擒拿手法。他手法固然巧妙,功力更是不凡,只道这一抓就能把判官笔夺出手去。
不料楚天舒的笔法更加精妙,左笔扬空一闪,右笔肘底穿出,双笔都是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点来。
那人吃了一惊:“这好像是双笔点四脉的功夫!”赞道:“好笔法!”运掌成风,身形同时变换方位,楚天舒双笔点至。那人喝道:“我可要攻你了,小心接招!”左掌轻轻一带,把双笔引出外门,右掌骈中食指点出。
只见他指尖颤动,却不是一般的点穴手法,而是以指代剑的剑法。
他以指代剑,霎忽之间,连刺楚天舒七处穴道。楚天舒施展浑身本领,以家传的绝技惊神笔法对付。那人以指代剑的刺穴手法快捷无伦,但论到变化的奇诡,却是不及楚天舒的惊神笔法。不过楚天舒限于功力,只能堪堪化解,楚天舒暗暗吃惊:“假如这是用剑的话,只怕我早已败了。”
那人一出手就是一招七式,攻到急处,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虽然只是两根手指,风力毫不逊于兵刃。斗到急处,只听得“噗”的一声,楚天舒的判官笔给他弹开,几乎脱手。
“好个惊神笔法,已经是十三招了,算我输啦。请问扬州楚劲松楚大侠是你的什么人?”那人插剑入鞘,双眼盯着楚天舒发问。
楚天舒道:“正是家父。请问前辈是武当派的哪一位师伯?”
那人又是一惊,说道:“好眼力,这个赌赛你也赢了。”
楚天舒道:“不,我是在第十二招才看得出前辈用的是连环夺命剑法的。是我输了。”连环夺命剑乃是武当派的镇山剑法,不过由于变化太过复杂,一般弟子,大都是仅得皮毛,只有武当五老才能运用自如。
那人哈哈笑道:“好,好,我相信你适才所说的话了。我惜怪了你,你别生气。”
楚天舒道:“老前辈言重了,晚辈无知,冒犯了老前辈,应该陪罪的是我。”
那人说道:“不知不罪,客套的话大家都不必说了。不过,恐怕你心里还有怀疑,怀疑我刚才为什么要用那样狠辣的手段对付那个女子吧!”
楚天舒道:“晚辈刚才实是太过莽撞,老前辈这样做自必内有因由,晚辈不敢动问。”他说“不敢动问”,其实已是“动问”。
那人说道:“你不知道那个妖妇是谁,见我那样心狠手辣,你心里有所非议,那也怪不得你。好,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个妖妇乃是何人吧?”
“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个大魔头,年纪甚轻,武功已是极为超卓,这人姓齐名勒铭,乃是当时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齐燕然的儿子。有关他们父子的事情,想必你会知道一些吧?”
说话之时,那人双眸炯炯的注视楚天舒,好像要探索楚天舒内心的秘密似的。
楚天舒觉得有点奇怪,心里想道:“为什么他用这样的眼睛看我?难道他已经知道我见过了齐燕然?”当下淡淡说道:“略有所闻。”
那人说道:“好,那么你想必亦已知道齐勒铭后来是死在武当五老的剑下。”
楚天舒道:“听人说过。请问老前辈是武当五老中的哪一位?”这次是他第二次问那人的身份了。
那人不觉又是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武当五老之一?”
楚天舒道:“老前辈剑法通神,假如不是武当五老,那就只能是掌门人了。”
那人似乎很喜欢别人奉承,哈哈一笑,说道:“你猜对了,贫道正是武当五老中的玉虚子。不过为了侦查一事,故此改作俗家打扮。”
楚天舒道:“啊,原来是玉虚道长,失敬,失敬!”心里则在想道:“此人与传说中的玉虚子,面貌似乎不大相符。”
原来玉虚子未出家之前,俗名潘俊,这个“俊”字名实相符,他的外号是叫做“玉面郎君”的。他是武当五老中年纪最轻的一个,开始当长老时,不到四十岁,现在虽然已过五旬,但少年的容貌,总该还有轮廓可寻,不会变得如此形容可怖。
玉虚子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你是想见见我的本来面目吧。”
玉虚子说话时,目光透露出一股浓重的郁闷意味。
楚天舒感觉得到他目光中的寒意,不敢回答。
玉虚子叹了口气,说道:“十多年来,我从未以本来面目示人,不过,今次对你可以例外。”
他突然一伸手揭下了“面”皮,原来他是蒙着一层薄如蝉翼,制作得极为轻巧的人皮面具的。
面具揭开,楚天舒不觉“呀”的一声叫了出来。叫出了声,方始醒悟失礼。
原来玉虚子的“本来面目”,完全出乎楚天舒想象之外,非但不“俊”,而百奇丑。不过他略一定神,就已看得出来,这揭开来的亦非“本来面目”,只能说是给人毁了容的“本来面目”。
只见他脸上伤痕遍布、纵横交错,有如蛛网。而且凭着楚天舒的武学造诣,还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伤痕,是顺着剑势,在一招之内,划伤成这个样子的!就像草书名家所写的字,笔划最繁复的字也可以一笔写成一样。
楚天舒大吃一惊,心里想道:“伤他的这个人,剑法之高真是不可思议!”要知人的脸皮本来就薄,一刻划过,造成了这许多伤痕,却不削坏骨头,也不伤及眼睛鼻子,拿捏之准,力度控制之妙,岂是言语所能形容。
玉虚子戴回面具,怆然一笑,说道:“吓坏了你吧?我脸上的伤痕,就是齐勒铭之所赐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恨他,即使他已经死了?”
楚天舒余悸犹存,而且这句话也实在不好回答。因为他心中的感觉乃是“怨毒之于人也,大矣哉!”齐勒铭与武当五老之间的仇怨他根本就不清楚,他不愿意只为了要奉承玉虚子而帮他骂齐勒铭。当下问道:“道长告诉我这件事情,不知和那女子有何关连?”
玉虚子道:“对了,说了半天,我也应该说到正题来了。这个女于是江湖上著名的一双姊妹妖狐中的妹妹,外号‘银狐’的穆娟娟。这穆娟娟正是齐勒铭的情妇!齐勒铭之所以从武学名家之子变成一个魔头,据说就是因为姘上了这个妖妇的缘故。”
楚天舒不觉又是啊呀一声,心里想道:“原来她就是银狐穆娟娟,我可真是救错人了!”
玉虚子盯着他道:“你也知道银狐穆娟娟吗?”
楚天舒道:“最近曾听得有人谈论过她。”玉虚子跟着再问:“是什么人谈论她?”
楚大舒心里甚不高兴,暗自想道:“这位道长未免也太喜欢盘根究底了。”他不愿意将秘密和盘托出,逼于无奈,只好说谎:“就是上个月我在徐家喝喜酒的时候,听得有客人谈论这对姐妹妖狐的。当时花轿尚未临门,徐家招待宾客在花园里赏牡丹,客人来来往往,甚为拥挤,我不认识那些人,偶然听到几句,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