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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山,冰山。
其实他的身材也不算十分高大,但看起来却令人觉得高不可攀。
林仙儿本来当然可以避开的,但她并没有这么样做,整个人已倒入了这人的怀里。
这人居然没有伸手去扶她。
林仙儿喘息着,自己站稳了,喘息着道:这里真黑──-真对不起。
她站得和这人距离还不到一尺,她相信这人一定可以嗅得到她的呼吸,她相信她的呼吸一定可令男人心动。
这人却只是缓缓道:你能令荆无命不杀你,用的就是这种法子?
林仙儿道:要他杀我的人就是你?你就是上官帮主?
这人道:不错,我可以告诉你,你这种法子,对我是没有用的。
他的声音既不冷酷,也不险森,只是平平淡淡的,绝不带丝毫感情,无论说什么话,都好像是在念书。
林仙儿道:那么,我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打动你呢?
上官金虹道:你有什么法子,不妨都用出来试试。
林仙儿道:我也知道你绝不会很容易就被女人打动的,但你为什么要荆无命杀我?
上官金虹道:随时要杀的人,就不能有感情,要训练出一个全无感情的人并不容易,我不能看着他毁在你手上。
林仙儿笑了,道;但你若要他杀了我,你的损失就更大。
上官金虹道:哦?
林仙儿道:我自然比荆无命有用得多。
上官金虹道:哦?
林仙儿道:荆无命只会杀人,我也会杀人,他杀人还要用剑,还要流血,这已经落了下乘,杀人非但看不见血,也用不着刀。
上官金虹道:他杀人至少比你快。
林仙儿道:快固然不错,但慢也有慢的好处,你说是么?
上官金虹沉默了半晌,道:你除了会杀人外,还有什么好处?
林仙儿道:我很有钱,我的钱已多得连数都数不清,多得可以要人发疯。
上官金虹道:这好处的确不小。
他声音里似已有了笑意,因为他很了解钱的用处。
林仙儿道:我当然也很聪明,可以帮你做很多事。
上官金虹道:不错,你一定很聪明,笨人是绝不会有钱的。
林仙儿道:除此之外,我当然还有别的好处……
她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媚,笑道:只要你是男人,很快就会知道我说的不假。
上官金虹又沉默了半晌,才一字字道:我是男人。
树林里,已开始有雾。
荆无命全身已被雾水湿透。
他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是已完全麻木。
雾很浓,什么都瞧不见。
是什么声音?是呻吟?还是喘息。
林仙儿道:天已快亮了,我还是要去了。
上官金虹道:为什么?
林仙儿道:因为有人在等我。
上官金虹道:谁?
林仙儿道:阿飞,你当然听说过他。
上官金虹道:我只奇怪你为何还没有杀了他,你杀人的确太慢。
林仙儿道:我不能杀他,也不敢。
上官金虹道:为什么?
林仙儿道:因为我若杀了他,李寻欢就一定会杀死我。
上官金虹忽然不说话了。
林仙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也没有杀死李寻欢,否则也就不会要荆无命来杀我了,你就是要荆无命去对付李寻欢,所以才怕他变得软弱。
上官金虹沉默了很久道:你很怕李寻欢?
林仙儿叹道:简直怕得要命。
上官金虹道:他比我如何?
林仙儿道:他比你还可怕,因为我可以打动你,却绝对无法打动他。
她又叹了口气,道:他这人什么都不要,这就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上官金虹道:他也是人,他想必也有弱点。
林仙儿道:他唯一的弱点就是林诗音,但我却不敢用林诗音去要挟他。
上官金虹道:为什么?
林仙儿道:因为我没有把握,只要他的刀在手,我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把握。
她长长叹息一声:所以只要他活着,我就不敢动。
上官金虹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你放心,他活不长的。
第五十一章 奇峰迭起
雾淡了。
荆无命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那双死灰色的眼睛,正茫然望着一滴露水自他的笠帽边缘滴落。
他似乎没有看到上官金虹一个人走出了树林。
上官金虹也没有瞧一眼,不快不慢地从他面前走过,淡淡道:今天有雾,一定是好天气。
荆无命默然半晌,道:今天有雾一定是好天气。
他终于转过身,不快不慢地跟在上官金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终于都消失在淡淡的晨雾中。
这条街闹得很,几乎就和北平的天桥一样,什么样的玩意买卖都有,现在虽然没到正午,但街道两旁已摆起各式各样的摊子,卖各式各样的零食,耍各式各样的把戏,等待着各式各样的主顾。
到了这里,铃铃的眼睛都花了,简直从来也没这么开心。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李寻欢会带她到这里来逛街,她实在没想到。
原来他有些孩子气。
看到李寻欢手里还拿着串糖葫芦,铃铃就忍不住想笑。
糖葫芦是刚买来的,买了好几串,鲜红的山楂上,浇着亮晶晶的冰糖,看来就像是一串串发光的宝石。
没有一个女孩子不爱宝石,铃铃吵着将刚做好的几串全买了下来,只可惜她只有两只手,拿不了这么多。
女孩子买东西,只会嫌少,不会嫌多的。
李寻欢只有替她拿着。
其实他自己也买过糖葫芦,那自然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忧愁,什么叫烦恼。
现在呢?
现在他也没有空烦恼,他一直在盯着一个人,已盯了很久。
这人就走在他前面,身上背着个破麻袋,脚下拖着一双烂草鞋,头上压着顶旧毡帽,始终也没有抬起头来,就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他走起路来虽然弯腰驼背,连脖子都缩了起来,但肩膀却很宽,若是挺直了腰,想必是条魁伟的汉子。
无论如何,这人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最多也不过是个落拓失意的江湖客,也许只不过是乞丐。
但李寻欢一看到他,就盯上他了。
他走到哪里李寻欢就盯到哪里,所以才会到这条街来。
奇怪的是,盯着他的,居然还不止李寻欢一个人。
李寻欢本来想赶过去瞧瞧他的脸,却忽然发现他后面有个人一直在暗暗地尾随他。
这人很瘦,很高,脚步很轻健,穿的虽是套很普通的粗布衣服,但目光闪动间,精气毕露。
李寻欢一眼就看出他绝不是普通人。
他倒并没有留意李寻欢,因为他全付精神都已放在前面那乞丐身上,那乞丐走得快些,他也走得快些,那乞丐停下脚,他也立刻停下脚,装做在拍衣服,提鞋子,一双眼睛却始终未曾放松。
他看来正是个尾随盯梢的大行家。
这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盯着个穷乞丐呢?
他又是为了什么?他和前面那乞丐又有什么关系?
那乞丐却似全不知道后面有人在尾随着他,只是弯着腰,驼着背,在前面慢慢地走着,从来也未曾回头。
路上有人给他钱,他就收下,没人给他钱,他也不讨。
铃铃眼珠子不停地转,忽然拉住李寻欢衣角,悄悄道:我们是盯那要饭的梢么?
这小姑娘倒真是个鬼精灵。
李寻欢只好点了点头,轻声道:所以你说话一定要小声些。
铃铃道:他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盯他的梢?
李寻欢道:你不懂的。
铃铃道:就因为我不懂,所以才要问,你不告诉我,我就要大声问了。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因为他看来很像我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
铃铃更奇怪了,道:你的朋友?难道是丐帮门下?
李寻欢道:不是。
铃铃道:那么他是谁呢?
李寻欢沉下了脸,道:我说出他的名字,你也不会知道。
铃铃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们前面也有个人在盯着他,你看出来没有?
李寻欢笑了笑道:你眼光倒不错?
铃铃也笑了道:那人又是谁呢?他也是你的朋友吗?
李寻欢道:不是。
铃铃眼珠子又在转,道:不是他的朋友?难道是他的仇家?
李寻欢道:也许──
铃铃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去告诉他?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我那朋友很奇怪,从不愿别人帮他的忙。
铃铃道:可是他==
这句话说了一半,她的嘴终于也闭上了。
因为这时她已在忙着用眼睛去瞧,她眼睛已瞧得发直。
这条街很长,他们走了很久,才走了一半。
那乞正走到一个卖馄钝的摊子面前。
离馄饨摊不远处,有个人正挑着担子在卖酒,几个人正蹲在担子前喝酒,其中还有个卖卜算命的瞎子,脸色似乎有些发青。
街对面,屋檐下,站着个青衣大汉。
一个卖油炸臭豆腐的正挑着担子,往路前面走了过来。
另外还有个很高大的妇人,一直低着头站在花粉摊子前面买针线,此刻一抬头,才看出她眼睛已收割啊一只。
那乞丐刚走到这里──
卖酒的忽然放下担子。
喝酒的瞎子也立刻放下酒碗。
青衣大汉一步从屋檐下窜出。
独眼妇人一转身,几乎将花粉摊子都撞翻了。
再加上那一直盯在后面的瘦长江湖客,几个人竟忽然分成四面八方的向那乞丐乌黑了过去。
那卖臭豆腐干的担子一横,正好挡住了那乞丐的去路!
街上虽不止这几个人,但这几人却无疑分外令人触目。连铃铃都已看了不对了,李寻欢面上更不禁已变了颜色,他早就觉得这乞丐看来很像铁传甲,现在更毫无疑问。
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知道这几人和铁传甲都有着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这次出手,必已计划得极为周密,绝不容铁传甲再逃出他们的掌握,若知道有人出手救他,也许地不顾一切,先置他于死地了。
李寻欢宁可自己死,也不能让铁传甲受到任何伤害,他生平只欠过几个人的情,铁传甲正是其中之一。
他绝不能损失铁传甲这个朋友。
就在这一瞬间,几个人已将那乞丐挤在中间。
寒光闪,已有三柄利刃抵住了他的前心和后背,四下这才发觉是怎么回事,立刻纷纷散开。
谁也不愿卷入这种江湖仇杀的事件。
只听那卖卜的瞎子冷冷道:慢慢地跟着我们走,一个字都不要说,明白了吗?
那青衣大汉咬着牙,厉声道:你老老实实地听话,还可多活些时,若是敢乱打主意,咱们立刻就要你的命。
那乞丐反应似乎迟钝已极,直到现在才点了点头。
独眼妇人用力在他肩上一推,咬着牙道:快走,还等什么?
她不推也就罢了,这一推,几个人全都怔住了。
那乞丐头上的破毡帽已被推得跌了下来,露出了脸。
黄渗渗的一张脸,仿佛大病初愈,中间却有个红通通的酒糟鼻子,正咧开大嘴,瞧着这几人嘻嘻地傻笑。
这哪里是铁传甲,简直活脱脱像是个白痴。
李寻欢几乎忍不住要笑了出来。
那独眼妇人已气得人身都在发抖,厉声道:老五,这是怎么回事?
瘦长的江湖客脸色发绿,就像是见了鬼似的,颤声道:明明是铁传甲,我一直没有放开过他,怎么会──怎么会变──变了。
青衣大汉恨恨跺了跺脚,反手一掌,打在那乞丐的脸上,大吼道:你是谁?究竟是谁?
那乞丐手捂着脸,还是在傻笑,道:我是我,你是你,你为什么要打我?
卖酒的汉子道:也许这厮就是铁传甲改扮的,先剥下他脸上一层皮再说。
卖卜的瞎子忽然冷冷道:用不,这人绝不会是铁传甲。
直到现在,只有他脸上还是冷冷冰冰的不动声色。
青衣大汉道:二哥听得出他的声音?瞎子冷冷道:铁传甲宁死也不会被你打一巴掌不回手的。
瘦长的江湖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道:这人一定是和铁传甲串通好了的,故意掉了包,将我们引到这里,好让那姓铁的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