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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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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客厅说是简陋,也比寻常的房间大了不止三、四倍。进门处一张红漆圆桌,摆着十几样精致小菜,还散着热气,想是直等到他们到了才刚做好的。林芑云正暗自惊讶这秦管家的心细,阿柯已急不可耐的坐上去,放开手脚,大快朵颐起来。丫鬟们将林芑云也抬到桌子边上,她却不忙着吃,仔细打量四周。
这房舍布置得小巧别致,主人显然是性情中人。圆桌方椅全是用粗大的树根依着本形雕琢而成,件件都如艺术品一般精巧。靠窗挂着一溜湘竹细帘,地板上摆着数盆菊花。最妙的是右首一处小阁里,竟长着一棵数人环抱的大树,几根粗大的树枝穿堂而过,就横在众人头上。此时已到深秋,那树叶仍是绿的,让久居屋内的人看到,别生一种清新之意。
晚风中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林芑云深深呼吸几下,忍不住惬意的伸了下腰身,长松一口气。她这十几天来奔波逃命,长途颠簸,身心都早已疲惫不堪,此时突然间进到如此清幽之地,顿时觉得全身酥软,再也不想动一根指头、操一点心思。当下饭也懒得吃,在几位丫鬟的服侍下泡了个热水澡,早早睡了。
※※※
阿柯轻轻推开竹舍的门,四周打量一下。
并没有人在。
他暗暗吐一口气,走进屋子,顺手带上竹门。
这是一间全用楠竹做成的屋子,唯一向南的窗子被一系竹帘遮着,屋子里阴暗潮湿。有几束光从竹墙的缝隙里射进来,象是切开空气的利刃,在竹地板上投下几道耀目的亮痕。
阿柯伸手摸摸冰冷的墙壁,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从墙上潮湿程度,以及屋子的气息上来看,自上次到这里拿解药以来,这房子应该没有人再住过。
看来这里只是他们用来与自己联络用的。
阿柯熟练的走到窗边,拉起竹帘。秋天少有的明媚阳光顿时射进屋子,将里面的阴霾一下子扫到墙角。放眼望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大片的竹林,在风中浪一样的来回荡着。
窗前摆着一张长长的圆竹几子,还有两张竹椅。他顺手拉过一张来,面窗坐下,心中七上八下,翻来覆去,想的都是早上与林芑云商量的那些话。
首先便是如何解释林芑云的事。这是最为关键的一环,如果处理不好,不但林芑云有性命之忧,阿柯也难逃干系。
按理,一个杀手身边是绝对不应该有其他人一道的,而且还并非组织内的人。这是独来独往的杀手的大忌。
无论如何,象他二人这样一天到晚在一起,组织内的人一定会知道林芑云的存在的,只是时间问题。现在的关键是:组织的人究竟知道多少?诸如林芑云与阿柯的关系身份、林芑云会不会武功,甚至,林芑云是鬼手的女儿。这些是阿柯与林芑云能逃脱干系所必须要知道的,在这个基础上,两人才能想出相应的对策。
因此,阿柯今日首要的任务,便是探听口风。为此,林芑云与阿柯商量了一上午,拟出五种提问方式,并让阿柯学着与他接头的陆老头的口气,定好了相应的应答对策,甚至连说话时的神态、眼色都试了又试,勿求达到毫无做作,心安理得的程度。阿柯看人时眼睛常常闪烁不定,林芑云特别教他,要盯着对方鼻子中间看,方可保持镇静。
方案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就要看阿柯的临场应变了。
第二个重要的事,则是林芑云今早才提出来的。阿柯这一年来共杀了四个人,而且都是朝廷命官。他自己尚未察觉,林芑云却对此起了疑心。在这如日中天的盛世,连续击杀当朝官员,恐怕不能仅仅用巧合来解释,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组织并非一般的收钱杀人的黑帮,而是有自己特定的目的。要么就是被某一政治集团收买,要么干脆就是某政治集团的人。无论是那一种,这都可能是对方最致命的弱点。如果能查到什么线索,以此为筹码,也许能换取解药也说不定。
当然,最致命的弱点,往往预示着最周全的保护。没有人可以放心大胆的任由人来刺探自己的命穴的。如何能巧妙的划开一道缝,却又不能让对方发现这条缝,至少不能让对方顺着这条缝找到自己,就是最考究的地方了。
多嘴的杀手一开始并非没有,只是统统的比较短寿,所以活下来的杀手们才个个少言寡语。阿柯是这其中做的较好的一个,因此,这样的人突然多起嘴来,是最会让人疑心的。林芑云苦思良久,最后只想到一种方法,而且特别叮嘱阿柯,要说得轻描淡写,一旦探到蛛丝马迹,或对方稍有怀疑,立刻收声,绝不可再提。
最后一项自然是解药。这倒成了次要问题了。反正人也杀了,要想阿柯继续干下去,无论怎样都会给解药的。只是根据林芑云的推断,象这样不能根治,只能解一时之痛的药,一般来说会顺着服用次数的增多而逐渐失去药性,必须跟着逐渐增加分量才行。这一点,阿柯大可不必亲自开口索要,只须长虚短叹,说什么最近老是身体有问题,什么解药奏效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对方是使毒高手,自己就会想到增加药量的。这些多余的药拿来,一来可以供林芑云研究,二来么,长期积累下去,非常时刻还可保一段时间的小命。
阿柯向来懒散,随遇而安,最懒的便是动脑筋想事情。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未这般仔细考虑过,反正命只有一条,也没什么快乐不快乐可言,什么人要来拿,什么时候拿,他也毫不介意。象这样子考虑周详、分清轻重、预设退路,即便大多是林芑云帮他想了,让他记住,他也觉得麻烦。只是林芑云的话不可不听,他此刻也就只有一遍一遍的在心中默想。
晌午后的阳光出奇的暖和,照在阿柯脸上,说不出的舒服。阿柯念了几遍,渐渐的眼皮开始打架,睡意浓浓。幸好他虽是懒得可以,倒底还是知道厉害,低了头,嚼着大么指,静静的等着陆老头的到来。
过了好一阵,门还是没动静。
阿柯渐渐不耐烦起来。
按理,陆老头应该知道这几天是他要来的日子,会一直在这里等啊……
正在此时,外面起了一阵微风,吹进屋里来。风中好象有某中似曾相识的味道。阿柯不禁抽抽鼻子……这香味……
一只赤足踏在面前的竹几上。
阿柯眨眨眼睛。
不对……
是一双赤足踏在竹几上。
这是一双晶莹剔透的少女的赤足,白得连皮肤下微微颤动的血管都看得清楚。然而又不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而是白中略带红润。十只小小的脚趾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白得透明,如粉雕玉琢一般,可爱至极。
阿柯全身的血突然间一下子被抽干了似的,顿时如临冰窖般通体冰冷。
一声柔弱无力、偏偏又魅力十足的娇呼也在此刻随着暖风飘了进来。
“阿柯,阿柯!你来了……”
声音中有无限欣喜之意。
“咯咧”一声,阿柯坐下的竹椅四只脚齐齐折断,一屁股坐倒在地,因为极度震惊与兴奋,牙关紧咬,顿时么指上鲜血乱溅。
※※※
林芑云悠闲的坐在长廊的中间,望着洛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发呆。此时虽有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她仍觉得河风吹得有些发寒,让人帮着拿来毯子,盖着双脚。
这长廊边上便是洛河。深秋的河面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已然枯黄,顺着河水飘荡。不时有三、四层高的巨大官船在河上来往穿梭,莺歌燕舞不绝于耳。阳光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早上起来时,已有丫鬟送来衣裳让她换上。这是一套白色的裙子,乃是用上乘的丝绸制成,摸起来柔滑舒适。外罩是一件镂空绣花的浅黄纱衣,另有一根碎金淡青丝巾。林芑云一见便心中暗喜,不假思索换上新衣,顿时衬得她越发清秀出众。此时坐得久了,冷风一吹,才突然想到,为何这家的主人会知道自己的喜好的?
不过想想,能有这般排场的人,非富即贵,那个自称黎自的青年人是最大的可能。林芑云一想到他那秀气的脸,从容不迫的气度,斯文得体的谈吐,不觉有些心驰神往。再一想到他竟能记住自己的穿着爱好,并按着爱好送来衣裳,这般的有心,林芑云那白嫩的脸上不知不觉已微微发红。
一位丫鬟盛上香茶和几碟点心,并不言语,低着头又退下了。
林芑云闻到茶香,便知那是苏杭一带进上来的新茶,当下端起来浅尝一下,果然是名品,入口清润,唇齿留芳。四件点心中她认识的只有湖南的湘莲。这湘莲粒大饱满,洁白圆润,质地细腻,清香鲜甜,是当今太宗皇帝亲点的贡莲。林芑云还是小时候吃过一次,此后便随爷爷终日在江湖奔波,再也未曾尝过,此时捻了一粒,放入口中轻咬一口,不禁感慨万分。
她惬意的靠在柱子上,慢慢的品着茶,吃着点心,晒着正午的阳光,耳边听着洛河上传来的阵阵船号声,舒坦之极,尘世中的喧嚣,似乎已离得远了。一时间神游万里,梦归他乡,什么江湖险恶、血海深仇,都已统统抛诸脑后……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芑云已然昏昏欲睡。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太息,跟着一个年青的声音说道:“姑娘果然清新洒脱,真乃神仙中人。”林芑云猛的一震,脑袋一抬,不想后脑重重撞在身后的柱子上,“哎哟”一声惨叫,剧痛中向前一扑,“砰”的一声,前晋描花碎玉茶杯飞身落地,茶水四溅。林芑云“啊”的叫出声来,慌忙用手将散在毯子上的点心拍落,眼角一瞥,见到一系长袍的袍角,这才意识到有人在旁,顿时觉得大失仪态,仓皇间已是满脸飞红——
第十章小真
一位少女浅笑盈盈的赤足站在竹几上,看着狼狈爬起身来的阿柯,一对大大的眼睛中全是笑意。她没梳发髻,乌黑的长发如怒瀑一般披在肩头,一些碎发直垂到胸前。她的身材玲珑有致,显出与其年龄并不相称的成熟气质,穿一件浅绿色的裙子,外面罩着宽大的白纱衣,纱底上用银线镂空绣着大大的兰花。她的里裙并不长,只及膝盖,长纱衣却直拖到竹几上,清秀中透着一丝妖艳。纱衣掩着的那双美得惊人的纤足上,各系着只小小的金铃,微风吹来,发出清越的铃声,格外动人。
阿柯慢慢站起身子,瞪着少女,颤声道:“小……小真?”
那名叫小真的少女甜甜一笑,却没有立即回答阿柯。她用一排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将阿柯上上下下打量良久,方开口道:“阿柯,你……又长高了。”
阿柯心中顿时涌起久违的柔情,默默走到小真身前。站在几上的小真也伸出手来,轻轻抚摩阿柯的头,柔声道:“好久不见,你好吗,阿柯?”
林芑云一上午绞尽脑汁的谋划、算计,阿柯练了一上午的说词、神态,就在这一句话中统统丢到爪洼国去了。阿柯脑中一片空明,全身似已笼罩在一片谈谈的兰花清香之中。
※※※
林芑云刚要俯身去拾杯子,身旁那人一长身,已将茶杯操在手中,轻轻放在小几上,向林芑云一笑,却未说话,随意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林芑云拿着手绢掩在面前,咳嗽两下,求老天保佑能将满脸的尴尬掩饰过去。她一边咳嗽,一边抬起眼帘,偷偷打量。
只见来者一张国字脸,年纪在二十五、六上下,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穿一系白衣,甚为贴身,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挥手之间,自有一股潇洒从容的气度。他见到林芑云偷偷打量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李洛,惊扰了姑娘的清休,真是唐突了。”
林芑云又干咳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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