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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床头的小夜灯打开,朦胧的光只够照亮那一隅,知晏蹲在小阁楼的唯一的那扇矮窗前,看着沉默地站在街对面的男人,他一直没离开。
顾景淮在抽烟——知晏以前从没见他抽过烟,大抵是来源于军人强悍的意志和自制力,可现在他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买了几只散烟,看样子还是那种用劣质烟丝和烟纸草草卷起来的。
猩红的火光被他夹在指间,他很快就抽完了一支烟。零落的烟蒂堆在脚边,偶尔会抬头看一眼,知晏几乎要疑心他能透过没有光的玻璃看见自己了。
顾景淮站了多久知晏也不知道,他自己都把腿蹲麻了,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痛,疼得他龇牙咧嘴,一不小心又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街对面的男人忽然又动了,他抽完最后一支烟,踩灭火星,就在知晏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却迈步朝这边走过来,最后停在了栅栏前面。
顾景淮不知道从哪里拣了几根粗壮的树枝,然后他抽了军靴上的系带拧成一股结实的绳子,用这两样东西将栅栏加固了一下,确定它不会再摇晃后才站起身来。
夜已经很晚了,他做完这些,忽然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
那一眼像狼,坚定而势在必得。
知晏隔着玻璃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心脏疯了似的跳得厉害。顾景淮并没有看多久,很快收回视线离开了。
天气渐渐回暖,小亚撒提前进入了幼儿园小班开始了他的学习生涯。其实他在两岁时就常被知晏带着去大学上课,那些带着眼镜的老教授都是他的开蒙老师。知晏曾和小卷毛讨论过要不要直接让小亚撒去念小学,但最终他们一致决定小亚撒目前最应该学习的是如何进行正常社交。
知晏送小亚撒入学的那天,在彩绘着大象的半圆拱门前遇见了顾景淮。
他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出现过,肤色晒得更黑,精壮的肌肉线条都包裹在肃穆挺拔的制服中,光是站在那儿,英俊又冷漠的男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亚撒瞥了他一眼,低声‘切’了一声。他背着自己的小书包,穿一条卡其色背带裤和白衬衫,还煞有介事地戴了个领结。额发则全部撩上去,打眼一看,是个又酷又飒的帅小伙。
知晏蹲下身,替他整理领结:“Asa,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要主动交朋友,在别人夸赞我的时候不能说‘我知道’要说‘谢谢,你也是’,不能在老师提问幼稚问题的时候露出不礼貌的表情,不能欺负小朋友,要对其他幼崽一样有耐心……还有在别人说‘喜欢我’时不能回答‘我也很喜欢我自己’。”亚撒一条条重复,嘴巴不高兴地抿紧:“妈咪,我都记得。”
知晏满意地亲了他一口,道:“好了,进去吧。”
亚撒拒绝了老师主动过来牵他的手,自己揣着兜,走进拱门后回头朝知晏挥挥手,又极快地瞥了眼拱门旁边沉默注视着他的男人,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别看他人小,走路可快了,步步生风,活像枚小炮弹。于是顾景淮一直捏在手里的那条项链便也没能成功给出去。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骂这臭小子也不知道像谁,脾气这么拽这么坏。
回去的路上有辆军用吉普车一直跟在知晏身后,一路不催促也不超过。等到知晏走到小镇唯一的公交站台边时,扎眼的迷彩喷绘和简陋老旧的站台格格不入,吉普车悍然占了唯一的公交车道,滴滴按了两下喇叭后把车窗降下来。
知晏低头装鸵鸟,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他叫的不是自己。反正周围的人也听不懂中文。
有几个黑人已经朝车子投去好奇的目光,顾景淮一手搭在车窗上,一手把着方向盘,耐心很好地样子说:“知晏,上车。”
听不见听不见,不认识不认识。知晏在心里默念道。
可过了会儿,周围等车的人响起几声窃窃私语,然后自动把站在人群中的少年隔了出来。他们都是一水儿的外国面孔,只有车里那个男人和少年是很明显的东方长相,知晏硬着头皮又往人群里走了两步,顾景淮没再继续按喇叭,只是直接下车朝他走过去。
他人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了知晏面前。正午的阳光落在他狭长的眉峰上,他脸上没什么不耐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我也要去市里,可以送你。”
“……不需要,我自己坐车。”知晏没办法,只得说道:“不麻烦你了。”
顾景淮油盐不进:“不麻烦。”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在忍耐着要去牵他的冲动:“公交马上就来了,别挡着其他人。”
在他半强硬半诱哄下,知晏只得绷着脸坐上了副驾驶。他很警惕的模样,没拿什么好脸色给顾景淮看,一路上也不主动说话,更没提要拿‘车费’给他——自从上次顾景淮被他激怒后,知晏再也不敢提这一茬。
从镇里去市上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知晏起先还半坐在椅子上,坚决不往后靠,脸也朝向窗外。他昨晚赶作业到很晚,今天又一大早去送小亚撒上学,眼下已经起了乌青,顾景淮侧头看了他一眼,道:“睡会儿。”
他大概习惯了命令的口吻,话一说出口就让人忍不住皱眉。知晏果然不理他,揉了揉眼睛说:“不用。”
可顾景淮把车开得很稳,十来分钟后,知晏已经开始眼皮打架。
他像只努力保持清醒的呆头鹅,顾景淮看得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又过了十几分钟,知晏终于支撑不住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顾景淮关了车窗,打开空调,在渐渐安静下来的车里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
车子在州府大学的门口停下,一水儿的豪车里这辆吉普顿时被衬得破破烂烂。
知晏还没醒,他睡觉很乖,脸蛋靠在安全带上,浓黑的睫毛偶尔会不安的颤。顾景淮慢慢靠过去,久违又难得地观察他疲惫的眉眼,他用手指极珍惜极克制地摩擦着知晏的下巴,又挪到那两片柔软的唇上,这次忍不住用了点力,红艳唇瓣在他的蹂躏下微微变形,如果这时候知晏醒过来,一定会被顾景淮的眼神吓一跳——
那是种迷茫参杂着痛心的神色。
尽管他是个不合格有前科的劣迹斑斑的爱人,但他将违背自私的本性,忤逆吝啬的本能,把灵魂抽离出来去学会如何去爱。
在这门功课上,顾景淮承认自己是个差生。
知晏醒过来的时候顾景淮正站在车外抽烟,还是那种劣质卷烟,雾很大很呛人,见他下车后顾景淮便灭了烟,随手将烟蒂扔进垃圾桶。
“……谢谢,”知晏有点局促地站在他面前,有点懊恼地说:“我刚才睡着了——”
“没事。”顾景淮说:“快进去吧。”说完又问他:“几点下课?”
大概是他问得自然,知晏又刚睡醒还迷糊着,因此接话道:“两点。”
“我等你。”
“不用了,我还要去看我妈妈……”知晏说着就没了声儿,咬住唇有点后悔嘴快说出来的样子,脸颊上被安全带压出的红痕格外可爱。
顾景淮伸手把书包递给他,很快说道:“我送你去。”
果然,说什么顺路来市里办事都是幌子。
等下午知晏从学校门口出来的时候,那辆破吉普仍然停在那儿,但是没看见人影儿,知晏脚步一转就想开溜,但良心上怎么都过不去,和同行的师兄告别后,还是磨磨蹭蹭地朝吉普车走过去。
顾景淮靠在驾驶座上睡觉,车窗没关,即使有空气流通还是能闻到很重的烟味。知晏皱了皱鼻子,心想他最近抽烟也抽得太凶了。
“顾景淮,”他站在车门边,垫着脚露出个脑袋,“喂——”知晏伸出只手指戳了戳他:“我要走了。”
顾景淮没睁眼,却很准地捉住了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上车。”
知晏抽回自己的手忍不住在衣服上蹭了蹭,被他摸过的地方很烫,让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不、不用,我……”
他在眼神对阵中率先败下阵来:“……好吧。”最终他耷拉着眉眼走到另一侧。
坐上车后嘴里还嘟嚷着:“我自己可以去……你干嘛!”骤然压过来的人影让他一惊,条件反射般就要推他。
“……安全带。”顾景淮的手从他身侧掠过,再拿来,安全扣咔哒一声,让知晏有些脸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哦。”
疗养院建在郊区资源分配不是很好的地方,护工大多都是菲佣,只有医生是白人。在大门口假模假样地装了个喷泉,里面的建筑设施却不是很好的样子。
知晏没让他顾景淮把车开进去,指挥他在路边停下来:“可以了,我自己进去吧。”
知晏话里强调‘自己’,一截皎白的颈弯着,就是不抬眼看他。顾景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没接话。知晏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发现车门还锁着:“你——”
“不带我进去吗?”顾景淮蹙眉看他,半响,倾身过去将他困在身体与车门之间:“你说过,你妈妈也会很喜欢我……”
他把距离缩得很短,俩人鼻尖相距不过几厘米。
“是你自己不去的。”知晏这回没闪躲,反而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说过,可你不是没去吗?”他的语气很平静,又带点讲道理似的疑惑:“我给你的时候你不要,怎么现在还能反悔呢?”
顾景淮知道,他给过的东西太多了,可自己通通没有抓住。
“我要走了,你开门。”知晏说道。
顾景淮单手撑在玻璃上,掌心都微微汗湿:“知晏,你别这样。”他在这无力的瞬间突然生出恼怒来,既恨他的狠心,又恨自己无可奈何:“我他妈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因为心绪起伏,他的眼眶像困兽一样泛红:“我给你道歉,我说对不起,我他妈明天就可以回去把婚离了,还不行吗?”
“顾景淮,”知晏有些狼狈地推他,似害怕又似无助:“算了吧,我真的怕了,很多东西我也只给得起一次呀。”
他竟然说‘怕’,说‘算了’。
顾景淮忍得额上青筋暴起,放在车窗上的手落下来捏住知晏的下巴:“如果我说不能‘算了’呢。”
“我不知道。”知晏眨了下眼,睫毛似惊惶的蝴蝶:“难道你还要再强奸我一次吗?”
“……”顾景淮松开他,泄气般靠回去闭上眼,简直被他的用词击败,心里那几个窟窿又开始呼呼漏风。过了好一会儿,顾景淮才睁开眼打开门锁,放他走的同时说了句:“老子真的要被你玩死了。”
知晏又开始装聋,兔子般抱着自己的书包跳下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跑进大门。
顾景淮其实还有一句不敢问出口的话,哽在他喉咙里不上不下,差点把他哽到吐血——他其实想问,你还爱我吗?
一向奉行情绪无用论的功利者也终于向爱低头,他的方式笨拙又蛮横,没了昔日里不可一世的自高自大,连问一句话都要斟酌好半天,贴着胸口放置的那枚戒指像一个时刻提醒他旧日欢愉的实证,在这种被否定和推远的时刻给予他片刻安慰。
有点晚了,不过大家周末快乐!谢谢观阅,爱你们!
17
病房里各种机器单调运转的声音微弱却持续地响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经瘦得脱了形,长时间卧床导致她的肌肉也萎缩得厉害,乍看过去,像一具仍然有着呼吸起伏的枯尸。
知晏在柜子上放了一盆水培风信子,然后搬了条板凳坐在病床边,对着她沉睡的面容发起了呆。
这个女人前半生没有多荣光,后半生却尽是坎坷。说起来也是又俗又普通的故事,年轻时候不懂事,和垃圾男友厮混几年生了个娃娃,然后那个男人就染上了毒瘾,进过几次局子后就和她彻底断了联系。
未曾想过了十多年,再见面时瘾君子摇身一变成了绑架犯,别人他不敢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