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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稍复,看着左氏母子,随即又想:“如今我兄弟已死,敌人又躲在暗处,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带着这两个人离开,为今之计,便是先完成任务,说不定还可以引出那个躲在暗处的鼠辈。”计议已定,没忘了王仲琦尚未来得及拾起的包袱,伸出右足,将足尖伸进包袱底下,膝头一屈,脚上包袱彷佛有了生命,突然跃起,轻轻巧巧地落入王伯琮的手心。
这东西到手,王伯琮随即便要去料理了左氏母子,没想到身子才动,背后忽然寒气大盛,整个背脊顿时凉了半截。王伯琮心中一惊,暗道:“正主儿到了!”想来这个人既然冲着自己兄弟而来,定是与霍不同一伙的,左氏母子的安危也必定关心,于是将计就计,深吸一口气,左足一点,身子如箭离弦,径往左氏母子处窜去。
果然背后这股寒气紧追不舍,而且速度之快,匪夷所思。王伯琮本想绕到左夫人背后,拿住她来当人肉盾牌,那便可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但这道又强又快的寒气,却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反应。只听他大喝一声,倏地转过身去,右手五指虚拿,如抚琵琶,左手掌心向天,如托宝塔,使得便是他们王家祖传的“摩云手”里的最后一式“拨云见日”。此式以至阴克至阳,大柔驭大刚,专门抵御不明的强势攻击,而且暗藏后招,可以伺机反噬,是攻守兼具,相当厉害的一招。
那王伯琮满拟自己左右开弓,对方就算有兵刃在手,也非得响应不可。可是自己这一反身,前方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只有一道寒光迎面而来。王伯琮大吃一惊,心想:“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发出这等寒气?”他原本后背感觉到的寒气,威力非常,心中已有“是个练阴寒内劲的高手”朝着自己奔来的主观意识,所以还以一招“拨云见日”,对方就是有三头六臂,那也是非回招抵挡不可。
可是这会儿眼前根本没人,迎面而来的只是一个巨大的“暗器”,哪里在乎他暗藏的什么前招后招,实招虚招?只见那物来得飞快,王伯琮的脑筋没时间多想这是个什么东西,反正是个死物,左右手仍是一招“拨云见日”向前按出,便打算将它拍落。
只见那寒光扑来,王伯琮右手兜去,时机方位,无不恰到好处,但却反而听到王伯琮大叫一声:“不好!”同时上半身急忙往后一仰。那道寒光从他左肩上掠过,落到五六丈外的草地上。
左夫人忍不住好奇张开眼睛来看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那王伯琮瞪着一双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瞧着自己的右手。左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他右手掌上该有的五根手指头去了四根,伤口处不住流出鲜血,状态一样吓人,却不知自己刚刚才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那王伯琮伸出左手拉住右肩,顺势撕下右手的袖子,牢牢地缠在左手掌上,一面目不转睛地瞧着前方。左夫人这时才发现前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身子摇摇晃晃,好象随时都会倒下,一命呜呼的样子。但是王伯琮好象不敢轻视,虽然又惊又怒,气得全身发抖,但还是耐住了性子,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过了半晌,王伯琮终于先开口道:“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装死,我倒还真低估了你。”那人道:“你们兄弟俩个一路跟着我,是自己的意思呢?还是盟主的意思?”王伯琮道:“你找到了东西,却不交给盟主,还偷偷地带到这个地方来,想交给你哥哥的后人吗?还好盟主明见万里,洞烛先机,要我们两个跟来,否则岂不是要让你得逞了?”那人干笑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要是盟主知道这东西在你手上得而复失,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原来这个浑身是伤的人,便是左平翰。他与霍不同未见面就打,最后还挨了一刀,虽说在刀锋入体之际,凭着修为,胸口硬是回缩了寸许,但是胸口开了一道六七寸的口子,深逾三分,就算一时不便就死,穷乡僻壤无法延医救治,再加上背上的伤,毕竟还是凶多吉少。唯一遗憾是与对方交手数百回合,却尚不知对方是谁,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于是才先诈死,说不定还能将仇家骗到身边,再突发攻击,拉来当垫背。
没想到他那一脚让霍不同受创颇重,反倒是将躲在屋中的一对母子给引了出来。听他们彼此之间的言谈,左平翰确信了这对母子,便是自己此行所要寻找的大嫂与侄子,而刚刚与之性命相搏的人,居然是当时江湖传言,义兄贪恋义弟妻子美色,最后劫走义弟妻儿的霍不同。
左平翰躺在地上,心情起伏不定,连连暗叫:“冤枉,冤枉!”这个霍不同的名字,自己是听自己的兄长提过的,只是一直没见过面。当时江湖既然人人如此传说,自己这一趟前来寻找嫂侄,当然极有可能会碰上这号人物,怎么刚刚就没想到呢?自怨自艾之际,后悔莫名。左平翰在江湖上为人颇为硬气,软硬不吃,得罪了不少人,他也曾想过自己可能不得善终,但死则死矣,如今居然是这般死法,既是冤枉,又不甘心。
那时左平翰一时不知是要起来相认呢,还是要继续装死。若是继续装死,那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就交不到侄子手上,失去了此行的意义,而若是自己此刻一动,只怕还来不及解释,对方随便补上一脚,就能立刻了结自己。到时弄假成真,东西一样交不到侄子手上。
正自踌躇之际,忽然听得远处有人来到。原来他虽然外伤严重,内力却没丝毫折损,听觉亦与平时无异。这时他一听脚步声,便知道是一路跟踪他多时的王氏兄弟。他心知不妙,于是便偷偷动手去解开随身带来的那个包袱,取出木盒匣子里的事物,压在自己身体底下,然后再将木盒匣子放回去,将包袱打结扎好。那左元敏说他看到左平翰在动,就是这个时候。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左平翰也都知道,只是他受伤既重,除了继续诈死,也帮不上什么忙。后来王仲琦竟敢来到他身边偷东西,左平翰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趁着他开口说话,分心转身之际,取出压在身子下的东西,一招“四平八稳”从他的腰间斩去。那时王仲琦的身子正好挡在王伯琮与左平翰的中间,而左氏母子的注意力也在王伯琮身上,所以左平翰这一偷袭成功,立刻回原位躺好,手法巧妙,现场竟然无人知晓。也是左平翰手上的东西太过厉害,王仲琦一直到死前,都还不知自己几乎已被斩成两截,还走了几步路,这才向前扑倒。
这样的结果,固然让王伯琮与左氏母子一时惊骇莫名,就是左平翰也是颇为吃惊,虽然一颗心卜通卜通剧烈地跳着,但他却搞不清楚到底自己是惊讶还是兴奋,总之他暗暗地将右手挨近身旁,蓄势待发,就等王伯琮也走过来,然后准备依法炮制。
只是王伯琮才亲眼见到弟弟死于非命,不仅不知敌人是谁,就连对方的长相也没见到,自己的行动当然要格外小心。所以左平翰虽然同样抓准王伯琮回头的时机进袭,但是王伯琮也是绷紧着神经,就等着他偷袭,一觉背后有异,立刻发足前奔。那左平翰一击不中,根本无力再追,右手一抬,便将手中事物使劲朝王伯琮背后掷出。王伯琮不知厉害,勉强接招,结果赔上了右手。
※※※※※王伯琮见左平翰浑身是血,身子摇摇欲坠,心想:“他身受重伤是实,在这边跟我乱说一通,只是想吓走我。”便道:“什么失而复得?当真胡说八道!”
左平翰说道:“刚刚削去你手指的,就是那个东西。”王伯翰一惊,道:“当真?”忍不住回头去瞧那事物掉落之处。那左平翰正是要他回头,趁此一隙,矮身向前,两臂一伸,从王伯琮的胁下穿过,右手上抬,拇指扣住了他的“大椎穴”,左手往前尽伸,反手扼住了他的喉间,口里同时喊道:“大嫂……你是大嫂吧?我是平翰,是平熙的堂弟。我带来的那把单刀,是平熙生前所有,赶快……赶快去捡起来,带着元敏侄儿快走,我……我快撑不住了……”
那左夫人大惊,说道:“小……小叔,你说什么?什么平熙的单刀……”左平翰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那刀……刀与平熙的死有……有关,别……问了,快……拿了快走……”左平翰忍着胸腹疼痛,要勉强扣住王伯琮已是困难重重了,这时又开口说话,手上更加乏力,但觉全身筋骨吱吱嘎嘎地乱响,彷佛随时都有散开的可能。
那左夫人微一迟疑,这才牵着儿子的手,往刚刚那道寒光落下之处走去。可是左平翰所耗的力气早已超越临界,岂能容人这么一点迟疑。只听得王伯琮大喝一声,震开左平翰的束缚,“波”地一声,一掌打在左夫人的背上,左夫人闷哼一声,身子如断线纸鸢,飞了出去。
左平翰一惊,不知哪来的力气,跟着往前一扑,拦腰抱住了王伯琮,两人重心不稳,滚倒在地。只是那王伯琮虽然横腰被抱,上半身却是自由的,转过身来,提起左掌,便要往左平翰的右耳拍去,口里说道:“你断我右掌,我就断你头颅!”左平翰深知凶险,但又不愿松手,一咬牙,反而将脸面往王伯琮的上臂迎去。那王伯琮原本打算一掌将左平翰的颈骨震断,可是左平翰不避反迎,自己躺在地上,手臂无法后缩,以致这一掌是碰到了左平翰,不过却是用臂弯,威力大打折扣。
但左平翰受到这一击,仍是眼前一黑,头痛欲裂,他心中着急,哪里还管得了管不了江湖规矩,张口便往王伯琮的上臂内侧咬落。那王伯琮吃痛,左手五指弯来,便去扯他的头发。只是这不扯还好,一扯之下,左平翰嘴上用力越剧,顿时痛得他杀猪般大叫,右手下意识地来推左平翰。却忘了自己的右手掌去了一半,伤势严重,这一用力,伤口崩裂,鲜血迸流不说,阵阵剧痛随之而来,纵令他声嘶力竭地狂叫,也丝毫不能减轻身上苦痛煎熬的万一。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死命地搂着咬着不放,一个痛苦地扯着推着不休,一时僵持不下。这其中除了左平翰的喘息声与王伯琮的哀嚎声外,还夹杂着左元敏伏在母亲身上的哭喊声,场面极度混乱。也合该王氏兄弟注定要将性命陪给左平翰与霍不同,那霍不同此时忽然朝着王伯琮身边爬了过来,手上还拖了那把左平翰的雨伞。
那霍不同一寸一寸地挨近,王伯琮便一寸一寸地往鬼门关靠去,只见他斯条慢理地将伞柄横过王伯琮的脖子,然后两手按住两端,使尽吃奶的力气往下压。那王伯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霍不同的一举一动,却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但觉脖子紧扼,张大了嘴巴,叫不出声音,也没空出声,只是极力地想多吸几口这花花世界的新鲜空气,但很快的,胸膛里进气越来越少,天色也逐渐变黑,几番抽搐,终于松开抓着左平翰后脑头发的手,终至一动也不动了。
那左平翰与霍不同合力扼死了王伯琮,心情逐渐放松,忽然对眼一抬,四目相交,两人都愣了一愣。霍不同想起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胡里胡涂地抓着一个人猛打,以致有今日之祸,除了感到冤枉,还觉得对不起左平翰,甚至是已死了的左平熙。想起自己这十年来的隐姓埋名,四处奔波,到头来竟是如此收场,霎时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这么对望,也不知过了多久,霍不同忽然灵台清明,若有所悟地对左平翰笑了一笑。左平翰的心情本当比霍不同复杂上百倍,但见到霍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