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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县令人叫周大牙,最是贪婪成性。闻了这消息,便派人,逼我父交出宝贝。我父亲哪里肯从?不想那周大牙,便使人咬我父亲通贼为盗,将他下到狱中,第二天,便闻消息我父亲在狱中畏罪身亡。”
“那时我和兄弟尚且年纪不大,哪知人心险恶?还是母亲连夜送我们兄弟,偷偷跑了出来。再过几天我们再去打听消息,才知道那周大牙竟是斩草除根,将罪名派下,将我家中抄得一干二净,家人,俱已被判流放。而流放途中,一伙山贼劫路,竟将我一家人全都杀死在山林之中。”
说到这里,刘拿腊黄的脸色,也泛起了几丝潮红,浑浊的眼睛中,焚烧着苦痛与怒火,一连声的咳嗽起来,良久方息。
喘息半晌,刘拿才接着说道:“我们兄弟都不过十几岁,游荡在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后来一个老偷,收养了我们,这才走上了这条路。”
刘拿眼中现出回忆之色道:“许是因为我们兄弟身上流的匠户的血,以前读书,不见有什么灵光,反倒做起这些来,学得倒快得很。我本来就爱动土工,打墙盗洞,一看就会;我弟弟从小喜欢小巧的东西,对机关最是善长。尤其以前我们家境不错,也收得些东西。因此他对古玩鉴物,眼光不俗。因此我们兄弟二人,联手做事,倒是合适得很。”
“待得老偷死了,我们兄弟自觉手艺有成,便想到回去报仇。回乡一打听,才知道那周大牙居然因为讨得上司欢心,已经升官成了知府。嘿嘿,这世道,便是如此,那心地良善,老实厚道之人,老天从来不会保佑;那心黑手狠、天良丧尽的,反倒升官发财。老天爷呀,从来都是瞎子!”
刘拿咬牙切齿,双目流泪,喃喃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这才恨恨地道:“老天爷不管,我们兄弟就自己动手。没想到报仇竟然那么简单。我们略略探听,便摸准的周大牙宅中情况,我做洞,我兄弟出手,轻轻松松便将那周大牙家中财宝库洗劫一空,更将他平时贪赃枉法的一本簿子拿到了手。”
“没想到周大牙这家伙居然也很狡猾,一见簿子丢了,立马官也不要了,收拾东西就要跑路。还好我们发现得快,这才在半路上捉了他,带到了父亲坟前,将他生生挖了心,祭了家人。可笑这厮,藏了一库地金银财宝,平时却连块肉也舍不得吃。待他死时,只穿着一件破袍,一个人跟随都没有,哈哈!可笑,可笑啊!”
“他家中的财宝,除了从我家抄的那件柴窑,其余的,兄弟都说是不义之财,全都偷偷散给四边地穷人了。唯有那件柴窑洗,我们带到了坟前。祭过家人,我弟弟却一言不发,取过一旁的铲子,一击之下便将我家祖传的那件柴窑洗砸得粉碎!”
听到这里,梅清也不由“呀”了一声。世人所谓五大名窑,是为汝官哥钧定,而无柴窑之名,并非是因为柴窑不贵重。恰恰相反,却是因为世间流传,几乎没有一件可以确定的柴窑真品。
既然世上已然无存,列为名窑也就没有了意义,因此才未将柴窑列入。但正因如此,才更衬出柴窑的珍贵。
若是其他人说道柴窑,只怕多半是赝品;但刘拿弟弟刘取,就是那疤儿刘,此人梅清熟知其在瓷器上的造诣,想来那柴窑定然为真无疑。
这样一件东西,刘取居然能一铲毁去,任谁听了,也都难免吃惊。
刘拿沙哑地声音道:“我当时惊得呆了,喝问弟弟怎么地将祖传宝贝毁了?弟弟却道:我家上下数十口,皆因这东西,才遇此惨祸。这东西一不能穿、二不能吃,除了害人,还有什么用处?与其让它留在世间继续害人,不如就此毁去。”
梅清听了,也是哑口无言。他是玩古玩出身,又是富家子弟。那些珍贵古玩、字画,世间稀有,往往一件便价值连城,在梅清心里,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但此时听了疤儿刘之言,却觉得无言以对。这些东西,一不能穿、二不能吃,毫无用处,却凭得什么这般贵重?
刘拿继续说道:“我本想大仇得报,我兄弟虽然不说饶有身家,但这些年来,也有些积蓄,便寻个安稳之地,过省心的日子罢了。不想,唉,不想我弟弟却从此落下个毛病。但凡他听说哪家有了名贵的瓷器,便定要想方设法盗了来,却又不收藏,只是过眼之后,把玩几天,便即毁去。”
梅清听了,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无论如何,这疤儿刘行事,有些太偏激了。
刘拿缓缓摇着头道:“我反复劝他,他总是不肯。唉,我想既然劝不得,也只好帮帮他,反正我还有些能为,至少不会让他轻易失手折在别人手里。没想到,终于最后,是因此招了大祸。”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刘氏兄弟
更新时间:2009…6…20 12:51:53 本章字数:3205
“三年前,当时我们兄弟虽然极力低调行事,但总是在道上有了些小小的名声。结果有一天,便有一个蒙面人找到我们,说是有一件大买卖,需要请我们兄弟出手。”
刘拿话中透出隐隐的悔恨与无奈,眼睛茫然地不知看着何处:“现在想起来,那个人就透些邪气,只是因为是一位前辈介绍过来的,我们也都没在意。当时我极力反对,只是那人道:这次买卖欲要入的那库中,各类瓷器珍宝,应有尽有,他只是要取两箱东西,其余各类瓷器,他一件不要,任我兄弟处置。”
“当时我弟弟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毫不犹豫便答应了那人。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弟弟去卖命,我自己不理不问。唉……”
刘拿一声长叹,不知是为了当时刘取的固执,还是为了答应此事的悔恨。
梅清听了连连摇头,刘取之举,似是入了魔一般。虽然那些珍玩没有实际用处,但毕竟是前人传承,文化所载,这般盗来毁去,总是有些过了。
既然听刘拿讲到三年前他们兄弟这桩大买卖,梅清当然明白肯定是那蒙面人要入宫盗宝。他更想到,只怕这蒙面人要盗的,就是那两箱道经了。而刘取自然也是在盗宝时,得到的那一批上佳珍瓷。只是为什么这一次刘取没有将众瓷器全都毁去。就想不明白了。
刘拿眼睛迷离地道:“我总是劝弟弟,那些瓷器虽然没用,但总是咱们祖宗先人留下来了。数百年战火纷乱,幸存于世。现在咱们都给拿来毁了,总难免是倒行逆施,怕是难免要有天谴,于自身不吉。我弟弟却道,哪有什么天,哪有什么理?若真天有眼能观,有理可谴时。又怎么会有这么多地世事颠倒?何况这瓷器本是祸害,天若有眼,也当拿来毁了。天若不拿,我便来拿;天若不取,我便来取。我想想也是如此,何况自己心中也未尝不激愤,因此也没有真正用心劝过他。现在想想,总是又毁在瓷器上,不是报应,又是什么?唉。报应,报应啊……”
刘拿摇头嗟叹良久,这才苦笑道:“却是惭愧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平素我是什么也不信的,现在快死了,反倒这般计较起来了。梅公子切莫见笑。那一次虽然事先不知道要去盗哪里的宝库,但我们兄弟也能觉得出来,必然不是一般库房可比地。我记得那是嘉靖十八年的正月吧,过完年时间不长,天还很冷。按说那个节气。并不是干活的好时机,天寒地冻的。但那蒙面人好象等不及的样子,我们兄弟做足了准备,带着家伙儿到了那人指定的地方。”
说到这里。刘拿眼睛中也有了几分恐惧地神色道:“不想那地方根本就不见有人影,我们足足等了大半天,才有一个小孩儿来,说是领我们去到主人那里。我们问他主人是谁,却见那小孩子……好象根本就不知道回话,只是一个劲的傻笑,领着我们就走。”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是京城根的一个老宅子。我们才进去。那个领路地孩子就倒在了地上不动了。我们说来也是道上混的。什么场景没见过?当时也是气盛,就大的胆子进去了。”
“进了房里。就当时来找我们的蒙面人一个人在。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好象没有多久不见,那人的腰就弯了很多似的,没有什么精神,也不大说话。过了一会,陆陆续续地,又有几个人被带了人。其中有几个我们也认识,都是道上善于机关盗洞的高手,真不知这蒙面人,是如何把我们全都找到一起的。”
“我们这些人,虽然平常都有个认识,但却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何况道上的规矩,哪有一件活,找了几批人的道?因此当时大家都变了脸色。尤其有一个向来声望不怎么好地家伙,一见人多,当时就骂骂咧咧的,说那蒙面人不懂规矩,胡乱办事“我记得很清楚,那家伙姓胡,人有个外号叫飞天狐狸。这家伙道上名声很不怎么样。人都说取财不采花,采花不取财。虽然采花贼是下三滥,但至少的规矩还应该有。这飞天狐狸却有人说他是财色都不空的主儿,因此没人待见他,还听说也很有几个仇家。他自己大概也是心里有病,因此一见了我们这些人,就闹着不干了要走。”
“其实就算是我们,心里也觉得不满意。从来做这买卖,除非有道上前辈担着,哪有大家一起干的道理?既然这飞天狐狸先闹了起来,干脆大家就一拍两散算了。”
“我心里这么想,还没说出来,却见那飞天狐狸已然说道:姓木的,既然你不懂规矩,爷们也懒得赔你玩了。谁爱伺候你谁伺候,大爷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就想走。”
“飞天狐狸说的姓木的,就是指的那蒙面人,先前我们也都叫他木先生。木先生见那飞天狐狸要走,只是哼了一声,然后口中不知念了句什么,然后我们就看到,飞天狐狸忽然一下子就站住不动了。”
说到这里,刘拿忽然露出极为可怕的神色来,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颤抖地道:“当时地情形,我一辈子也不会忘。只见那飞天狐狸,就那么站在门口,忽然从他的五官之中,冒出火来!”
“那火焰如同地狱冥火一般,竟然是呈现紫碧之色,一道道从他眼睛口鼻中冒出来。他整个人,便如一只插在那里的火把也似,紫火将他的头都笼罩在里边,头发胡须,尽都烧着了。只是尽管火焰腾腾,飞天狐狸他浑身**扭曲得如同一只被生剥皮地野兽一般,但却自始至终,没有发现一点声响。”
“现在想来,定然不是飞天狐狸他这般硬气,而是那木先生,以什么法术禁了他出声罢了。眼见得他痛苦万状,足足烧了两三刻的时间,整个人都烧化了,变成了一具骷髅。当时众人都吓得傻了,眼前燃烧的人形,空中全是熏人的恶心气味。有几个人实在忍不住了,趴在角里大吐起来。只是那木先生又哼了一声,大家便再也没有人敢动一动,也没人敢再吭一声。那木先生最后道:话我不再说二遍,你们道上有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大家只管干活便是,事成之后,先前的许诺我绝不食言。但若再有生事的,眼前这人便是例子。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我们这些人,也都不是善良之辈,但到了那时,也得只有听天由命了。”
听着刘拿讲起当年事时,面上惊容犹在。想象古宅怪客,举手投足间竟将一个江湖中人生生烧死,确实令人毛骨悚然。梅清更是想到,那木先生,定然不是寻常江湖人物,而应该是修行中人。只是修行中人自有规矩,缘何会对其他人以法术烧杀,便难以忖度了。
一边的侯申,听闻到刘拿讲到此处,也难免有些变色。只是想了一想,便忍不住问道:“刘兄,既然那木先生这般阴狠,只怕他所图不小。再加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