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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亦乐嗯了一声,怔怔的望着那白衣艳妇,却不动手。
鲍超用肘臂触了余亦乐一下,道:“怎么啦,你怎的不动手,难道这秀色就这等可餐么?”说着耸肩一笑。
余亦乐正色道:“兄弟倒不是贪餐秀色,只觉着男女有别,如何能施用‘推宫过穴’的手法?是以正在为难。”
鲍超笑道:“余兄也可算得江湖上一位奇士,为何事到紧急关头,反而拘泥起来了呢!
岂不知凡事必须权衡利害轻重么。现在咱们身在敌窟,自然是救人要紧,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些酸礼。”
余亦乐略一沉吟,一整脸色,点头道:“既是如此,就请鲍兄放下火烛,先将她身子顺正,待兄弟为她推拿血脉便了。”顿了一顿,又道:“尚请鲍兄与兄弟护法……”言毕,立即运功蓄气。
片刻工夫,余亦乐卷起宽袖,缓缓伸运双掌,按着白衣艳妇双腕的内侧,隔衣按摩了一阵。
余亦乐在她臂腕上推拿了一阵,又将她秀发散开,在她脑后、天灵、额心等处按摩了一阵。
约有一盏热茶工夫,那白衣艳妇突然一声长吁,接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瘀血,鬓发间冷汗涔涔,忽的睁开星眸,一见余亦乐与鲍超二人蹲在自己身侧,而且余亦乐正在握住自己右腕脉门,在那里推按,不由用力一挣,娇躯猛一翻动,竟霍的用左手支地,半坐了起来。余亦乐怕她误会,忙道:“你受伤不轻,在下奉盟主之命,在为你施‘推宫过穴’的手法,你还是躺下来休息为是。”
白衣艳妇这一挣坐起,那如云的秀发,不由的散披满脸,她赶忙的用左手拂了拂,茫然又略带紧张地问道:“那么你们盟主呢?”
余亦乐道:“方才他与那老怪硬拼了一阵,仿佛也伤的不轻,现在正在那里自行调息呢。”说着转脸对胡柏龄坐的地方望去。
白衣艳妇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胡柏龄盘膝静坐,正在运气调息,长长吁一口气,目光流动,不停的左右张望了一阵,道:“我师父也走了吗?”
鲍超冷冷地接道:“你问的可是那人不像人,带着几分森森鬼气的老头子吗?”
白衣艳妇醒来之时,一连串说出几句话,似已很累,那支撑着她坐着的手臂,似已不胜负重,又缓缓躺了下去,声音十分微弱地答道:“就是那人……”
鲍超道:“他已伤在我们盟主手中,逃走了……”
那白衣艳妇脸上忽现异常惊恐之色,道:“怎么?他败在你们盟主手中了?”挣扎着抬起头来,又向静坐的胡柏龄望了一眼。
余亦乐早已窥出她心中之意,不待她开口相问,自动接口说道:“他们硬拼之下,成了两败俱伤之局,不过令师似是受伤较重一些。”
白衣艳妇吃力的摇摇头,道:“我那师父练成了一种极为歹毒的‘阴风掌’,不论武功如何高强之人,也难挡一击,只怕你们盟主中了他的‘阴风掌’了……”她大伤初愈,体力未复,说话断断续续,无法一气说完。
余亦乐皱皱眉头,说道:“姑娘可也是被令师‘阴风掌’力所伤吗?”
白衣艳妇轻轻闭上双目,有气无力的说道:“不错,我看他静站运功之时,已知他要用‘阴风掌’了,想上前去阻挡于他,哪知他竟先对我下了毒手。”但闻娇喘吁吁,下面之言难再接续。
余亦乐忽然觉着眼前躺在地上的白衣妇人,十分柔弱可怜,心中暗暗忖道:“此人虽然有些可恨之处,但在那老魔头积威之下,自然无能抗拒了,也难完全怪她。”念头一转,油生同情之心,说道:“姑娘可知那‘阴风掌’伤人之后,有何药物可以解救吗?”
白衣艳妇强自振作精神说道:“那‘阴风掌’歹毒无比,据我所知,世间只有纯阳内功的‘先天性功拳’可以疗救,但此武功,乃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之首,当代少林高僧,不知是否有人会精练此种武功……”
她喘息了一阵,又道:“他运了功力之后,先对我拂出一掌,‘阴风掌’的威力,可能消减甚多,你们盟主之伤,也许发作会缓慢一些,我已经深中‘阴风掌’毒,诸位不必再为我费心了,快些想办法救你们盟主要紧。”
余亦乐轻轻叹息一声,道:“盟主内功深厚,机智过人,令师虽然练有绝毒无伦的‘阴风掌’,也未必真能伤得了他,他在中掌之后,尚能运功疗息,可见掌伤不重。”
白衣艳妇惨白的脸色上浮现出欢愉之色,微微一笑,道:“但愿他受伤不重,早日复元。”说完,缓缓闭上双目。
余亦乐举起手来,轻轻在她额角之上一按,只觉她额角之上,微微渗出冷汗,知她伤的极为惨重,救治之望,十分渺茫。
回头望去,只见胡柏龄气息均匀,伤势似已好转甚多。
当下站起身来,低声对崂山三雄说道:“盟主运气正值紧张关头,不能惊扰着他,王兄伤手未愈,亦应静静的养息一下,咱们就在此地候到盟主清醒之后再走,至于这白衣妇人,只怕是难以救治了。”
鲍超望了那白衣少妇一眼,骂道:“这贱货死了算啦……”
那白衣艳妇忽然睁开眼来,望了鲍超一眼,又缓缓闭上。
这轻轻一瞥之间,是那样娇弱凄凉,鲍超突感心头不安起来,暗道:“我一个堂堂男子,对一个挣扎在死亡边沿的妇道人家,口出这等放肆之言,未免有失大丈夫的风度。”当下转过身去,低声对余亦乐道:“余兄照顾盟主伤势,兄弟去守左面侧门,也免得有人闯了进来,惊扰到盟主疗伤。”说完话头也不回的向左面侧门走去。
那枯瘦如柴的中年大汉,接道:“我去守右面殿门。”转身急奔而去。
此人看去虽然十分瘦弱,一付皮包骨头,但在崂山三雄之中,武功仅次于老大鲍超,比起高头大马的王大康,尤胜一筹,排行第二,姓洪名泽,崂山三雄之中,以他城府最深,手段最辣,故有“鬼诸葛”之称。
大殿上只余下了静坐调息的胡柏龄,奄奄一息的白衣艳妇,还有依靠在壁间闭日休息的王大康,和满脸忧虑的余亦乐。
余亦乐抬头环顾一下四周的凄凉环境,心中泛起了千百种复杂的情绪,如今这大殿中所有四人,只有他一个没有受伤,只要他暗中施展一点手脚,立时可以不露痕迹的把胡柏龄置于死地,再设法暗算了崂山三雄,伪造胡柏龄手示遗书,不难取得绿林盟主之位,自己虽无意此位,但义弟钟一豪却是朝夕盼望着挣得此位,遗书中指明让钟一豪接掌绿林盟主,更是天衣无缝……
心念转动,杀机忽起,缓缓站起身来,向胡柏龄走了过去,暗中运集功力,正待出手点伤胡柏龄的死穴,忽听身后那白衣艳妇轻轻叹息了一声,梦呓般地说道:“冻死我了……”
这一声低弱的呼喊,顿使余亦乐杀机消灭,回头望去,只见那白衣艳妇身子动了一动,又寂然无声。
定神望去,只见胡柏龄闭目静坐,神威凛凛,烛光照耀之下,虬髯根根如针,虽然在运气疗伤,但仍有着慑人的气度。
数月来重重往事,陡然在余亦乐脑际泛起,心中暗暗忖道:“绿林中龙蛇混杂,最难统率,除了此人这等胸襟,气魄之外,实难找出第二人,万一刚才下了毒手,点了他的死穴,那可是铸错千古一大恨事……”
忽见胡柏龄微微一笑,道:“那白衣妇人,对我施恩甚重,如非先挡阴手一魔一记‘阴风掌’力,只怕我受伤不止这般轻微了。请余兄看看那白衣妇人伤势如何。”
余亦乐猛然一惊,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微微一皱眉头,面有难色地答道:“她伤势甚重,只怕难以救得过来了。”
胡柏龄道:“你们暂时把她伤势稳住,别让恶化就行,待我再把真气运行一周,再设法救她。”
余亦乐道:“盟主但请放心,此事我大概还能做到。”
胡柏龄淡然一笑,又缓缓闭上双目。
余亦乐缓缓站起身子,走到那白衣艳妇身旁,扶她坐了起来,自己也盘膝坐好,暗中运集真气,伸出右掌,顶在那白衣艳妇的背心“命门穴”上,迫出本身真气,一股热流,循臂而出,直向那白衣艳妇“命门穴”上攻去。把她将要断绝的气息,又缓缓恢复过来,但闻娇喘细细,似是人熟睡一般。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余亦乐顶门之上,已隐隐现出汗水。
他收回右掌,略一喘息,又重新伸了出去,顶在那白衣艳妇背心“命门穴”上。
余亦乐既能醒悟过来,是以对胡柏龄之言,奉若纶音,不惜拼耗自己元气,以延续那白衣艳妇奄奄待毙的生命,在一夜之中,余亦乐以自己内元,在她十二处大穴上输入她体内。
天色由一线曙光,转为鱼肚白色,殿中蜡烛已尽,晨曦透进,已可看出那白衣艳妇面色与呼吸,逐渐转入佳境。
但余亦乐却是紧闭双目,一脸沉凝之色,满脸汗水像黄豆一般,滚滚而下,身上汗水,已湿透外衫,身子虽然稳坐不动,但似已隐现不支之意。
胡柏龄端坐一侧,通宵暗自凋息,试着以自身的真元之气,打通各道经脉,想将“阴风掌”的阴寒之气,逼出体外。
这时透进大殿的阳光,正照射到他的脸上,只觉眼睛一亮,知道天色已亮,缓缓吁舒了一口气,睁开双眼一看,见余亦乐依然盘膝端坐,双手正顶在那白衣艳妇的“命门穴”上,身上的汗水,被内元真气一蒸,冉冉的冒着热气。
胡柏龄一见他此等情形,自然知他是拼耗自己内元,在维持那白衣艳妇的生命,心中很是感动,当下又舒了口气,气贯丹田,微微伸展身躯,觉着经血通畅,似无异样,起身走了过来。
余亦乐对胡柏龄走到身前,浑似不知一般。胡柏龄半蹲下身子,低声道:“余兄,看你神色,似是太累了,赶快歇息。”余亦乐还是未曾听见一般,只鼻息重哼了一声。
胡柏龄举起衣角,在他脸上轻轻擦拭,替他抹去汗水,道:“余兄……”
余亦乐听得胡柏龄一声唤叫,双眉一紧,用力睁开双眼,嘴唇开合了一下,低沉地吐了一声:“盟主……”只见他身躯一翻,人便仆倒地上。
原来余亦乐以本身真元,耗了彻夜长长时间,他之所以还能坐在那里助白衣艳妇打通经脉,维持她的呼吸,可以说是全凭一种内心对胡柏龄感激的精神作用,这时又因胡柏龄对自己这等关心,为自己擦汗,虽然没有说话,但内心还是很清楚,不由得大是感动,待他睁眼,张口想说话之时,那硬聚的一口真元之气立即散去,真元之气一散,那股精神作用,也随之失去,是以一张口,人便摔倒地上。
胡柏龄疾伸双手,把他扶倚膝上,运功聚神,双手同出,连点他“紫宫”、“外陵”、“天地”、“神藏”、“衡门”、“百会”六大要穴。
只听余亦乐长吁一声,口一张,吐出一口浓浊的瘀痰。
胡柏龄左手紧握他脉门要穴,右手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翠玉古瓶,咬开瓶塞,倒出一粒朱丸,道:“余兄,你因耗伤过重,致一时血不归经,快服下这粒丹丸,以保住脾脏心腑。”
余亦乐也不说话,点点头,张口吞下朱丸。
胡柏龄合上瓶塞,低声说道:“余兄快请运气调息一下。”
余亦乐微微一笑,道:“盟主但请放心,我服下盟主的灵丹之后,已觉好转甚多,盟主不用再费心管我了,快些想法子救那白衣妇人要紧,恐怕她已快不行了……”
胡柏龄道:“她得你真元之气相助,人已好转甚多,最低限度,可延长她甚久生命。”
余亦乐轻轻吁一口气,笑道:“这么说来,我是幸不辱命。”
忽见那白衣艳妇转过脸来,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