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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个被砸烂的尸体碎块散在地上,下午的大雨冲去了不少血肉泥浆,较大块的零散尸块则冲不去,半掩在泥地、草丛之中。
散落一地的尸块,必会招来野兽,届时自己也将活不了。陆寄风更加後悔,也觉得手断了并不要紧,自己把腿跌断了,弄得连逃跑也不能,才是自找死路。原本双手皆断,他心灰意懒只想一死;如今连腿也断,他却觉得无论如何要先想个活命之法。
正在焦急之间,身上到处都一阵阵麻痒,顺着裤管、衣领、袖口等处,爬进许多小虫子,咬啮叮螫,陆寄风既痛又痒,但不能举手搔抓,就连翻几个滚在地上磨擦也不行,这样的苦处比起在高崖上受雨淋,实在还要痛苦千万倍。在酷刑之中,有将人全身割出伤口,然後五花大绑抛於虫**,任凭他被小虫子活生生咬死,这是比凌迟还要恶毒之刑,受刑者往往二三十天还无法死去。
陆寄风暗暗叫苦,不知何以一瞬间爬来如此多的虫群,而且叮咬之凶狠,毕生未遇。转头见到散了一地的尸块,才恍然大悟∶
“定是尸体引来了虫子,这下糟了,食肉之虫可比野兽还难对付。”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寸不被叮咬,陆寄风只能拼命蠕动身子,怎样也摆脱不了这些咬住了肉的虫,想到自己或许会活生生地葬身於虫吻,陆寄风忍不住放声叫道∶
“救命啊!来人!我在这里┅┅”
旷野深山,任凭他如何大叫,只有激起一树风涛与回音。
陆寄风叫得喉咙乾哑,又急又悲,想着∶“陆喜他们现在在哪儿?那老道究竟把我捉到多远了,怎麽会陆喜都听不见我的叫声?”
这一番力竭声嘶的高呼,使他的喉咙有如火烧般痛苦,一阵咸味滑入口中,原来是嘴唇乾得龟裂,伤口流出了血。
就算想放弃求生,全身的痛苦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解脱的。身上被无数凶狠的虫子咬得奇痒难当,虽然挣扎的话会扯动断骨,痛也总比痒来得好。陆寄风把心一横,身驱使尽了力量大力翻滚了两圈,手脚被身子一压,痛得再度晕迷不醒。
似乎有什麽温温热热之物,气息喷在他脸上。
痛醒的陆寄风睁眼一看,天边依然黑蒙蒙,转动眼睛一望,一张毛绒绒的脸与他的面孔相距不到一寸,湿湿的鼻头碰着他的脸。那是一头狼!
陆寄风大惊,才一张口,狼便咬住了他的颈子,陆寄风气息一闷,眼前一花,想起野兽会先咬断猎物的气管,再慢慢地撕食,自己这回是真的死定了。狼都是群体行动,想必是自己昏迷之时,一群狼找到这一地尸块,也把自己当成了死尸。
但是他无法看、无法想办法,狼牙刺入了他的颈子,脑中空白的陆寄风几乎完全失去意识。
迷迷糊糊间,他隐约听见低沉的吼声,杂乱的野兽喧叫声,狼似乎拖着他跑了几步,身体在地上被拖行的感觉格外清析。接着喉间一松,陆寄风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银铃般的笑声,像是梦境,一下子清楚,一下子寂然。
漆黑之中,乾燥的奇异气味,有点像奶香,却更像皮毛的气味。有时会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摸着他的脸,但是陆寄风无法知道那是什麽。
他记得自己因乾渴而呻吟过,不知谁喂了自己水;伤口火烧般的疼痛却一刻比一刻教他难忍,不管他怎麽呻吟,都无法自这样的昏沉与疼痛中醒来。
当他再度能视物,触目所及的石壁边,是一堆杂乱的乾草。自己也躺在乾草堆上,背後却抵着一个软绵绵之物,十分温暖。
呆了好半天,陆寄风才想道∶“我没死。”
会是什麽人救了自己?这个石洞虽乾燥,却什麽也没有,而且有股从未闻过的怪味,绝不会是人住的地方。
他转过身,手脚还是一动就痛得忍不住叫出声来。
背後的东西动了一动,接着是一阵打呵欠之声,难道与自己背靠背而躺的是个人?
第四章 豺虎方构患(2)
声中,背後之人坐了起来,一只雪白小手从背後伸过来,接着,那小身体几乎是抱着陆寄风,滚到陆寄风脸所朝的方向。
陆寄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之物。
她微微一笑,和陆寄风并头躺着,抱着陆寄风,黑亮得闪着星子般光辉的眼珠,简直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两丸黑玉。
那是他一生中从未想像得到的可爱小女孩,白里透红,嫩得像会滴水的小脸上,眉间有一颗红艳的丹砂痣,颜色鲜丽,像是画上去的一般。
陆寄风呆若木鸡,眼光无法由她身上移开,怎麽也想不通∶此地如何会有人?而且还是如此神仙般的女娃儿。她一定不是人类,只有仙子才会单独出现在这荒山野岭,而且这样悠闲地对着人笑。
陆寄风张着口,却不知要说什麽。女娃儿坐了起来,头发有些凌乱,她伸手随便押了押乱发,动作极为可爱。陆寄风只知呆看着她,连身上的痛楚都忘了。
女孩低下身,撑着小脸,道∶“你起来了,我抓小猫来跟你玩好不好?”
不等陆寄风回答,她已跳了起来,奔到陆寄风身後,“嘿咻”一声,极为吃力地不知在做什麽。耳边听着她衣裳磨擦的声音,暗自奇怪此地如何会有猫?又为何要抱得如此吃力?
等她奋力抱着那团毛绒绒之物绕到陆寄风面前,陆寄风的嘴张得更大,那团毛绒绒的东西,几乎跟她差不多大小,根本不是猫,是出生不久的老虎!
她气喘吁吁地将幼虎放在秦长风身前,幼虎睁着蓝色的眼珠,一面喵喵叫着,粗厚的前爪摇摇晃晃,胡乱摸索,不时地拍在陆寄风脸上。
女孩一面摸着幼虎的毛,一面不时把乱爬的幼虎拉回固定的地方,笑嘻嘻地说道∶“是不是很可爱?你要不要摸摸它?”
陆寄风苦笑了一下,道∶“我的手┅┅”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都哑了,声音粗嘎难听,眼前见这美若天仙的小女孩,顿时自觉惭秽,便不再说话。
女孩也不理他,自己抱着幼虎玩了起来,一下子拉幼虎的胡须,把幼虎激得哇哇大叫;
一下子趴在地上跟老虎互打爪子,笑声清脆悦耳,完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一派天真。陆寄风看她看得忘了苦楚,就连自己如何会来到这个地方,也根本就没有想到过。
女孩见陆寄风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便把幼虎往他的方向一推,“给你。”
陆寄风摇了摇头,女孩笑道∶“还有两只,我都抓过来给你看。”
陆寄风这下子全明白了,这里是个虎**,而且还是个刚刚生了小虎的母老虎的虎**!
陆寄风顾不得喉间的刺痛,道∶“别、别去动这些虎子┅┅”
“没关系,你看,好不好玩?”
女孩高高兴兴地使尽全身力量,半拖半抱地将其它两只幼虎抓到前面来,三只小老虎全部放声大叫,咪咪呜呜,叫得非常用力,那副东摇西晃的样子,陆寄风见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女孩见他笑了,更加开心。
低沉的闷吼声传了过来,陆寄风一惊,道∶“这是┅┅这是什麽声音?”
女娃抱着幼虎,转头望向洞外。洞口出现了一个逆光的影子,被日光长长地拉进洞中。
那宏伟粗状的姿态,赫然是一头巨虎。
陆寄风大骇,道∶“你过来,快放下小虎子,到我背後!”
女孩动也不动,只是看着巨虎缓缓地步入,陆寄风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头,盯着巨虎渐接近女孩,他从未见过这麽大的老虎,一个头的宽度就差不多有女孩半个身体长短,一定已经生长在山间很久了。
巨虎前爪微屈,似乎是要扑上来的准备姿态,低沉地发出吼吼之声。陆寄风大气也不敢透,暗暗祈祷老虎不要扑到女孩身上,最好是先咬死已经四肢皆废的自己,让这个不知危险的女孩有时间逃走。
女孩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站了起来,陆寄风惊骇无比,叫道∶“别┅┅”
女孩用力挥动木棍,清脆的声音怒道∶“乖乖的,不要凶!不许咬他!”
巨虎居然一面闷吼着,一面缓慢地趴下,最後乾脆躺了下来,以白毛浓密的肚皮朝着女孩。
陆寄风呆看着这一幕奇景,幼虎闻到母虎的气味,摇摆不稳地爬了上去,母虎慈爱地舔舐幼虎,幼虎一一找到了**,女孩也挤在幼虎之间,一起吸着虎乳。
女娃只一会儿便吸了饱了乳汁,转过头来笑问∶“你饿不饿?过来喝啊!”
陆寄风这时已又饥又渴,但是全身动弹不得,愁眉苦脸地说道∶“我的脚断了,没办法过去。”
女孩爬了过来,好奇地问∶“你的脚断了吗?”
陆寄风点了点头,女孩的大眼睛转向陆寄风的腿,突然间用力地打了下去。
陆寄风惨叫了一声,眼泪直流,叫道∶“别碰!”
“对不起,对不起,很痛吗?我帮你揉一揉,不痛。”
虽然女孩的手既软又小,一碰到陆寄风的腿,却还是痛不可言。
“不要碰,很痛的┅┅”
女孩缩回了手,小心翼翼地问∶“揉一揉还是会痛吗?”
陆寄风苦笑连连,这个女孩似乎什麽都不懂,此时他已经全身无力,万分难受,便闭上了眼睛,不再浪费体力。
不多久,突然间嘴唇一湿,一阵幽甜的香气沁鼻,陆寄风本能地张开了口,那女孩将口中的虎乳渡进秦长风口中。
陆寄风连忙吞了进去,入口香浓芳郁,就算是天上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这是他一生中喝过最好喝的饮物。陆寄风讶异地睁开眼,女孩擦着嘴边的乳汁,笑了一下,灿靥如花。
只见她转身又趴在母虎怀中,吸了一大口虎乳,再爬到陆寄风身边,指了指自己鼓鼓的小嘴,便又趴了下来,含着陆寄风的嘴唇,再将虎乳渡进他口里。
如此喂了陆寄风许久,直到幼虎们都已喝饱了奶,依偎在母虎身上呼呼大睡,陆寄风也总算喝足了,感激万分地看着她。正想问她为何会在此地与虎相依为命,她已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抱着幼虎,昏昏欲睡。
“你是什麽人?”陆寄风问道。
女孩含糊地睁眼看他,说道∶“我叫若紫。”便闭着眼睡着了。
“若紫┅┅若紫┅┅”陆寄风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转头望去,那名叫做若紫的女娃已在幼虎堆中睡熟了,三只虎一个人,撑饱的肚子都圆滚滚的,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母虎舔了舔爪子,也歪着颈子,打起盹来。
洞外微风轻轻地吹进,带来一阵花草幽香。在这凉爽乾燥的洞中,虽是身在虎**,自己又已重伤残废,但是陆寄风却从没有感到如此放松,如此悠闲,似乎受伤或是世间烽火战祸,都无关紧要,恨不得就此摆脱尘世,在这山林之间,与虎为伴。
第四章 豺虎方构患(3)
不知不觉间,陆寄风也放心地睡着了,这是他一生中睡得最舒服的一觉,就算在睡梦中就此死去,也是极大的福气。
等他醒来时,外面已是黄昏,洞中略有些阴暗,名叫若紫的女孩,和幼虎们爬在母虎身上,玩得不亦乐乎,母虎有时不耐烦地张爪轻拍开她,有时作势闷吼,或是换个方向躺,却不怎麽反抗。
醒来的陆寄风笑着看她和幼虎嘻闹,母虎见到陆寄风醒了,懒懒地看他一眼,便不理他。
“若紫!”
陆寄风叫了一声,云若紫从虎毛中抬起头来,笑着跳过来,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腰。
“你起来好不好?不要老是躺着嘛,起来跟我玩!”
“我不能动。”陆寄风道。
“还会痛痛吗?”
“嗯。”
“什麽时候才不会痛?”
“我也不知道。”
云若紫失望地坐起身来,“我不喜欢你不动,起来啦!”
“我┅┅”陆寄风本还想再提醒她自己的手脚俱断,转念一想,她或许对什麽是断了手脚,一点概念也没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