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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毫不掩饰的亲热神态,还有小蛋右腕上消失了的红丝结,犹如千缕丝线缠绕于芳心之间,令她柔肠百转,黯然神伤。
而小蛋对此,却不作任何的辩白,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对自己说上哪怕一句问候的话语。莫非,他真的和别人日久生情,心中另有所属?
罗羽杉的心底禁不住升起一阵阵酸楚,幽幽心道:“楚儿姑娘光艳照人,才貌双绝远胜于我。小蛋喜欢上她,也是意料中事。
“或许,是我不该。从一开始,他也只当我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在翠霞山他甘愿舍身相救,也是因着他本性如此,更是为了报答我爹和盛师伯的恩情而已。”
想到这些,她愈加不能自遣,心中黯然道:“既然这样,我还傻呆呆地跟着他做什么?不如早些御剑回返南海,从此静心修炼,再不去胡思乱想。”
她正出神想着心事,忽听小蛋道:“罗姑娘,这里有一家酒楼,看上去十分干净,咱们不妨到里头坐一会儿罢。”
罗羽杉一抬头,就见街边一面“雅翠楼”的酒旗迎风招展飘荡,楼内人声鼎沸,生意甚是热闹。
她轻轻嗯了声,随小蛋上了二楼。
一名已忙得晕头转向的伙计快步迎上,语速飞快地问道:“两位客官,雅座已经满了,正好*窗有张桌子客人刚走,请问都要点些什么?”
以前点菜,小蛋都是由常彦梧来,这时听伙计问起,扭头望向罗羽杉。
罗羽杉在临窗的空桌旁落坐,轻声道:“我只用一杯清茶,其它的你看着点罢。”
偏偏小蛋对吃什么也不在意,当即随便叫了两个热炒,又让伙计端了壶热茶上来。
罗羽杉一手支颐,若有所思,目光转向窗外,全没留意四周数十双食客投来的惊艳眼神。
在街对面,一家绸缎庄外,两名伙计正在打烊关门,结束一天的生意。
罗羽杉曾听父亲说过,这家绸缎庄,正是三十余年前丁原和苏芷玉初次邂逅的地方,而今难道会成为她和小蛋分手的所在?
伙计端菜上桌,忍不住多瞅了罗羽杉两眼,暗暗嘀咕:“这傻小子,请这般天仙般的姑娘吃饭,连几个好菜都舍不得多点。”
就听小蛋招呼道:“罗姑娘,妳多少吃一点罢。”
罗羽杉回过头,道:“不用了,我喝杯茶就好。等用过饭,咱们便在此地分手罢。”
小蛋一呆,没料到罗羽杉这么快就提出要分手。
他心里虽是非常不舍,无奈生来就不会违拗别人的意愿,当下点头道:“妳要多加珍重。”
罗羽杉见小蛋没有只字词组的挽留之语,更觉失落,低低道:“好。”
忽然小蛋怀里一动,霸下一觉睡醒,不甘寂寞地探出脑袋,瞧瞧小蛋又望望罗羽杉,压低声音问道:“干爹,这是我的干妈罢?”
牠声音虽轻,可又怎逃得过罗羽杉的耳朵?听闻之下,顿时令她又窘又羞,看着霸下说不出话来。
小蛋差点没让嗓子眼里的一口牛肉给噎死,连呛带咳尴尬道:“你别瞎说。”
霸下不服不忿道:“我瞎说,那你脸红什么,又干嘛整日为这位姑娘捏泥人?上回我犯错,把楚儿当成了干娘,也没见你脸红过。”
小蛋恨不得用筷子上夹的一大块牛肉堵住霸下的嘴,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同样羞不自胜、玉首低垂的罗羽杉,结结巴巴道:“你再不闭嘴,我要发火了。”
霸下察觉小蛋满脸通红兼全身冒汗,一摇头道:“恼羞成怒了,还是避避风头得好。”脑袋一缩,藏回了小蛋怀中。
小蛋闷着头不敢再望罗羽杉,半晌讷讷道:“这小家伙一向瞎说的,妳别生气。”
所谓言者无心,听着有意,小蛋说的是“别生气”而非“别当真”,听在罗羽杉的耳中,却羞喜交集,低声问道:“你……能给我看看泥人么?”
小蛋老老实实探手入怀,先在霸下的壳上弹指一敲,然后取出一尊小泥人放在桌上,道:“这是我新做的一个,还是不太像。”
罗羽杉捧起泥像在眼前仔细端详,笑容如春风化雪,她爱不释手地捧着泥人,抚着它脖子上悬挂着的红丝结,眼眸中重新闪烁起动人的光芒,微笑道:“小蛋,把它送给我好么?”
小蛋刚嗯了声,猛听楼梯口有人哈哈笑道:“这不是羽杉侄女儿么?”
他和罗羽杉闻声双双望去,从楼下晃晃悠悠上来一名枯干瘦小的青衣老头,容貌猥琐丑陋,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精光四射,骨碌碌地乱转,嘴唇上生着两撇八字胡,一抖一颤高高翘起。
罗羽杉惊喜起身,向那老者说道:“毕老伯,您怎么也在这儿?”
原来,这老头便是名闻天陆的第一神偷毕虎,亦是昔年天陆九妖中硕果仅存的几人之一。
他与罗羽杉的父亲罗牛、翠霞派掌门盛年以及丁原等人交情深厚,堪称患难之谊,闲暇无事时,也常到天雷山庄作客,故此罗羽杉能一眼认出。
毕虎笑呵呵走到桌边往椅子里一坐,道:“我老人家闲着没事,四处逛逛。”小眼睛朝小蛋瞥了瞥,努努嘴问道:“这小子是谁,妳的相好么?”
罗羽杉大羞,赧然道:“他是侄女儿的一位好朋友,名叫小蛋。”
“小蛋?”毕虎眨巴眨巴眼睛,道:“哦,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在紫竹轩作客,听盛年和卫惊蛰都说起过,原来就是他?我老人家正盘算着啥时候偷偷摸上忘情宫见他一见,赶巧在这里给撞上了。”
他扫了一眼桌面,皱起眉头问道:“怎么就两个菜,连壶好酒也没有?”打了个响指,招呼道:“伙计,伙计,过来点菜!”
刚才那伙计一路小跑,奔到近前,毕虎也不等人家开口,一气不停报出十多个菜名,又要了两坛好酒,这才稍觉满意地挥挥手吩咐道:“让厨子手脚利落点,我老人家吃饱还有事要办。”
打发了伙计,毕虎问道:“羽杉侄女儿,妳不是去了南海天一阁么?”
罗羽杉答道:“师父准假,让我回家探亲一个月。眼看假期届满,我正要返回南海。”
毕虎笑道:“妳师父不就是苏芷玉那丫头么?呵呵,一转眼她都成了天一阁主啦。”
这时伙计将两坛酒端了上来,毕虎也不客气,打开一坛给自己斟满,举起了杯子,才想着旁边坐的小蛋,问道:“小伙子,你要不要喝两杯?”
小蛋摇头道:“我不怎么喝酒,您老自便。”说着,随意夹了块鸡丁塞进嘴里。
毕虎“滋滋”有声,一饮而尽,一边倒酒一边瞧着罗羽杉手中的泥人,好奇道:“咦,这好像是妳么,捏得还挺有点味道,是谁做的?”
猛听得身边小蛋回答道:“我。”
毕虎一怔,旋即笑嘻嘻道:“我明白,这是定情信物,对不对?你们的事,罗牛晓不晓得?别是在私定终身罢?”
他越说越不象话,嗓门又高,引得周围食客纷纷注目,羞得罗羽杉和小蛋恨不能赶紧抽身而逃。
毕虎自顾“咕嘟”又一口喝干了酒,亲热地拍拍小蛋胳膊,笑道:“小伙子,有眼光!羽杉侄女儿可是当今天陆的第一美女,你艳福不浅啊。能攀上这门亲事,那是你祖上烧了八辈子的好香。”
小蛋红着脸没说话,罗羽杉娇嗔道:“毕老伯,您老人家要再拿我和小蛋消遣,侄女儿可要找石矶婶婶告状啦。”
一提石矶娘娘的名号,毕虎顿时老实了许多,嘴巴里细长的舌头一吐一卷,道:“别,我闭上嘴巴喝酒,什么也不说了。”
小蛋忍不住道:“毕老伯,您嘴巴闭上了是没法喝酒的。”
毕虎一瞪眼,道:“谁说的,我老人家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说罢一仰脖,丹田真气运劲猛吸,“哗——”杯中的酒汁凝成一束水练,直钻他的两个鼻孔,弹指间酒杯便见了底。
毕虎把酒咽落肚中,得意道:“如何,你来试试?”
忽听小蛋身上有个声音道:“这有啥了不起,我的眼睛还能喝酒呢,你行么?”
毕虎愕然朝小蛋胸前望去,就见霸下慢悠悠爬了出来,抬头瞧着他满是不屑。
毕虎指指霸下,难以置信地问道:“是牠在说话?”
小蛋叹了口气,道:“不是牠还会有谁?”当下将霸下的来历告诉了毕虎和罗羽杉。
毕虎听完,眼睛放光,狠狠盯着霸下,几乎口水都要滴了下来。
他生平并无大恶,奈何手痒的毛病到了哪儿都改不了,此时看到霸下,心里头禁不住又动起了歪念。
罗羽杉用纤指轻轻抚摸霸下,爱怜道:“原来牠叫小龙,好可爱。”
霸下合上眼,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样。
毕虎道:“喂,你真能用眼睛喝酒?”
霸下睁开眼,眸子里红光一闪,“哧”酒坛内飙射出两缕细细的水线,径自射入牠的眼中,嘴巴里兀自说道:“如何,你来试试?”
毕虎目瞪口呆没了脾气,忙转移话题道:“小蛋,你也要陪羽杉去南海么?”
小蛋回答道:“我要去一次迭青山,正巧和罗姑娘有一段同路。”
“迭青山?”毕虎诧异道:“你去迭青山做什么?”
小蛋道:“有位朋友临终前,托我将他的遗物交还给家人。”
毕虎朝四周张望了下,身子往前一探,压低声音道:“他家是不是住在翡翠谷?”小蛋惊讶道:“不错,确实是在翡翠谷,可您老人家怎么也会晓得?”
毕虎往椅子里一*,苦笑道:“天底下的事总是那么巧。小伙子,幸亏你在这儿遇上了我老人家。听一句劝,翡翠谷暂且不去也罢。”
小蛋越加奇怪,问道:“为什么,难不成那里的人都搬走了?”
毕虎摇头道:“搬走没搬走我不清楚,可他们却惹上了天大的麻烦!”灌了一杯酒,他继续说道:“你总该听说过碧落剑派罢?这两天他们便要前往迭青山,找白鹿门的人算帐。
“据说,是碧落七子之一的停涛真人门下,有两名弟子被白鹿门的人毒倒,至今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小蛋大吃一惊,问道:“碧落剑派怎会有弟子伤在了白鹿门的手中?”
毕虎道:“那就不晓得了。总而言之,最好别去,赶紧打道回府罢。”
罗羽杉问道:“毕老伯,这消息您是从何而来?”
毕虎轻笑道:“该着小蛋走运,昨晚我还在碧落山,无意听到了几个老牛鼻子在商量报仇的事。当时也没太在意,哪想还会牵扯到小蛋?”
至于他为何会独自一人溜上碧落山,罗羽杉不问也明白,多半是静极思动的缘故。
毕虎拍拍小蛋,说道:“小伙子,你犯不着蹚这混水,等风波过后,再去也是不迟。嗯,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有空到云幂宫来找我玩。”一晃身,飞快地下楼而去。
罗羽杉目送毕虎离开,问道:“小蛋,迭青山你还要不要去?”
小蛋点头道:“当然要,希望白鹿门不会有事。”
罗羽杉轻轻颔首,隔了片刻低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小蛋一愣,道:“妳不是要回南海么,万一耽误了归期就不好了。”
罗羽杉嫣然浅笑道:“没关系,回头我抓紧赶路,应该没问题。”
说着话,伙计流水价般将一碟碟菜肴端上了桌。
小蛋道:“奇怪,毕老伯还没吃呢,怎么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霸下不忿道:“可恶,要了这么多东西却不付帐,让干爹做冤大头。”
小蛋不以为意道:“毕老伯是长辈,我请他吃一顿也是应该的。”
罗羽杉解下泥像上的红丝结,替小蛋重新系到腕上,轻声叮咛道:“碧落七子俱都性高气傲,与魔道各派水火不容。真若撞上了他们,你要多加小心。”
小蛋低头凝视着罗羽杉用她玛瑙般、粉嫩晶莹的小手,将红丝结系上手腕,心中甜蜜,说道:“我知道了。”
罗羽杉收回手,仅仅一个稍存亲昵的动作,已令她玉颊晕红,芳心怦然,按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