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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时候,他常常跟韩通明顶着书包冒雨从学校跑回来,湿哒哒地还不肯乖乖擦干,就希望能感冒发烧第二天就可以不去学校了。韩通明非常清楚他的阴谋,抓着浴巾兜头兜脸地盖住,按在沙发上不许他到处乱跑,还像个老大爷一样泡热热的枸杞茶,逼着程眠喝下去,不喝今天的作业一眼也别想看他的。
他捧着茶杯,脑袋上盖着柔软厚实的浴巾,脚丫无聊地一碰一碰,看韩通明冷着脸把书包里的作业翻出来,一张一张检查有没有沾湿的,两个小萝卜一起等着翁雅回来一边唠叨,一边扎围裙炖一锅竹荪鸡,她知道小孩子讨厌喝姜汤,总能变着花样做出合他们口味的替代品,哄得他们乖乖听话。
那个时候韩通明经常不回自己家,两个人贴手贴脚睡一张床,翁雅像养了两个儿子一样,所有的日用品都要买双份。促销睡衣两件7折,只有一件史迪仔,另一件是无人青睐的百变怪,两人为了争史迪仔,闹了一天脾气,韩通明说隔壁楼的美夕也穿这个,程眠比她还像个小姑娘,穿粉红色的百变怪没有人会说什么的。程眠说不过他,被他堵得哭了一下午还不肯吃晚饭,最后因为洗澡洗得没有韩通明快,只能穿被挑剩下的百变怪,翁雅见他又要耍赖,和蔼地表示:“你不穿就光着身子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抽抽搭搭地在床上卷走了韩通明的被子,第二天打着喷嚏的韩通明终于被折腾得妥协,同意两个人可以换着穿。
最后韩通明越拔越高,他们就没再能换衣服穿了。
他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对韩通明起了点别样的心思,也许是他换衣服时露出渐宽的紧实后背,也许是他午后日光照映着的温柔脸庞,也许是他在校门口站得笔直等待自己挨完骂出来的身影,也许是他背着扭到脚的女生去医务室时自己泛酸的心情,总之在程眠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希望自己能跟韩通明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也许他到现在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还是镌刻在他少年时光里的亲情,他只知道二十多年的生活里,众人都是过客,只有韩通明一直顶着男主角的姓名站在自己生命的中心里。
他曾想过,不表白也没什么,韩通明一直对自己那么好,好得超过所有人,就算他结婚生子,自己也可以在隔壁买一座房子跟他年年月月常相见。而且,以韩通明对自己纵宠的程度,完全可以让自己做出两厢情愿的美梦。
想到这程眠把头埋在枕头上嗤嗤地笑了起来,那时候他们感情可真好,让自己无比自信,比起现在来,好像天差地别的上辈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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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雨势加大,风声从窗缝里钻进来桀桀怪叫,工作室里的办公设备不像平常家居一般圆润柔和,个顶个的有棱有角,在黑夜里映出生硬冰冷的形状,配合着狂风暴雨,显得阴森又诡谲。
程眠抱着毯子把自己裹住,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他摸索着手机屏上的联系号码,心里一个细微的声音悄悄冒出来:“打给他,他不会拒绝你的,只要你脸皮够厚,他是绝对不会拒绝你的。”
可能是刚才的回忆太过温暖,让他恍惚中觉得韩通明也没那么讨厌他,可能也会偶尔想念他们一起度过的少年时光,毕竟他们以前那么好。
他只是想给他打个电话,像平常的朋友那样。
这么冷的天,他只是想跟他聊聊天暖和一下。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韩通明“喂?”了一声后,程眠又忽然说不出话来了,韩通明也不出声,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那个……你旁边有人吗?”程眠见他也不说话,一时间脑筋错乱,忽然想到韩通明有可能跟别人正在一起,才不方便出声,于是问出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问题。
“……没有,什么事?”韩通明声音低沉,听上去不太高兴,不过好像自己每次找他他都不高兴。
“我租的房子出了点问题……现在没地方住了……”
“……什么问题?”
“被水淹了……”程眠恹恹地说,“我跟房东说了好几次,她不肯来修……”
“…………”
程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可怜巴巴的:“下雨好冷啊……”
“…………”韩通明的呼吸声顿了顿,问道,“你现在在哪?”
“呃…我在别人家里……”程眠没好意思说他睡在人家的工作室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片刻,他听见韩通明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
“程眠,你炮友那么多,一人家里睡一个礼拜,还不够你找房子的吗?”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挂了。
手机屏的亮光暗下去, 然后彻底熄灭,工作室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凶死了,怪不得把Weyman吓成那样。
“没事没事……”程眠听见自己故作轻松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突兀又冷清,他赶紧闭上嘴巴,默默在心里说,这么晚打扰别人,不是有毛病吗?蠢货。
他把手机放下,重新在毛毯里缩成一团,好像那样,就能暖和一点一样。
他一直就是这样坚持下来的,装疯卖傻地赖在他身边,每次闹完一场,他都要厚着脸皮装作无事发生,再吊儿郎当地凑上去。
像只被踢被打了无数次也不肯离开的癞皮狗,难看得要死。
总有一天,韩通明对他的厌恶值会到达顶峰,彻底不想管他了。
他只希望年少时那个干净的、美好的自己能永远停留在属于他的年代,那才是韩通明喜欢的自己,而这个让人憎恶、劣迹斑斑的皮囊,活该被人唾弃。
他把头埋在被子里,不出声地哭了。
雨越下越大,一晚上都没有停,程眠睡得不安稳,梦里仿佛还能听见呼啸的风声。
他梦见十七岁的自己,跟韩通明一左一右骑着自行车去上学,夜里才下过雪,校门口的小亭子顶着白绒绒的帽子,可爱极了。
学校大门口是一个小小的斜坡,结冰后滑溜无比,几个爱玩闹的男生在那里滑上滑下,被教导主任拎到门口示众,台阶上一群带着各色花手套的女生,小声捂着嘴笑,看着在斜坡上上不去下不来的人。
韩通明要走台阶,程眠非要走斜坡,他穿着鼓鼓的面包服,像包多了馅的肉包子,一步一滑地爬上去,像取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一样转过头来冲韩通明笑。
那时的韩通明瘦瘦高高还没有那么多肌肉,脸颊冻得红红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满眼都是干净的笑意。
程眠挥挥手,叫他上来,韩通明摇了摇头,说他上不去,不是什么人都能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个子高的人平衡不好。程眠把手套摘下来,向他伸出一只温热的手,兴奋地说:“你拉着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韩通明动动嘴唇,呼出模糊的雾气,声音淹没在周围的喧哗里。
程眠伸长了耳朵,大声问:“你说什么?大点声!”
这次他听清了,韩通明清冷的声音摩西分海一般,从鼎沸的人声中清晰地传来:“脏,别碰着我。”
如一道惊雷批中要害,程眠猛得惊醒过来。
天还没全亮,窗子透进灰蒙蒙的光,程眠没睡好,双眼生疼,嗓子也堵得厉害,强迫自己又躺到7点,然后爬起来洗漱。
他得趁工作室来人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然解释起来实在有点让人难堪。
之前窦文庆帮他接了个淘宝店模特的工作,约了今天拍摄。店里的摄影师灵感爆发,不知从哪倒腾出来一个落地电风扇对着他狂吹,程眠被他吹得差点魂飞魄散,又换了十几套衣服,小命去了半条才在半夜前被放了回去。
他头晕脑胀,心道不妙,去楼下24小时药店买了药,胡乱一把吃下去,躺在行军床上恹恹地等待病魔来袭,边等边盘算,社保卡上还剩几百块,如果发高烧挂水的话,一定得协调好时间,尽量争取不要耽误已经约好的工作。
迷迷糊糊间,手机在枕边震动了起来,他头疼得不想睁眼,内心祈祷千万要是Weyman他妈终于回去了,可以让自己苟且去Weyman家偷生几日。
“喂?”嗓子哑得像随时都可以吐出一口破锣来。
“……程眠?”韩通明的声音有点疑惑,大概是没听出来这是谁的公鸭嗓。
程眠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用力清了一下嗓子试图让自己听上去正常一些:“是我,有什么事?”
“你上次说没地方住,正好我同事有房子要租,你要看看吗?”韩通明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好像之前冷言冷语挖苦程眠的人不是他一样。
“呃……要!”其实程眠脑海中飞速闪过的念头是以韩通明的经济水平,他们俩能接受的房租价格肯定是不一样的,但他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只想先抓住韩通明抛来的橄榄枝再说。
韩通明向他说明了一下房子的信息,租金意外的便宜,大概是看在同事的面子上给的友情价,程眠勉强撑起精神听着,心想韩通明大发慈悲给他介绍房子,怎样也要答应下来。
“……喂?你在听吗?”
“在在在……”程眠赶紧回神,舔了舔又干又烫的嘴唇,裹紧被子瑟瑟发抖。
“那你明天有空吗?抽时间来看看房子?”
“……不用了……诶?好!”程眠有点语无伦次,他想说不用看了,韩通明介绍给他的肯定比他自己去看还要来的靠谱,但他又想借看房子的名义见见韩通明,赶紧改口,改完又忽然想到自己明天肯定要生病,不知道能不能爬起来撑着最后一口气去看房子,犹豫再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像只打嗝的鹌鹑一样。
“…………”虽然韩通明没说话,但程眠仿佛能看到他拧紧的眉头和满脑袋的问号。
“没问题没问题,那个……明天我们在哪里见?”
“……你嗓子怎么了?”韩通明听他声音都劈叉了。
程眠犹豫了一下,上次卖惨被无比刻薄地嘲讽了回来的教训仍然历历在目,他不自在地说:“没怎么,感冒了好像。”
“…………”韩通明半晌叹了口气,猜测他可能之前淋了雨,程眠从小被惯得不成样子,很不会照顾自己,多半是要生病,“你现在在哪?”
“…………”程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嗅到了希望的味道,韩通明听上去已经不生气了,这个口气跟以往一样,是松动的预兆,他开始蠢蠢欲动准备顺杆爬了。
“说话。”
程眠麻利地报出了工作室的地址。
“你大半夜的去那干吗?”手机里已经能听到韩通明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了。
“我借住在朋友的工作室里……”程眠说完听到手机里声音停了停,“我没去他们家住……”
“……行了,等着。”
程眠收了电话,满心狂喜在行军床上滚了两下,结果一个激动使过了劲滚到了地上。
“哎哟……”他爬起来,顾不得脑袋晕得直冒金星,开始飞快得收拾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然后把脸洗干净,冷水浸得他浑身发抖,但冷却不了他高涨的热情,韩通明的话义给他打了一针高浓度的安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