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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杨真睁开眼睛,仔细打量身上这个洗尽铅华的妖姬,但那发自骨子里的柔媚,却比之前那蓄意引发的吸引力强大了许多。只不过对杨真来说,已经不再构成威胁,巫功的邪霸,不容他意志臣服,在完成一次征服后,已经不可能再受瑶姬的媚惑。
他退了出来,给瑶姬披上衣裙,寻回自己的外袍,两人有所默契地重新坐在温泉畔的一块盘石上。
好半晌,他才回想起瑶姬之前的问题,“看来你已经明白我的身分。”
“妾身该叫你莫天歌还是杨真?”瑶姬千依百顺地依在杨真身边。
“你已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何必计较过去。”杨真随口而出,却正合他心中所想。
“是啊,否则瑶姬都不知该怎么称呼你,你前世至少与我师父平辈。”瑶姬若有所思地点头。
杨真忽然转头奇怪道:“难道我们不是敌人?”
“敌人?”瑶姬黯然神伤,“妾身像做了一场噩梦,刚刚苏醒过来,妾身感到对不起很多人,做错了很多事……”
“既然你明白这一点,那么你就该做点什么。”杨真站了起来,“我已经替你抹去了向隐在你元神中种下的阴影,剩下的全靠你自己。向隐虽然可怕,但你并非无法摆脱他,只是你内心是否愿意去争取,你的师姐就比你强上许多,你至少不该去伤害她。”
“师姐她还会原谅我吗?”瑶姬凄然而笑。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尽快救人,然后赶回昆仑山。”杨真摇了摇头,瑶姬的问题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决。
在魔殿机关密室,杨真和瑶姬站在魔镜祭坛上。
“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妾身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救人……你怎么不说话,你生妾身的气了?”
杨真收回了失神的目光,对着瑶姬古怪一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与你发生那样的事,心里居然没有一点罪恶感,但我很清楚,以我过往的秉性,绝不会容忍自己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究竟是好,还是坏。”
“妾身就那么让你讨厌。”瑶姬幽幽埋首道。
杨真冷冷道:“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发生了一场错误的事,但我并没有将错误延续下去的打算。”
“你现在比妾身更像一个魔道中人。”瑶姬低声不满道。
杨真一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个神秘存在一再降临,每次出现,他都会或多或少发生一些变化,从性情到作为,与十年前那个纯净倔强的少年相比,已经完全找不到可以重合的影子。
莫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了他,无边的寒意在侵袭他的灵魂,那神秘存在究竟意欲何为?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瑶姬关切地问,那凝望的神情,彷佛妻子看护着丈夫。
“去暗域深渊。”杨真闭了闭目,恢复了镇静,只是脸色异常苍白,额头冷汗密布。
半夜清霄,星光湛然,然而玉霄峰却无一人能入睡。
“月儿,在想什么?”伯云亭悄然来到水榭栏杆上坐着观风的萧月儿一旁。
“大师兄,你说姐姐她会不会有事?”萧月儿娇俏的粉脸笼罩了一层阴云,愁眉不展。
“月儿长大了。”伯云亭见一向活泼的小师妹难得如此情态,分外感慨。
“讨厌啦,大师兄,老当人家小孩子。”萧月儿懒洋洋地伸手捶了伯云亭一下,她眼珠子咕噜一转,眉开眼笑道:“大师兄,听说某人没少跟栖霞峰的玄素仙子眉来眼去……别不承认,本姑娘可是昆仑山耳目第一灵通人士,嘻嘻。”
伯云亭被人挖出了隐秘,顿时招架不住,连连告饶。
两人笑闹了一阵,又陷入了沉闷。
“爹不在,师姐又出事了,昆仑山也不清净,这修真界究竟怎么了?”萧月儿忿忿道。
“是啊,我昆仑派千万不要有事,否则我玉霄峰如何是好,七十二诸峰又如何是好,难道大家自相残杀不成?”伯云亭拍了拍栏杆,甚感无能为力。
一阵风刮过,冷锋施施然出现在附近,气定神闲道:“既然无能为力,就不要多想。”
“冷师兄,你真是冷血,姐姐出事了一点都不担心。”萧月儿埋怨道。
“师父一定能救出清儿。”冷锋转过头来,幽深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促狭道:“难道你们不相信?”
伯云亭和萧月儿面面相觑,都暗自嘀咕这冷木头什么时候学会捉弄人了。
“有人来了。”冷锋神色又回复了一贯的冷漠。
“诸位好雅兴。”一个白衣胜雪的俊朗青年从空中落下。
“楚胜衣。”萧月儿跳下栏杆,随即没好气道:“你师父都焦头烂额了,你还有心情到处乱跑,不是打探我姐姐消息来的吧?”
“月儿说笑了。”楚胜衣与伯云亭两人打过招呼,这才对萧月儿道:“午后凤岚仙子可是应召去了少昊峰至今未归?”
“你怎么知道?”萧月儿立即板起了脸,在她看来,楚胜衣定是前来兴师问罪的。
看到三人戒备之色,楚胜衣恍然醒觉过来,“月儿师妹,你们误会了,胜衣是受家师谕令前来通报一个消息。”
“难道我娘出事了?”敏感的萧月儿不安道。
楚胜衣神色凝重道:“凤岚仙子午后入了少昊峰后,一直不见离山,据我道宗的人暗中打探到消息,凤岚仙子很可能被紫桑真人拘禁了。”
“他敢!”萧月儿蹦了起来,一副就要发飙的情势,伯云亭赶紧将冲动的女孩抓住。
楚胜衣摇头道:“你们有所不知,太昊峰跟少昊峰目前局势极是紧张,双方上百弟子已经开始对峙,数次险些酿起冲突。”
“楚兄,不知令师意下如何?”伯云亭斟酌道。
“师父没有别的吩咐,只是让胜衣来通知你们。”楚胜衣目光闪烁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
伯云亭隐隐嗅出了一些异样的味道,却也没有多想,当下道:“如此玉霄峰多谢代掌门,玉霄峰始终与道宗一脉相承,请代掌门大可放心。”
“如此,胜衣就此回去复命,诸位小心为上。”楚胜衣匆匆驾起剑光离去。
“大师兄,二师兄,我们去救娘出来。”萧月儿听到凤岚被困,片刻也等不及,焦躁不已。
“不可冲动,紫霆师伯通知我们恐怕另有深意。”伯云亭忧心忡忡道。
“无非就是让我们玉霄峰表明立场,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冷锋理了一下头绪,缓缓道:“让我们充当马前卒挑明道法两宗的争端,打破目前的相持状态,师出有名。”
“不管别人怎么想,总是要救娘。”萧月儿走来走去,不停地跺足,“该死的法宗,该死的紫桑,那些该死的混蛋……”
“究竟谁招惹了月儿仙子啊,说来听听。”这时一个惫懒的声音,从众人视线外传来,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他们眼帘。
“乐天……你这只死猴子怎么回来了?”萧月儿睁大了眼睛,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还有……我的六耳呢,你把它弄哪里去了?”
“真是伤心,咱家万里迢迢赶回昆仑,连师父师弟们都没有见一面,就赶来看月儿了,可惜别人只记得那只在海外仙岛乐不思蜀的小猕猴。”
乐天乘着夜风落下,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若非熟识的人,定给他这般装模作样蒙了过去。
“死猴子,你讨打是不是?”萧月儿闪身一脚飞踢就迎了上去。
伯云亭怕两人闹个没完,赶紧拦在两人之间道:“乐师弟,你这趟下山历练来回匆忙,是不是出事了?”
乐天眉毛一扬,恨恨道:“他奶奶的,通天阁那群狗崽子回中土了。”
“冷师弟的消息果然是真的。”伯云亭脸色难堪了几分。
哦?乐天斜了冷冰冰的冷锋一眼,这时伯云亭补充道:“是杨师弟的巫门朋友传达消息给二师弟的。”
“杨真那小子呢,他没有回来?”乐天目光转了一圈,大失所望。
“说来话长,眼下不忙这些,乐师弟这次回来可有计较?”伯云亭问道。
“既然你们已经得到消息,那我也不急着回丹阳峰了。”乐天松了口气,若说这世上有他怕的人,那非他师父莫属。
“你个死猴子,哪儿都不缺你一个。”萧月儿自然不会放过打击乐天的机会。
乐天摸摸脸皮,大言不惭道:“昆仑有事,怎么少得了修真界最英俊、最杰出的天才高手乐天?”
“呸!好没脸皮的猴子。”萧月儿狠狠地啐了一口,她掰着指头道:“你打得过谁,海真一,还是通天阁三大护法长老?”
“打不打得过,到时候就知道了。”乐天神秘兮兮道。
萧月儿朝天大翻了个白眼,旋即扫兴道:“不跟你胡扯了,我娘给法宗的人困在少昊峰了,我要去少昊峰救娘,你要有胆就跟我去。”
“不行。”伯云亭再次反对,“道法两宗连日冲突,刻下已经势同水火,前去少昊峰凶险难测,更何况,早些时候道宗派出去的探子,已经证实了有大批修士在向昆仑山逼近,形势不容乐观。
“再说,师娘她毕竟是法尊座下弟子,短期内不会有事,师父不在,我玉霄峰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二师兄,你陪我去。”萧月儿不理伯云亭,把祈求的目光转向冷锋。
“冷木头,不会怕了吧?”不等冷锋说话,乐天抢口道。
“我们走。”冷锋对乐天的挑衅视若无睹。
“月儿大小姐,有乐某跟冷木头替你压阵足够了,走罢。”乐天目光随意瞥了深沉的夜空一眼。
萧月儿高呼一声,领路直趋少昊峰方向,伯云亭怕这小师妹有所闪失,无奈之下,只得跟了上去。
而此时,太昊峰灯火通明,在广场上聚集了数百名道宗弟子,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其中修为皆在金丹期上下,绚烂的剑光在夜空中不断起落,充满了大战来临前的气氛。
而在数里之隔的少昊峰,情形也去之不远。
双方执事以上的真人都隐忍在幕后,只容那些年轻后进弟子门人集结,以暗中操纵,相机行事。
纵是如此,道法两宗双方毕竟还未到破釜沉舟之时,双方弟子一时也难以抹开往日同门情分,尽量克制彼此的情绪,减少冲突的可能。
但三名道宗弟子和一名骑着火麒麟的丹阳宗弟子来到少昊峰警戒圈外的时候,已经注定这一夜是道法两宗彻底决裂的开始。
“法宗的混蛋们听好了,姑奶奶是玉霄峰的萧月儿,让紫桑那个臭道士出来答话。”萧月儿话音刚落,少昊广场上云集的法宗弟子轰然炸开了锅。
紫桑真人为人尖酸刻薄,在道宗不得人心,但紫桑在法宗的地位却不容置疑,可以说仅在法尊一人之下,内务外事皆是他一人亲手掌管,广场大多弟子跟他多少枝脉相连,纵是萧月儿在昆仑派内“威名”赫赫,但如此当众辱骂法宗师长,确实犯了大忌。
“列位同门师兄弟,稍安毋躁。”人群中陆乾坤排众而出,拱手道:“月师妹,闯我法宗山府、辱我师长,究竟是何道理,还请给个交代。”
“紫桑这个王八蛋扣留我娘,你说姑奶奶上门做什么?”萧月儿怒气冲冲道,她这一声叫骂,又引来一片喧哗。
策应在后的乐天拍了身下的火麒麟一记,神兽一声咆哮,吞天吐火,将整个广场染成了血色,威势极是惊人,广场上大群法宗弟子虽早就见识过这头神兽之威,如今仍旧惊得说不出话来。
陆乾坤气势顿时萎了一截,硬撑道:“乐天,你丹阳宗难道要与我法宗过不去?”
“乐某现在只是月儿仙子的跟班,她大小姐上门要人,我这做跟班的自然要狐假虎威,赶紧通传你师父放人,否则不等多情剑仙回山,你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在场法宗弟子顿时一阵鼓噪,萧云忘将上一辈法宗弟子压得抬不起头,他们这些年轻弟子却心中多少有些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