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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王世充既不自称朕,也不叫玄应为太子了。
不过王玄应却伸手接过王世充递回来的热茶,恭恭敬敬地听着。
“我王世充的一辈子,”王世充缓缓地道:“我一辈子都是运气十足,虽然有凶险,但皆有惊无险,安然无恙地渡过。六岁那年,域地发生大瘟疫,全村人死光,但贫穷的父亲却刚好带着我流浪他乡投靠亲戚,远来汉地,躲过一难。”
“十岁。”王世充又道:“我因为一时兴起,随手把干粮分给了一个路边行乞的老叫化,结果他传我一身武功。我久慕天朝文化,喜读历书,爱习兵法,年轻时日日与同伴大声颂读不厌。有一天,所有同伴都去看巡视天下百姓而来的皇帝,而我是西域人,他们没有叫上我,但我的读书声却让便服而巡的皇帝听到了。他就是先朝的文帝,我一辈子最感激和最尊敬的人。”
“之后我成为了杨广王子的伴读。”王世充叹息道:“本来炀帝以前非常顽劣,喜好弓马,又好艳乐,但是后来让宇文述劝住了。修心养性,弓矢不举,管弦不再,并开始勤读历书起来。我毫无作为,但文帝却以为是我这个小小的伴读的功劳,考我兵法,给我封了一个武官司。”
“后来炀帝继位,更思及我是当年伴读,把我一个小武官升为兵部侍郎。”王世充目中充满了回忆。神色沉凝,道:“兵部侍郎本来无须出战,但我不知天高地厚,请战孟让。谁不知他们正内哄作乱,士兵们又有水土不服之象,让我轻易一战而下,顺利得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后来还与裴仁基他们并称三虎将。”
“出兵征讨瓦岗军,一直就不讨好,不胜不败。”王世充缓缓摇头道:“可是炀帝对我就越是信任,甚至派我镇驻洛阳城,而比更具能力地裴仁基却只能镇守虎牢。”
“我承认打不过李密。”王世充道:“可是我有李密没有的运气。当我最头疼的时候,当洛阳城的越王侗派出得力手下元文都与李密勾结,并封了李密为魏国公征讨我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好运快到头了。可是,这个时候上天还给了我一次机会。他送来了徐子陵。”
“小妮妮把他带过来,我一看他,就觉得自己又开始走运了。”王世充忽然微笑起来,道:“结果,他扳倒了独孤家,破解了李密的伏杀计。我不给他一兵一卒,他也可以大破祖君彦于偃师,甚至还可以回援,救护我于洛阳。天下第一地枭雄李密,也让他打得落花流水。”
“我想当皇帝,他给我送来了和氏壁。”王世充哈哈大笑,但笑声既悲又凉,道:“虽然他一直在收服我的手下将领,可是如果我不杀他,以他地心,让我做几年安稳地大郑皇帝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是,我偏偏要杀了他,我的也运也真正走到头了……”
“父皇。”王玄应一听王世充的口气有点不对,连忙大声道:“徐子陵不杀不行,他是一头猛虎,人无伤虎意,可是虎有伤人意啊!”
“哈哈……”王世充大笑不绝,良久才止,他手抚案桌之面,似抚亲子之顶,忽然轻问王玄应道:“玄应,你知道,你在我的心目,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
“父皇明示。”王玄应毕恭毕敬地长跪于地,道。
“你是个废物。”王世充淡淡地道:“你不但是个废物,还是天下第一衰神!”
“……”王玄应一听,大惊失色,不明所以。
“你一出生,就害死了你母亲。”王世充目中有了一丝隐痛,缓缓地道:“我最爱地原配夫人,她温柔又娴淑,为文帝亲赐予我的夫人,可是,却让你这个瘟神害死了。你六岁,你玩火,一把火烧掉了我整个家,连我的父亲母亲岳父岳母所有的亲人尽数烧死,只有现在的夫人抱着玄恕逃了出来。”
“十岁。”王世充道:“我苦苦恳求到正云游天下地师兄来管教你,结果我刚一出门,你就把看起来像个叫花子一般的他赶走了。我再给你找一个师父,结果却是可风这一个知人口面不知心的老君观妖道。你不喜读书,甚至不喜弓马,只是终日游荡于青楼之中,听唱俱是艳曲淫词,派来与你作为伴读地王弘烈王行本他们一个个反倒让你带坏了。”
“炀帝念我是旧臣,本来想给你一个职位。”王世充目露默然道:“不料刚刚任命你为护卫都骑,还是空职无权的那种,不到一个月,他就让宇文化及杀死在江都了。”
“我再派你跟在越王侗身边,搞好一点关系,不料你刚一进宫,越王侗就彻底地宠信元文都和独孤峰了。”王世充微微叹息道:“我让你在洛阳拉好些关系,让洛阳治安好些,你找来地却是阴癸中人,上官龙。如果不是徐子陵拆穿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本来想让你进入军中磨练一番,成就此军功。”王世充叹息道:“瓦岗军翟让被李密所杀,他们内哄不定,人心惶惶,本来派个傻子领兵去攻打他们,也能获得一点儿小胜。可是玄应,我派你去协助裴仁基攻打瓦岗军,可是你一去,就把裴仁基推降到了李密那边了。”
“我让你去跟长白知世郎做个协议,让他带头解散义军,化干戈为玉帛,给天下的义军做一个榜样。他年老,雄心不再,同意我之前派去的使者的请求。”王世充摇头道:“我想让你立一点功勋,把几乎铁板上钉钉的事。让你去做,结果,他不但反悔,而且马上就投向了瓦岗军。”
“你只要着手去做什么事。那衰运马上就会带给那人,或者我。”王世充大笑道:“你自作主张替我应付瓦岗军,结果他们节节胜利。你替我设局李密,但是反过来让他差点就杀了我。你替我慰劳将士,结果他们全部离心离德,几乎都要反叛。”
“徐子陵来了。”王世充惨笑道:“你一开口就把他得罪了。你心生嫉妒,暗生鬼胎,不但一众大将,后来更连我数十年的老友欧阳希夷也气走了。你不听徐子陵之言,开城扫荡斥候。结果一万多皇城精锐统统尽丧于你手,连一个对我忠心耿耿的跋野刚,也马上倒向了徐子陵。”
“你帮我打些人防着徐子陵。”王世充苦笑道:“结果你找来了大明尊教众人。”
“你手下拱卫城门。全是亲族之兵,不是外姓将领。但第一个开城投降,迎李密大军进城。”王世充笑得连眼泪也下来了。道:“你让李密俘虏了,结果他让你这个瘟神一近,不但祖君彦六万大军全军覆没,而且让徐子陵兵困洛阳,后来更是死无全尸。”
“你一救回,我就知道,我完了。”王世充大力地摇头,哈哈大笑,目中有泪滚滚而下,道:“你一设局迫害徐子陵,我就知道,我的好运走到头了。我王世充就算再好运,也比不上你这个衰神,瘟神。天下间只要谁一靠近你,他就绝对没有好结果。”
“你说够了没有?”王玄应脸目狰狞而扭曲,大吼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一派胡言乱语,天下间岂有什么运气?简直就是放屁!”
“相信大明尊教,也快倒霉了。”王世充淡淡地道:“当年我对你母亲承诺,好生照顾你。玄应,这三十年来,我对你是不是很不错?就连刚才的毒茶,我也喝了,这样是不是如你心愿了?我王世充一辈子只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原配夫人,一个是徐子陵。你母亲让你害死了,可是这一个徐子陵,玄应,你还没有那么大地本事能害得了他,你绝对斗不过他的!”
“老家伙。”王玄应冷笑道:“死到临头你还废话那么多,只要你一死,我大权在握,整个洛阳尽在我地手中,徐子陵就算会飞天,也必然死于我手。不要以为你喝了一口,就还会有救,你身中书房里地‘天机一丝牵’,又喝了这个‘天一蚀魂水’,两种本来潜而不发的毒物相混,暴发如洪,你必死无疑,竟还在这里废话连篇!如果不是等你毒发身亡,谁会听你罗嗦?”
“我有心绞痛病,就算静养休息,也时日无多。”王世充淡淡地道:“用我一命,换取我另一个儿子玄恕未来的运气,我无憾!对他做这一点事,也算是多年把他隔离于世的补偿。我多么怕他近了你身,让你带坏或者害死。现在他跟了徐子陵,相信我王世充的运气,他日必然会在我儿玄恕身上重现。”
“什么?”王玄应咆哮着自袖中挥出匕首来,一匕重刺入王世充的胸口,顿晨,黑血喷涌。
“你我…父子…之情,自此一笔…勾消……”王世充按住胸口,艰难地惨笑道。他伸出一掌,轻按于檀木桌上,手缓缓地沉入那三寸之厚地案桌之中,穿桌而出,显示出他仍然具有极强的攻力,举手投足之间即可杀了王玄应。
可是王世充没有那么做,他只是微微一笑,伏头向桌,口中喃喃道:“大明尊…要倒霉了…哈…”
董淑妮的闺房,徐子陵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而出。
他缓步出到外面大厅,才发现通传的小婢不见了,而等他地人足足站满了一厅,有男有女。
“各位。”看着这些目露凶光的男男女女,徐子陵却微微一笑,道:“早上好,不知道玄应太子这么早请我来干什么呢?请我喝早茶吗?这些朋友又是谁?太子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呢?”
420章 死期到了
厅中之人,目寒如剑,冷视无语,缓缓而围。
徐子陵却以大手掩口,长长的打了个呵欠。
“你少得意忘形。”王玄应冷笑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徐子陵,你纵算插翼也难飞出我的指掌之内!”
“你的手中有血。”徐子陵淡淡地道:“想必这些就是你灭绝人性弑父而来的血迹吧?王玄应,不是我说你,人做儿子你做儿子,你怎么就做得那么垃圾?有好好的太子不做,你学人弑父?你以为你杀掉了父亲之后,这些大明尊教的人,就会捧你当皇吗?就算是,也是傀儡!你还真白痴得让人佩服啊!”
“徐公子不必挑拨离间。”一个为首的黑衣人淡淡地道:“徐公子还是为自己的安危担心好一点。”
“我的生命毫无危险,何须担心?”徐子陵微微摇头道:“倒是大尊你乌云盖顶眉心发黑,似乎有大凶之兆,还是大尊小心些好。”
黑衣蒙面的大明至尊目光一寒,却不接口。
“哟,这位徐公子说话真逗。”一个面如满月,体表丰腴诱人,气质高贵的中年美艳妇人掩口而笑。
此美艳妇腿踏锦靴,戴貂领,身穿紫金百凤衫,杏黄金钱裙,头结百宝花髻,长裙前据拂地,后裙拉拽尺余,双垂红黄带。奇怪的是仍予人飘逸灵巧的感觉。她的脚步轻轻一点,旋动如莲,踏前半步道:“大尊黑衣蒙头,仅露双目,徐公子这样辨别,似乎眼神不太好吧?”
“我眼神好的时候一般在看小美人的时候.这位大婶你今年贵庚啊?”徐子陵淡淡地道:“年纪大了,说话要带点慈祥,不要太娇气装嫩。否则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如果你三十年前用这声调说话就对了。现在嘛,你应该老气横秋一点,那样会比较衬合你的年纪,大婶。”
那个中年美妇一听,那脸几乎蓝了。
她轻轻一挥手中那银光闪闪,长约两尺像饰物多过像武器的银棒,把那支玉逍遥微微一旋,鼻子里微微一哼,却不再言语了。
“徐公子。”一个脸阔若盆,下巴鼓勾,两片厚唇如鸟啄,那对大眼靖活似两团鬼火,身形矮胖,两手却粗壮如树干的黑衣怪人忽然上前拱拱手道:“徐公子如果愿意宣誓永忠我们大明尊教。然后服下我们大明尊的‘溶火之心’,答应奉玄应太子为帝。玄应太子一定会策封徐公子为军马大元帅地。徐公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