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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琳还想说什么,阿尔米娜冷笑道:“当然,您也可以拒绝。”
伊芙琳不再说话了。
爱德华从床上醒来,他的贴身男仆跪在他的床前。“感谢上帝,您终于醒了。”
“出什么事了?”爱德华扶着额头,他晕眩地厉害,四肢无力。男仆连忙将枕头垫在他的身后。
“您发了高烧,医生已经来过了。”
爱德华沉浸在昏沉中,他的思绪沉浸在一片深沉的晦暗中,在雾气与泥沼中沉浮。金发碧眼的年轻人是唯一的光源。
我痛失所爱。
爱德华模糊地回忆着,他的心被泥沼的蟾蜍压住了。
我已痛失所爱。
仆人殷切地照顾着爱德华。如果是在布鲁克庄园,管家巴顿一定会将他重罚,甚至赶走他。可是现在他们在霍尔德庄园,几位女士都在为遗嘱奔波,自然没有人来训斥他。
“主人,您还需要什么码?麦克劳德夫人来看过您,您需要让她知道您已经醒来了吗?”
爱德华抬起头。
“阿尔米娜?现在公布遗嘱了吗?”
他忽然坐起,“快,拿我的衣服来!律师来了吗?现在怎么样了?我必须得去!”
仆人被爱德华吓了一跳。“主人,主人!已经是下午了,遗嘱早已宣读完毕。”
“什么?!”
爱德华震惊极了,“那内容呢,内容是什么?”
“您的侄子继承了爵位,并且由法官大人作为监护人。安娜小姐交由麦克劳德夫人抚养。老男爵夫人将被送往莫格拉特。主人,您现在就要更衣吗?”
爱德华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点头,却只能跟着仆人的引导动作。男爵为他的每一位亲人留下了最妥帖的安排,一切终于结束了。
没有人需要他,而需要他的人已经远去了。
第三十七章
春天到了。
安娜在妇人们叽叽喳喳的吵闹中醒来,她对比了一下这些声音与霍尔德庄园的鸟叫,认为两者有着非常惊人的相似之处。
她赤着脚跑下床,推开窗户。她的姐姐,阿尔米娜,正在繁忙地指点着仆人们将花盆放在正确的位置。
“嘿!”
她高声叫了起来,阿尔米娜抬起头,看见穿着晨袍的安娜,不禁皱起了眉头。“你的贴身女仆呢?”她颧骨有些高,严肃的样子让身边的仆人都低下了头,不敢触怒。可安娜却抬起了下巴,露出更加严肃的表情,“不可以生气的,麦克劳德夫人,你会吓坏我的小侄子。”
阿尔米娜失笑了。
“快从窗户那儿离开,不然我就要上去打你了。”
“淑女可不会这么做!”
“我不是淑女了,亲爱的安娜。”阿尔米娜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用温柔又狡黠的目光看着她的妹妹。“我是一个母亲了。”
贴身女仆终于赶到了,她们七手八脚地把安娜小姐从窗边拉走。“我要穿绿色那件。”安娜挑剔地说,“把那串珍珠拿出来,不不,是另外一串。”
等安娜提着裙子走到客厅里,阿尔米娜已经坐在小沙发上喝茶了。
“你可以再起晚一点,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带你去晚宴了。”年轻的夫人放下茶杯,“你已经度过了一个社交季,如果今年我再无法为你找到合适的婚约对象,薇薇安就要把你带回里斯镇了。”
“哦,薇薇安还好吗?”安娜坐在了阿尔米娜的身边,“我真想念他们。小乔治都会说话了,他会叫我姐姐吗?”
“他会的,但我更希望他能称呼你为夫人。”阿尔米娜靠在椅背上,她怀孕了五个月,四肢浮肿,已经很难维持优雅的坐姿。“里斯镇到底是个小地方。休斯下个月要去巴黎了,如果能带你进一趟王宫,你的选择又能更多一些。”
休斯的父亲去世后,他们就离开了巴黎,在法国的一个镇子落脚。在那里,她们度过了一段比较艰苦的时光。休斯买了一间别墅,但年久失修,常青藤爬满了外墙,长着青色的或者枯黄的叶片。她们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一点一点填补家具,修整房间。现在,阿尔米娜已经能够随心所欲地挑选摆放在花园的植物了。
安娜低头,她的脚在裙子下不安地挪动着。
“我能不去吗,姐姐?”安娜小声地说。
“你不喜欢这里吗?”阿尔米娜皱了皱眉,“你不是想要新的裙子么?巴黎里有全法国最新的样式,你不想要去看一看吗?”
安娜犹豫了一会儿,她依然痛恨巴黎的肮脏,又羡慕巴黎的繁华,那些涂着厚重脂粉的淑女摇着扇子在舞池中旋转,鼻尖是浓烈的香气,珠宝反光。
“可我不喜欢那些绅士。”安娜的脚在裙摆下敲击着地板,“他们总是去恭维各种女士,我甚至听见他们跟不同的人说相同的话。”
阿尔米娜笑了起来。
“是的,我的安娜。”
“这就是绅士,他们学习相同的课程,对女士说相同的话。”
“可是爱德华叔叔从不这样。”安娜嘟囔着。
阿尔米娜垂下了眼,安娜不安地看着她,“姐姐?”
“爱德华叔叔当然不这样。”阿尔米娜淡淡的说,“现在,陪我去小花园走一走吧。”
她们的父亲已经去世三年了,他的第三任妻子在被送往莫格拉特后很快失踪。新的男爵在许多人的照料下成长着,薇薇安同她的丈夫住进了霍尔德庄园,他们至今没有孩子。
“爱德华!”
乔治跌跌撞撞地向前方的绅士跑去,那位绅士很瘦,额角的头发已经白了,过于深刻的法令纹令他看上去十分严肃。但乔治非常爱他,他还不太明白他的父亲已经死去,这位绅士充当了父亲的位置。
爱德华蹲下来,将乔治抱在怀中。“小先生,你又重了。”他站起来,感到了明显的吃力。
“爱德华,我想你了。”
乔治奶声奶气地说,他抱着爱德华的脖子,亲吻他的面颊。“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我才来看过你呀。”爱德华笑了起来,他的眉眼变得温和而亲切。
乔治费力地想了一会儿,委委屈屈地说:“我不记得了。”
“我要爱德华陪我玩!”他开心地大叫。
这个年纪的小家伙总是精力旺盛,又很是黏人。爱德华陪着乔治玩了一会儿,就不住地喘气。奶妈连忙过来接过了乔治。“男爵该睡觉了。”爱德华吩咐道,“好好照顾他。”
乔治还想玩,可是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薇薇安没有孩子,将这个弟弟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养大。爱德华同薇薇安说话,“安德鲁不在吗?”薇薇安脸色不太好,“谁知道他在哪个女人床上呢。”
安德鲁在追求薇薇安的时候,曾经非常用心,他终日往返于镇子和庄园,在寒冷的冬季为她献上昂贵的花束,在她的父母去世后握紧她的双手,坚定地守在她的身边。他们确实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但不久之后,安德鲁就开始在其他女人的裙边流连。薇薇安整日与安德鲁吵架,使得大法官都对她颇有微词。
“我的儿子既没有情妇,也没有私生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爱德华曾经在乡绅的聚会中听到大法官这样埋怨道。
安德鲁与薇薇安是因为爱情而结合的,但最终与那些没有爱情的婚姻似乎并无二致。爱德华想要从中斡旋,然而他并不是薇薇安的女性亲属,绅士是不能对别人的婚姻指手画脚的。
另一方面,爱德华也有些自顾不暇。老管家巴顿对他的婚事越发操心,“安娜小姐都进入了社交季,随时可能结婚。您何时会为庄园迎娶一位女主人呢?”
尽管仆人无法干涉主人的事,然而巴顿曾经跟随过爱德华的父亲,又亲眼看着他们长大,自然是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而巴顿的每一次追问,都令爱德华心痛欲裂。自从那个雪夜后,爱德华再也没有得到文森特的消息。这个年轻人,如同冬季的大雪,曾经汹涌地覆盖了一切,又很快消逝,如同从未存在过。当爱德华来到托马斯家族买下的城堡,却发现公爵带着一家人离开了,只留下几个仆人。爱德华花了好几个先令,才从仆人口中打探到他们返回了王都。
公爵一家的匆匆离开为里斯镇提供了长达数月的话题,人们议论着公爵的尊贵和神秘。爱德华曾经听到楼下的仆人议论着公爵夫人的美貌和继承人闪耀的金发。“一看就不是公爵的种,那位夫人不知道对谁张开双腿,才生下了这个私生子。”爱德华气得发抖,走下了楼梯,仆人们吓得摔碎了盘子。
“主人一向温和,应该不会太过处罚我们吧?”
然而第二天,参与议论的仆人全被赶出了庄园。他们跪在地上恳求着老管家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却被告知如果不走,将会被送去见治安官。
新的仆人很快进入了布鲁克庄园。他们恪尽职守,缄默不语,正如他们的主人。
第三十八章
老男爵去世后,爱德华很长时间不曾迈入霍尔德庄园。
阿尔米娜和薇薇安将遗嘱完美执行,两位女士处理家事得心应手,她们不需要帮助,也不需要陪伴。
爱德华为此感到迷茫。
他曾经以为自己对于霍尔德庄园抱有职责,他必须照顾玛丽留下的孩子,确保她们生活无忧,婚姻幸福。责任感在他肩上负担,超过了他个人的欢愉。可她们做得那样好。她们说:“爱德华叔叔,您休息一下吧,您的脸色那么苍白,我们怎么能让您担心。放心吧,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她们不需要他,一个年长的、单身的、贫穷的叔叔。他甚至无法为阿尔米娜多出一千个英镑的嫁妆。
但文森特可以。
他到底为了什么而裹足不前呢?
布鲁克庄园在老管家巴顿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农场的事物繁杂。有的农民来请求拖欠,有的送来粮食。每年都是一样的。爱德华坐在他的书房里,仔细处理每一件小事,以至于巴顿对此忧心。“您不必如此辛苦。”巴顿苦苦劝慰道,“沃克先生请您去小聚,您不妨去散散心。”可是爱德华拒绝了。
他断绝了一切乡间的娱乐,在繁杂的公事里郁郁独生。他总是失眠,因为他无法祷告,他无神可以祷告,他的心陷落在烂泥里,他的神抛弃他于地狱里。
爱德华无数次地回忆起那个雪夜,他的挚爱跪在他的面前,请求他的怜悯,请求他的爱情。“嫁给我。”他说。那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穿着深色的厚重的斗篷,他的气息炽热又寒冷,他的眼和宝石一起在雪夜中闪烁。
他说,PLEASE。
他怎么能说PLEASE。
爱德华记得年轻人被女仆拉走的模样,跌跌撞撞,比乔治学习走路时更加慌张。
朱丽叶是以怎样的心情将她的情人送别呢?
她没有送别。
她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而爱德华将匕首刺进了文森特的心脏。这是年长者的差别。他们将更加谨慎,更加虚伪,也更加软弱。
年长者将脸埋入被褥中,许久之后,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
月光永远温柔地凝视着这片土地。
在巴黎,安娜陷入了她的爱情。
那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来自英国,使得她不必非说法语不可。他叫伊恩,是一个士兵,跟随长官来到法国的宫廷,有着深褐色的头发和墨绿的双眼。他们在繁复绚丽的巴洛克式建筑下相遇了,他邀请她跳了一支舞,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