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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婉道:“哦,是什么消息?”
杜雄道:“第一件是西夏的京城已给蒙古大军攻破,西夏国主李安全献女投降。”
杨婉道:“西夏君庸兵弱,士无斗志,给蒙古所灭,这也是意料中事。”
杜雄道:“第二件事可能会出乎你的意料了。蒙古灭了西夏,迅即又移帅南向,再度侵入金国的疆域。不过却不是从这条路来,但也说不定会分兵到此的。”
杨婉叹了口气,说道:“总之,是要逃难罢了。”心想:“但这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杜雄道:“你猜蒙古的军的主帅是谁?”
杨婉道:“我怎么知道。”
杜雄道:“一正一副,正元帅是成吉思汗的三驸马镇国王子。副元帅就是冒名李希浩,真名余一中的那个家伙,这你可意想不到吧?”李思南之父给余一中冒名所害之事,杨婉是曾经告诉杜雄的。
杨婉咬了咬牙,说道:“余一中卖友求荣,小人得志,实是可恨。我不是没有料到,只是想不到他来得这么快!”
杜雄说道:“余一中来到中原,咱们若是要刺他的话,可要比在蒙古便利得多。虽然他身居高位,但毕竟是在汉人的地方,我可以邀一班抗蒙的志土,找寻机会,扑杀此獠!”
杨婉想起李思南生前的计划,正是和杜雄所说的一样,不觉又惊又喜,说道:“这可是危险非常的事哪,你当真愿意拼了性命去干这桩事情么?”
杜雄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气说道:“余一中这厮为虎作怅,卖友求荣,实是人情难恕,天理难容。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把他除掉。婉妹,我知道他是你的不共戴天的杀夫仇人,就只是为了你的缘故,我也甘愿舍了这条性命。何况他还是咱们汉人的公敌呢!”
杨婉听了他的话,心中感动之极,不觉珠泪盈眶,就拜了下去,说道:“大哥,你对我这样好,我真不知应该如何感激你。”
杜雄徽微口笑,把她扶了起来,说道:“婉妹你这样说,就是把哥哥当做了外人了。为了你,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心事我希望你能明白。”心里暗自思量,这雌儿给我哄得铭感于心,一心一意依靠于我,看来是时机已经成热了。
杨婉怔了一怔,想道:“大哥今晚的言语似乎与往日大不相同,他向我吐露心事,这是什么意思?是仅仅为了兄妹之情呢,还是别有用心?”可怜杨婉阅世未深,直到此时,还是把杜雄当作好人,不敢把他想得太坏。
心念未已,只听得杜雄又微笑道:“婉妹,你还是这样念念不忘死去的丈夫吗?”
杨婉心头一凛,正容说道:“我与思南矢誓同生共死,只因他的大仇未报,我才苟活至今。”
杜雄摇了摇头,说道:“婉妹,请你听我一言。我以为你已经是非常对得住李思南了。死者已矣,生者岂能为死者误了一生,你正青春年少,‘守节’二字只是腐儒所讲的礼法。你是女中英杰,又岂宜为这腐儒的礼法所拘?”
杨婉变了面色,说道:“大哥,你是劝我改嫁?”
杜雄说道:“李思南在九泉之下,想必也希望你能够另有所托,免得他泉下不安。”
杨婉冷笑道:“你叫我嫁谁?”
杜雄听她言语,瞧她神色,心中已知不妙。但还是想试一试,期期艾艾地说道:“婉妹,那日你从鞑子军中杀了出来,我对你的刚烈就已经是十分佩服了。一路同行,你的人品胸襟,文才武艺,更是令我般般倾倒。难得你许我结为兄妹,咱们俩也还算情性相投,如今咱们又是命运相同生死与共,因此我是在想、在想,咱们是不是可以比兄妹更进一步——若是我能够替你报了仇,而又侥幸未死的话,你能不能够答应我,我……”
杨婉怫然变色,说道:“原来你果然是怀有异心。我告诉你,我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此志决不转移!你既然别有所图,我也不敢要你报仇了。就此告别!”
杜雄叫道:“婉妹慢走!”忽地左右开弓,噼噼啪啪地自己打了自己两个嘴巴。
杜雄自打嘴巴,此事大大出乎杨婉意料之外,杨婉不觉愕然住步。只听得杜雄说道:“婉妹,我是给鬼迷了心窍,一时糊涂,说出了你不中听的话来。不过,我委实是对你十分倾慕,但求你能原谅我的一时糊涂。从今之后,我矢誓以礼相守,决不敢再说半句亵辱的说话。婉妹,你能原谅我吗?否则我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一个美丽的少女,有人对她表示倾慕,即使她讨厌这个人,心里也还是有几分欢喜的。何况杨婉对杜雄一向就有好感,而且曾经受过他的“大恩”呢?
杨婉心里想道:“如今他已知道我要为思南守节的决心,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糊涂了,我似乎也不应该令他太过难堪。”
想至此处,杨婉又坐了下来,淡淡说道:“过去的过去了,我只当没有听到你刚才的说话。你也不必再提。今后咱们还是兄妹。”
杜雄暗暗欢喜,却装作不胜羞槐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这样我才安心。妹夫的仇,我还是要替他报的。嗯,现在夭色已晚,婉妹,你饿了吧?”
杨婉为了转移话题,大大方方地说道:“是有点觉得饿了。把店小二叫来,胡乱弄点东西吃吧!”
杜雄笑道:“我早已吩咐他们准备了。”当下,出外打了一转,回来的时候,店小二果然跟着他搬来了一桌酒席。
杨婉道:“这么多酒菜怎么吃得了?”杜雄道:“咱们挨了许多日子的苦,也该享受了一下,吃不了就拣喜欢的每样吃一点。”说罢,对店小二挥一挥手,示意他不用在一旁伺候,店小二摆好酒席,便即退下。
杨婉在杜雄殷勤相劝之下挨了几著菜,杜雄倒满两杯酒,说道:“婉妹,现在咱们总算是暂时脱出险境了,我和你干一杯,庆贺庆贺。”
杨婉道:“我不会喝酒。”
杜雄笑道:“这也不是烈酒,只喝一杯,不会醉的。吃过了饭,我到外面另找个地方过夜,我是男人,没有客店,露宿也行。”言下之意,显然是怕杨婉不放心,是以他避嫌疑了。
杨婉倒有点过意不去,心想:“他和我一路同行,未曾对我有过丝毫不轨的动作。看来他总还能够算得上是个发乎情止乎礼的君子。”
杨婉正自踌躇,只见杜雄已是一饮而尽,把杯底翻了转来。说道:“我先干为敬了。婉妹,你若不喝,那就是还怪我了。”
杨婉听他这样说,不得已举起酒杯,说道:“好吧,我虽然不会喝酒,这一杯也还要陪大哥喝的。”杜雄见她肯喝,心中暗暗欢喜。
杨婉举起酒杯,正要喝下,忽听得“铛”的一声,窗口突然飞进来一枚铜钱,打碎了杨婉手中的酒杯。
杨婉大吃一惊,只听得窗外那人急声叫道:“酒中有迷药,绝不可喝!”听这口音,正是日间卖刀给她的那个汉子。
杜雄大怒,一掌推开窗户,便跳出去,喝道:“好呀,原来是你,我已经饶了你的性命,你还敢到这里来和我捣乱!”
那人一个转身,就从屋顶跳了下去,扬声叫道:“大师哥,你害了龙刚已是天理不容,如今又使尽心机,害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你还是人吗?杨姑娘,你别听他的话,李思南、李思南——”话犹未了,杜雄已是追到,闪电般地一剑就刺过去,那人挡了一剑,虎口酸麻,长剑几乎把握不牢,只好飞快逃走。
杜雄怒不可歇,沉声喝道:“石璞,这是你自讨苦吃,今晚我可是不能再饶你了。”楔而不舍地钉在那人后面,紧紧追踪。
原来这个卖刀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李思南那日在山上遇见的那个汉子——屠凤的情人石璞。而这个杜雄则是屠凤的哥哥屠龙的化名。
石璞那日和李思南分手之后,本来是要在蝴蝶谷找他的师妹的,路上乱军阻塞,藏藏躲躲地就耽搁几天,到了蝴蝶谷之时,屠凤这一班人早已走了。
石璞只好打算先回山寨再说,想不到在这小镇碰见杨婉,最初他还不敢相信杨婉就是那个他曾经见过的已经“自杀”了的红衣女子,后来越看越像,这才藉卖刀名,引杨婉和他说话的。可惜他还未曾说出李思南的消息,就给屠龙打断。因此他只好冒险到客店来,准备向杨婉提出警告,无巧不巧,恰巧撞破了屠龙用药酒来骗杨婉这幕把戏。
屠龙生怕他说出更不中听的话来,一追上便施杀手,石璞的内力不及帅兄,轻功稍胜一筹,当下边打边走,松了口气,依然嚷了出道:“李思南还在人间!”屠龙大怒道:“李思南还在人间,你可是不能再活在人间了!”石璞内力不及屠龙之能持久,大约跑出了十里之外,终于给屠龙追上。
石璞最后说的那句“李思南还在人间”,杨婉并没有听得完全。但他指责屠龙的言语,杨婉却已是听得清清楚楚。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李思南”这三个字,杨婉却也隐约听见了。
杨婉呆若木鸡,过了一会,神智才渐渐恢复清明,想道:“这人说起南哥的名字,那么他是认识南哥的了,他说这酒中有迷药,却不知是真是假?杜雄的为人想来不至于如此卑劣吧?”心中正在半信半疑之际,忽听得“喵”的一声,又把杨婉吓了一跳,原来是一只猫从打开的窗口跳了进来。正是: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木兰敢共胡骑去 崔护空寻故侣来
这只猫想是闻到鱼肉的香味,来到了杨婉的房间,但见有人,却又不敢跳上桌子,于是对着杨婉,眯眯地叫。
杨婉忽地灵机一动,心道:“我何不将这只小猫试试,倘若真是迷药,那也不会毒死了它。”于是夹了一块鱼肉,蘸了地上未干的残酒,说道:“别吵,别吵,我喂你吃个饱,吃饱了好好睡一觉。”
哪知这只猫只吃了一小块鱼肉,距离吃饱还差得远,忽地就口吐白沫,闭上眼睛,果然就晕了过去了。
杨婉吓得冷汗直流,呆了半晌,蓦地跳了起来,叫道:“果然杜雄在这酒中下了迷药。”
这刹那间,杨婉又是吃惊,又是愤怒,而更令她感到难受的是人心难测的悲哀。一个她认为是正人君子的人,原来竟是如此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杨婉只觉一阵阵冷意直透心头。
杨婉蓦地想道:“那人指斥杜雄说谎,又提起南哥的名字,想必一定是有关于南哥的消息要告诉我!对,我非找着他不可!还有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也非找他算帐不可!”
客店主人闻声赶至,刚好见到杨婉像大鸟一般从窗口“飞”出去,吓得他目瞪口呆,暗自想道:“想不到竟是个女飞贼,幸好我已收了他们的双倍房钱。”
杨婉不知石璞逃向何方,出了小镇,先向东面寻找,恰恰走了个相反的方向。
且说屠龙追上了石璞,一抖手就是一支毒龙镖径射过去,石璞反剑一拍,“铛”的一声,毒龙镖几乎是擦着他的额角飞过。屠龙的腕力甚强,石璞只能稍稍拨歪他的飞镖,却不能将它打落。
石璞深知毒龙镖的厉害,不敢让他再发,既然是跑不脱,只好主动采取攻势来制止他。当下石璞一咬牙根,猛扑上去,喝道:“你害死了二师哥还要害我,你我同门之义已绝,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看剑!”
屠龙冷笑道:“你受我家传艺的恩德,不思报答,反而勾引我的妹妹,误了她大好婚姻,我才不肯饶你呢!好!你要拼命,那就来吧,但只怕你纵然是要与我拼命,也还差太远!”
屠龙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一口青钢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已是向石璞攻出了连环十八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