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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忽地张开了眼,说道:“是谁来了?”原来他久病体虚,刚才只是闭目养神而已,并未熟睡。
杨滔道:“好教老伯喜欢,我把令郎带来了!”
这两句话胜似灵丹,那老人双眼放光,霍地就坐了起来,说道:“走近一些,让我仔细看看,当真是我的南儿么?”
李思南早已猜到这老人是他父亲,但因他受过一次骗,一时间还不敢冒味相认。是以他虽然走近那老人身边,却未跪下磕头叫爹。
窑洞中光线微弱,但李思南是练过暗器的人,目力比常人为佳,此时他进了窑洞已有一会,也渐渐习惯于洞中暗淡的光线了。眼光一瞥,只见墙上挂有一张羊皮纸,纸上有字,仔细一看,写的是一首唐诗,墨渍犹新,想是不久之前写的。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我等了你许多天,以为你不会来了。这两天我想家想得心烦,写了唐诗人崔礼山这首思家之诗,想不到你今天就来了。你妈好么?”
李思南顾不得回答,先看这一首诗,诗道:“水流花谢两无情,送尽东风过楚城,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故园诗动经年纪,华发春催两鬓生。自是不归归便得,五湖烟景有谁争?”
思家之情,藉这首诗表露无遗。但李思南留意的却不是诗本身,而是字迹,一看之下,果然和他所熟识的他父亲的笔迹一模一
李思南泪咽心酸,跪下来道:“不孝儿来迟,累得爹爹受苦了。妈妈身体还好,只等着爹爹回去!”
老人苦笑道:“我只怕回不去了,见得着你一面,我也已经心足了。”
李思南咽下眼泪,说道:“爹,你别难过,你会好起来的。你歇歇再说吧。”
李思南劝他父亲不要难过,他自己心里却是难过之极,他父亲不过是五十岁左右的人,不应该衰老得成这个样子的。“爹爹不知受了多少折磨,他额上一条条的皱纹都是蒙古鞑子作恶的罪证!可恨我却受奸人欺骗,几乎识贼作父。”李思南心想。
那少女端来了一碗药茶,说道:“爹,你喝了药再说。”李思南听见这少女叫他的父亲做“爹”,有点奇怪,但此时他只要知道他父亲的事情,对这少女的身份,暂时无暇询问。
这碗药茶是有人参的,李希浩喝了之后,精神好了一些,说道:“我注释的那本兵书你带来了没有?这是我未曾完成的心愿,除了你们母子之外,我一直记挂的就只是这本书了。我还记得这本书一共有一百一十二页,我只注释了六十八页。你可曾看过么?”
李思南道:“这本书就在我的身上,我看过了。前半部有你的注释,我看得很明白,可惜到了没有注释的后半部,我看得不大懂了。”
李希浩接过儿子给他的那一本书,翻了一翻,眼中发出喜悦的光芒,但随即却是叹口气道:“我没有精力继续下去了,你好好保存它,将来可以替我完成这份杰作。嗯,我真担心你给那人骗去呢,现在我安心了。”说罢把书又交回给李思南。
李思南藏好兵书,说道:“那人是谁,我正想知道。”
李希浩说道:“我知道他现在是冒用我的名字。他原来的名字叫余一中,是我在俘虏营中最要好的一个朋友。想不到这个最好的朋友,后来也就是把我害得最惨的人。”说至此处,连连咳嗽。
李思南道:“爹,你慢慢地说。孩儿会给你报仇的!”
李希浩道:“我恨不得一下子都告诉你。好,慢慢地说吧。”
“我和他是在库伦池北垦荒的时候结识的。垦荒的汉人俘虏有二三千人之多,蒙占鞑子不耐烦记咱们汉人的名字,他们给俘虏编了号数,我是八百七十三号,这个余一中是八百七十四号,因此白天我们是同在一个小队,晚上是同宿一个营房。他读过书,也会一点武艺,因此我和他比较谈得来,日子一长,自自然然地就成了好朋友了。蒙古鞑子只知我是八百七十三号,他是八百七十四号。李希浩和余一中这两个名字,那时鞑子们还是不知道的。”
李希浩喝了一口参汤,继续说道:“垦荒生活,苦不堪言。俘虏营中,固然也有贪生怕死之辈,但更多的却是不甘受鞑子凌辱之人。于是我就秘密联络了一班人,计划逃走,其中也有这余一中在内。
“我和余一中稍为懂得一点武功,被推为首领,我们准备分为两批逃走,第一批逃走成功,第二批跟着便逃。因为人数如果太多,难以瞒过敌人耳目。所以必须分开行动。我们的计划本来是相当周密的,预料第一批一逃出营地,可能便给鞑子发现,其时鞑子必定要抽出大批人力追捕,第二批跟着便逃,就容易多了。而第二批一逃,又可以引得鞑子分兵,先逃的人,也可以减轻压力。
“当然任何周密的计划都是一定要有冒险的成分,先逃、后逃,都得担当风险。当晚拈筹决定逃走的次序,结果是由余一中率领第一批先逃,我则作第二批首领。
“出乎意料之外,第一批逃出营地之后,鞑子发现了,并不派兵追赶,却立即封锁了出口,第二批准备逃走的人,一个也逃不出去。
“先逃的人未过库伦池,蒙古的另一股骑兵已经开到那里等候他们了。结果第一批逃走的人竟被敌人一网打尽,死的死了,伤的伤了,侥幸没受伤的也都给捉了回来,余一中就是‘侥幸’没伤,被捉回来的俘虏之一。
“鞑子扬言要把捉回来的人尽数处斩,除非他们供出主谋之人。我挺身而出,直认不讳。鞑子用酷刑迫我供出同党,我闭口一字不说,给他们打得死去活来。
“鞑子从我的口中得不到半点东西,于是把我囚禁起来。我已经伤得不能动弹,他们认为我是决计不能逃走的了,因此并无特别派出看守。只不过每隔一些日子就来鞭打我一顿,要我始终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也希望我被打得不能忍受之时,会对他们屈服。”
李思南虎目流泪,咬牙说道:“鞑子的手段如此狠辣,真是可气,可恨,可杀!不过,他们没有派人特别看守,只怕其中还有诡计,不一定是因为爹爹伤重之故。”
李希浩叹口气道:“你比我聪明,我当时却没有想到这一层,以致受了小人的暗算。”
李思南道:“这小人一定是余一中了?”
李希浩道:“不错。他偷偷地来看过我好几次,每一次都带了食物和药来,这些药虽不能医好我的病,却能令我苟延残喘。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居心,对他还是十分感激的。他每次到来,又都是作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口口声声说是他要去自首,好减轻我的‘罪责’,否则要死也一同死。我感激他的‘义气’,费尽口舌,劝阻了他。”
李思南道:“这奸贼的骗术如此巧妙,难怪爹爹把他当作了好人。爹,你是什么时候才识破他的真面目的?”
李希浩歇了一会,说道:“那次逃亡事情之后,大约过了半年光景,蒙古鞑子对汉人俘虏的态度忽然有了大大的改变,打骂越来越少,小恩小惠的施与则越来越多。看得出蒙古鞑子是有心拉拢咱们汉人。
“不久,俘虏营的拯子官出了一张告示,说是凡有一技之长的人,愿意给他们做事的都可以去登记,登记之后,立即可以从俘虏营中释出,送到和林,分配功作。有些人受不着诱惑,跑去登记,也果然得到了释放。
“鞑子改变政策的原因,不久我们也知道了,原来蒙古是在计划和南宋联盟伐金,它要利用咱们汉人。
“余一中并没有跑去登记。我则还是像往常一样,仍然是给鞑子囚禁,十天八天就受一顿鞭打。他们对待别的俘虏客气了,对我可没有放松。
“没有放松,但也没有加紧看管,由于别的俘虏看管得比较松了,有些胆子大的朋友也偷偷地来看我,我知道多了一些外间的消息。我叫他们揭破鞑子的阴谋,叫同伴不可上当。听我劝告的那些人之中,当然也包括了余一中在内。
“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消息,鞑子在这个俘虏营中查询,查问有没有李希浩这个人!”
李思南道:“爹爹,他们怎么知道你的?”
李希浩道:“听说是因为成吉思汗要延揽人才,我以前待过的俘虏营中有人告密,说是有李希浩这么一个人,是将门之子,很有本领,所以成志思汗要把我找出来给他做事。”
“我说过,汉人俘虏都是编了号数不用原来的名字的。我也不愿意别人知道我的名字,因此即使同是俘虏营中的难友,知道我的名字也只是廖廖数人。余一中是其中之一。后来我又知道,在这个消息发布之后,几个知道我的真名实姓的人,几天之内,一个个的离奇暴毙。俘虏营中,死人之事,极是寻常,鞑子也没有查究。我当时也不知道,只觉得这几个朋友没有来看我,我有点奇怪而已。
“余一中当然没有死,他对我的‘照顾’更周到了。
有一天晚上,他单独来看我、劝我,说是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何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假意投降,少受痛苦?养好了身体,那时逃走也还不迟。
“我当然不肯依从,责备了他一顿,我说我劝别人不可。上鞑子的当,我又岂可给自己找个藉口,苟图活命?我是宁可死;也不能玷污自己的气节的!”
李思南拍掌道:“爹爹骂得好,余一中这厮怎么样?”
李希浩道:“他哈哈大笑!”
李思南愤然说道:“哼,他不知羞耻,还在哈哈大笑?但这也好,如此一来,爹爹不就是可以识穿他了?”
李希浩道:“不,我被他骗得更惨了。他笑过之后,说道:“希浩,你真不愧是个铁锋锚的好汉子,老实说,我是怕你的心不坚、志不刚,所以特地试探你的。现在我可以放心了。但我不能让你死去,现在鞑子为了笼络咱们汉人,警卫没有从前严密,我已经探清楚一条路线,从这条路线逃跑,虽然不能说是全无危险,但成功的希望却是很大。”可叹我给他这么一说,竟然完全相信了他。我考虑的只是悄连累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他要我逃走是否还有阴谋。
“他拍起胸膛,发誓与我同生共死,还责备我:“希浩,就只许你慷慨捐躯,不许我从容就义么?既然最多只是一死,又何不冒险一试,要是逃得出去,留下有用之身,岂不胜于无声息的死在俘虏营里?”
“他说得慷慨激昂,我却不过他的好意。只好让他背我逃走。这次逃走,果然很顺利地就逃出了俘虏营。”
李思南道,“他不向彬子告密,却要和你一同逃走,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李希浩道:“告密他可能得到一些赏赐,但好处却没有继续骗我之大。你听我说下去。”
再喝了一口参汤,李希浩继续说道:“我受刑太重,身体本来已经是十分虚弱的了,跟他逃进荒山里去,吃野菜、住山洞。我的病越发重了。他向我抱歉,说是早知如此,不逃还好。我说:“不!只要不是死在敌人手望,就是死了,我也死得瞑目!的确,那时我的肉体虽然受苦,精神却是比在俘虏营中愉快多了。因此,我是十分感激他的。
“我与他‘相依为命’,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日夕相对,我有什么话也只有和他去说,病中思家,不知不觉,我把家中的情形都告诉了他。
“我的病越来越重,我自知离死不远,我虽说死可瞑目,心中却还是有两件事情牵挂的。第一是你,第二是那本我未编成的兵书。
“我告诉他,我被俘的时候,你只有三岁,如果在战乱之中,你们母子侥幸不死的话,你现在应该是二十三岁的少年了。因此我‘拜托’他,希望他能够到我的故乡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