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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多的时候刘勇一家也起来了，吃过早饭就出去逛了，临走前跟沈千峰交代了句中午在外面吃，让他们别备饭。
沈千峰一直坐在电脑前看节目，看到十点多节目都结束了，还带着耳机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沈千峰才回神，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这才打开了存在电脑E盘最深处的那个文件夹。
全是TXT文件。
那时候手机没现在功能强大，消息想要记录备份除了手打出来只能用软件导出，生成TXT文件，才能存下来。
最开始沈千峰都是拿WORD手打的，后来发现一款诺基亚的滑盖手机可以导入，专门买了回来，一条条地导，再把之前的WORD按导出格式打成了TXT文件。
一晃好多年，海角天涯，天差和地别，谁又还在放不下呢？
沈千峰退回了文件夹的界面，鼠标移了上去，右键了一下。
想了半天，发现还是舍不得。
“算了，就这样吧，挺好的。”
沈千峰关掉了页面又愣了好一会儿，脑袋里空空的，好像想了好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回想一下什么都想不起来。
“唉，”他叹出一口气，“又来扰我清净。”
说完又觉得自己怪不讲理的，明明是自己找上门去，还怪人家debuff太强了。
沈千峰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总结道，“活该。”
手边的粥已经凉透了，沈千峰不甚在意地揽过来，大口大口地吃着，吃了几口又觉得耳边太安静，打开了播放器，给自己点了首《大花轿》。
热热闹闹，谁寂寞呢。
“醒了吗？”手机震了下，X发了条信息过来。
“早醒了呀。”沈千峰发完，附赠了个皮卡丘揉脸的表情，发完还觉得不过瘾，把《大花轿》分享给了X。
X：“……你没病吧？”
“没啊！”沈千峰乐得不行，回忆了下，又给他推了几首热歌。
《杀马特遇见洗剪吹》《爱情骗子我问你》《不如跳舞》
X：“……你嗑药上头了啊？”
“什么嘛，”沈千峰发了个白眼给他，“大早上的，燥起来啊。”
X：“……”
“欸，”沈千峰突然想起件事，“我有次在机场，台风天，航班基本都停飞了，我那架没有，就一直等飞。本来是五点起飞，八九点落地，后来改成，九点起飞，十一点落地，到最后十一点了还飞不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疯了，搜了一大堆这种劲歌热曲，声音拉到最大，一直听。”
“很强。”
“当时冷的不行，我都快抖得抽筋了，隔壁一架飞L市本来都说让旅客准备登机了，结果搞半天下落的时候遇见气流迫降W市了。然后隔壁那架机的旅客就炸了，开始动手，骂机场。那登机口坐着的空姐也是刚，迎着旅客对喷，骂架声被麦克风一放全候机厅都听得见，后来安保踩着平衡车慢悠悠地过来了，拦不住人家依然怒发冲冠，还去拦隔壁一个登机口准备登机的旅客，眼见就要打起来了。那热闹劲，没谁了。”
“怎么被你说得跟相声一样。”
“就是跟相声一样啊，你想啊，我耳朵边闹着‘不如跳舞，谈恋爱不如跳舞’，间隙穿插空姐和乘客的骂街，此起彼伏，还能观战机场小哥拉着乘客的壮观场面，真是乐子捡大了。”
“后来呢？”
“后来我还担心等会要是轮到我们登机是不是也会被拦，不过好像等到我们那边就冷静多了，开始跟航空公司吵要安排住宿，但是那边航空公司依旧刚啊，一直说根据啥啥啥航空法，天气原因啥的意外我们不包住宿，然后又炸了。在这一片欢歌笑语中，我们趁乱上了机，等我坐定一看，好嘛，零点都过了。”沈千峰说到这啧了一声，感叹道，“可爱的S市一定是舍不得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X突然问。
“两三年前吧，怎么了？”
“我再算我那时候在哪。”X回答。
“哦？莫非你也在S市？”沈千峰发了个“有缘千里来相会”的中老年土味表情包。
“没，那会我应该在G市。”X继续说道，“那次台风我有印象，听朋友说连地铁都停了。”
“是啊，”沈千峰也感叹道，“现在的自然灾害是真的越来越多了，我记得那阵子G市也闹台风，好多人家玻璃都碎了吧。”
“是啊，水都淹上了楼，等风过了整个城市跟自然森林一样，东倒西歪的大树，上个班都要翻山越岭。”
“原来你在G市上班啊。”
“不是，”X否认道，“我当时有项目在那边。”
“那你还挺惨的啊，运气这么好，整的跟战地记者一样，哪惨往哪去。”沈千峰同情道。
“差不多吧。”
“啥？”沈千峰眼睛一亮，“你是做记者的？”
“干过一阵。”
“哦。”沈千峰见好就收，不继续扒人家现实生活了，“那你见过的世面很多啊。”
“有时候觉得世界也就是那样，亘古至今，什么事都不奇怪，今天以为的惊天大案其实早百年就已经演烂了，悲欢离合，聚散苦楚，也就是那样。越活越没意思。”
“嗯。”沈千峰摘了耳机，认真地思考着X的话。
年轻那会总愿埋怨时代，抱怨社会，后来抽了几本历史书一翻，才发现从古到今其实就是那样，好的坏的从来不曾翻篇，世人总说善良美德自古相传，从来不愿承认黑暗邪垢也是底蕴深厚，黑与白纠缠千年，或消或长，谁也没能干掉谁。
“可能世界就是这么运营的吧。”沈千峰说道，“可能它就是这样的，愿不愿意承认接不接受都没多大意思，这就是它最本来的模样。渺渺介子，玩好自己的小空间就功德无量了，别老想着去颠倒世界，扭转大千，太渺小了。”
消息发出去，又觉得不妥，试探地问道，“我是不是太丧了？”
“我也很丧啊。”X也感叹。
“我突然想起个微博，好几年前看见的了，具体语句忘记了，大意就是，可能最好的相遇就是在懵懂时陪你看大千世界，在厌倦时给你简单愉悦。”
“很美好。”X评价道。
“美好得几乎不存在。”沈千峰跟着评价。
“唉，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给你安利首歌。”沈千峰打开了手机播放器，寻找时看见X回了一句。
“又是劲歌热曲？”
“不是。”沈千峰翻了个白眼，把歌曲分享给了他。
五月天的，《顽固》。
从倔强辗转到顽固，经年已过，你仍愿意相信吗？
【九】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齐一个人跑回来了，说是嫌累，跑回来歇着。
“出去玩净在屋子里猫着，你怎么不直接宅家里看PPT？”沈千峰拿了副碗筷给她，“吃过了没？”
“吃了，”刘齐一边说一边结果碗筷，“但还是饿。”
“怎么能吃？”沈千峰有点吃惊，刘齐小小的个，胳膊腿还细细的，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刮跑。
“我在长身体。”刘齐坐到了桌边，和旁边的女孩打招呼，“嗨，我叫刘齐。”
“王立雯。”那个女孩弯了弯嘴角，有点冷淡。
刘齐也不在意，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说道，“我在这就见到你一个女孩子，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
沈千峰在舀着饭呢，听这么一句话差点把饭勺戳锅底。
高啊，现在都流行这么要联系方式了吗？过于直接了吧。
沈千峰端好了饭，也坐上桌，不动声色地围观对面那两女孩的世界。
王立雯的男朋友李南站了起来，拿过王立雯的碗，给她盛饭。
“姐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刘齐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对王立雯说。
王立雯眼角弯了弯，“嗯”了一声。
李南把盛好饭的碗放到了王立雯面前，和她对视着笑了笑，然后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刘齐见王立雯不搭理自己，把手机放在了桌面上，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白饭。
“上大学吗？”李南接着问。
“嗯。”刘齐轻声应了声，不接话了。
沈千峰怕没人说话尴尬，跟李南问了句，“你今早那么早出去，见着什么美景了没？”
“没，”李南夹了一筷子菜，说着，“就在公园里逛了下。”
刘齐听到，转头问道，“我们也去了公园，今天那边有好多大白鹅，你见着没？”
李南愣了一下，点头应道，“看见了。”
“哦。”刘齐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沈千峰皱了皱眉，怀疑这小朋友今天吃错药了。
怪里怪气的。
整顿饭吃得相当沉默低迷，王立雯整个大冰山似的，往那一立空气都能给她冻凉两度，除了她男朋友李南时不时问她吃不吃这个吃不吃那个的声音，饭桌上基本就剩碗筷碰撞的声响了。
“我吃饱了，”王立雯把碗放了下来，问沈千峰，“要放到厨房吗？”
“你放桌上就行，等会我来收。”陈伯回答。
“哦，”王立雯把筷子放在了碗边，问李南，“今晚我们去步行街吧，好不容易来一趟。”
“好啊，”李南对她笑笑，也放下了碗筷，“我也吃饱了，那我们先撤了。”
“好，晚上不回来吃吧？”沈千峰点点头，跟他确认。
“不回。”李南肯定，挽着王立雯的手出去了，“拜拜。”
“拜拜。”沈千峰转身跟他们挥手，等回过身又问刘齐，“你呢？你们今晚在这吃吗？”
“我爸妈应该不在，我在。”刘齐给自己盛了碗汤，一边吹着气一边问道，“公园里有大白鹅吗？”
“什么东西？”沈千峰没听懂，“应该有吧。不是说，‘动物园里有大西几！小凶许！小脑斧！梅发怒！小 福泥！小海疼！发福揲！大鸡居！大飞囊‘吗？”
刘齐：“……叔叔，你幼不幼稚啊？”
沈千峰吸了一口气，佯装怒道，“什么玩意儿，没大没小的。”
“别闹，”刘齐放下了碗，认真地说，“跟你说正事呢。”
“我不就在跟你说正事吗？小朋友要懂得尊老爱幼，讲礼貌，懂文明，跟长辈说话得用敬语，您字请字挂嘴边，别给我没大没小的。”沈千峰一板一眼地说教。
刘齐那鄙视的眼神快藏不住了，但又好像真有什么正经事要讲，也不跟沈千峰找茬，顺着话头就下，“行，您说是就是吧。”
“欸，”沈千峰满意了，“这才对嘛。”
旁边陈伯见着乐了，“我看你俩都差不多。”
“开什么玩笑，谁跟这小屁孩差不多了。”沈千峰纠正道。
“跟长辈说话要用您。”刘齐强调。
陈伯哈哈一笑，收了碗筷往厨房里去，“你们俩吵吧，我吃饱了。”
“呲，”沈千峰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叔，”刘齐正色道，“你们这公园有鹅吗？”
沈千峰笑眼看了过去，反问道，“你不是说你今早去了公园吗？”
“没啊，”刘齐一脸坦然，“我说谎呢。”
“干什么？”沈千峰稍微敛了笑意，认真地问她。
“很明显啊，我在套那谁的话呢。”刘齐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但是我今早确实是看见了他，在一家清吧里面。”
“你还去酒吧了？”沈千峰挑眉，“你爹妈不管的吗？”
“谁说我进去了，”刘齐争辩道，“我们当时在逛街呢，我看见那家酒吧，好奇嘛，就往里面瞄了一眼。”
“然后呢？”
“然后我就瞄到了他啊。”刘齐说。
“那又怎么样，”沈千峰不以为然，“可能人家早上确实去了酒吧，还一起去了趟公园啊。”
“这就是重点了，”刘齐接到，“所以我才要套他的话啊。不做亏心事，干嘛要说谎话？”
“那你呢？”沈千峰乐了，“这位小姐，你自个先扯的谎啊。”
“那就算我也做了亏心事呗，”刘齐敷衍地接口。
“你做了什么啊？”沈千峰也吃完了，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筷子。
“我看见他在清吧跟别的女的打啵。”
沈千峰手一顿。
……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