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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宵苦笑:“你看我做什么?”
他仿佛霎时被架上了审判庭,楚澜手握判决书,悬吊吊地捧起他的一颗真心。不过几个字的事,要么万劫不复要么翻天覆地,听上去轰轰烈烈。
然而现实总是云淡风轻的,纪宵心跳如擂鼓,脑海空白,已经开始后悔。他见楚澜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望过来时眼中竟有悲悯。
楚澜的嘴唇抿紧又放开:“纪宵,别问不可能的事。”
说完这话,他仿佛找不回刚才长篇大论的从容或者安抚了,落荒而逃。纪宵留在原地,他在一天之内第二次被抛下,境遇却大不一样。
他相信楚澜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楚澜没装傻也没生气,甚至堪称和颜悦色。而这话却说不出的、前所未有的刺耳,把纪宵打入地狱了。
明明三月已经开始回暖,他却如堕冰窟。
后来的晚自习楚澜没跟他说话,虽然仍旧坐在原位,可连半个眼神都再没分给他过。余下的几天,他们依旧朝夕相处,只是失去了所有的交流。
纪宵是过于难受与后悔以及许多愧疚交杂在一起,而楚澜……他只是太迷茫了。
周末的到来恰如其分拯救了心绪不宁的少年。五中作为人性化的学校,越是临近高三越是放松,首先取消了周六的补课,改为自习。而好学生总是拥有特权,楚澜等来周六,立刻给小迎春申请了假条,逃也似的回了家。
家对他而言是彻头彻尾的避风港,母亲则成了能安抚一切的存在。楚澜在过去几天内憋着全部的无措,伪装出若无其事的皮囊,回到家后骤然崩塌。
他刚进门,楚夫人李文茵正开着电视,和旁边小沙发上坐着的客人家长里短。楚澜不知道谁来,放了包过去一看,却是个久违的人。
他额角隐隐作痛,口气就不太好:“神烦,你怎么来了?”
李文茵立刻批评说:“你干妈让小樊送两瓶酒过来——小楚同学,多大的人了,老是喊人家外号,会不会说话?”
小楚同学嗤之以鼻,倒了杯茶,沙发上的女生趁他背过身时抓紧时间瞪他。楚澜仿佛背后长眼,立刻扭头,对方的表情还来不及管理,顿时定格在一个扭曲的愤怒上——楚澜绷着脸,不想说话。
这姑娘姓樊名繁,发音一模一样。不知道父母怎么想的给起这么个倒霉名字,到了楚澜嘴里,一路喊成了“神烦”。
说得文艺点,樊繁是楚澜的青梅竹马。父辈们有大学好友的关系在,两人还没上小学就认识了。奈何不管是楚澜还是樊繁,好似天生都少根筋,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坚定地达成共识,觉得彼此碍于小学初中都同班才算熟稔。
楚澜的朋友不多,说得上真心话的更少,纪宵算一个,辛恩算一个,但他打心眼里觉得十几年来最信任的还是樊繁。
而现在,他扫了一眼茶几,上面摆了切好的苹果和刚泡没多久的红茶,深深地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李文茵对樊繁特别好,她因为喜欢女儿,认了樊繁当干闺女。那么刚巧,樊繁他妈——也就是李文茵的大学闺蜜——喜欢儿子,故而两家亲近得不行,楚澜也要管樊夫人叫“干妈”的。
他没心情去计较这些微不足道,索性端起自己的茶回屋了。
楚澜刚坐下,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妄图从中理出头绪,然后迅速拟定一个方案,让他能够在毕业前的这几十天还能正常面对纪宵。
理到一半,好不容易揪住了苗头,却传来了敲门声。
楚澜习惯白天敞着房间门。出于礼貌和隐私,李文茵一般不进来,有什么话站在门口就说了,所以敲门的只可能是别人。
他的椅子转了一半,没好气地说:“进来。”
外面站着的樊繁本也就跟他客气一下,闻言不客气地瘫在楚澜房间的一个懒人沙发上,坐没坐相。
这么多年的默契,楚澜和她习惯互相鄙夷。此刻他的目光扫过樊繁四仰八叉的死狗样,出言提醒:“你能坐得像个姑娘吗?”
樊繁“哦”了声,从善如流地改了,双手抱膝,整个人陷进懒人沙发中。她火眼金睛,不会找楚澜只是闲聊,当即开门见山:“阿澜你不开心?”
楚澜:“……”
樊繁:“有人欺负你吗?”
倒也不是欺负,楚澜垂着眼睫,樊繁以为他默认,唉声叹气:“有什么事忍一忍嘛,反正都快毕业了,你的这个脾气哦……”
眼看她又要老妈子附体来个三千字碎碎念,楚澜打断说:“不是。”
樊繁眼睛一亮:“难道你终于摆脱宋诗咏的阴影,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又有喜欢的人了吗?不要愧疚,这很正常。”
楚澜:“也不是。”
樊繁自诩他的娘家人,比谁都关心他的恋爱状况。大约记起楚澜和宋诗咏那段到了后半程便能用“貌合神离”和“名存实亡”来修饰的恋爱,樊繁紧张地说:“……儿子,你不会是把择偶范围扩大到另一个性别了吧?”
她异想天开,刚好戳中痛处,楚澜忍无可忍,指向门口:“出去。”
樊繁:“我错了,你就大发慈悲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她把八卦心说得这么诚恳,楚澜一时都想不起拒绝。他开始思索到底从哪里开始说,好似全部连在一起,是个很长的故事。
春日的余晖透过窗棂,楚澜盯着地板上一块暖色光晕,想起前几天的那个夜晚,蓦然发现,他认识纪宵原来也这么久了。
楚澜决定从最近的情节开始,正要长话短说,又觉得有点舍不得“背景铺垫”中纪宵对他的好。他在这一刻涌起了无尽的惭愧,为自己的私心,也为纪宵。
“我们班有个男生,他是……嗯,他是同。”楚澜最终摒弃了他妇人之仁的纠结,简短地说,“我觉得他喜欢我。”
樊繁一愣,反问道:“是那个叫什么,星河的吗?”
楚澜:“姜星河——你怎么连我们学校的事都知道?”
樊繁:“就前几天传的。大家现在紧张地复习,听点八卦当调剂咯。毕竟‘五中校草去搞基了’这种破碎少女心的消息好几年内也不见得再有——他喜欢你?”
“……没。”楚澜伸手端起杯子,茶水刚送到嘴边,又放下了,“是我室友。之前我没往那方面想过,觉得他人不错,当他是好朋友。姜星河那事一出,我觉得不对,但还是对他抱着‘是我想太多’的念头。”
樊繁洗耳恭听,直觉后文不简单。
楚澜喝了口茶水,今天的苦丁仿佛滋味格外足,他舌根的涩一路传到心底:“我其实想逃避不去问,但他立刻跟我坦白了他的取向。”
樊繁:“告白?”
楚澜摇头:“没有,但已经很接近了。我怕他真的告白,就跑了。后来不敢跟他说话,也不太敢直视。他大概喜欢我,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暂时躲开。”
樊繁托腮说:“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他……他帮我洗过校服,等我去上学,还会提前买好早饭——我不爱吃早饭你知道的——平时我借他文综笔记,他数学很好,讲题清晰。冬天我早上起不来,他还会喊好几次。有时候晚上回宿舍迟了,他帮我打热水……”
在樊繁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楚澜放弃一般叹息道:“他对我真的挺好的。”
所以这碎片一样散落在日常中,好似微不可察,细细算来又无处不在的“好”拼在一起,有条不紊地凑出了楚澜羞于企及的真相。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竟然是个十分脆弱的姿势:“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他仍然珍惜和纪宵的友情,可这友情要是早就变了质呢?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楚澜还能怎么揭过这一页?
就算他们维持着尴尬毕业了,以后再不见面,漫长人生中,他想起这件事悬而未决,难道就真的无愧于心?
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自己还会讨同性的喜欢,楚澜首先如鲠在喉,接着茫然。
换做其他人,兴许他就冷笑一声,以平时在人前任何的冰山脸留下句“滚”,然后再不相见,偶遇了也能装作不认识,把这当成人生的某个调剂。
可偏偏是纪宵。
楚澜觉得他快头疼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不是最虐的…最虐的在18章左右 之后就甜甜甜啦 比心~
第13章 破冰
樊繁安慰不了楚澜。
她从楚澜家告别的时候,出于礼貌,李文茵让楚澜送她到公车站台。春天的傍晚,恰逢周末,所有人看上去都懒懒散散,有着说不出的满足感。惟独身边清秀的少年,本来也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有些颓唐。
樊繁要坐的那一班公交不知怎么回事,连着十几分钟也不来。她见楚澜等得不耐烦,鞋尖蹭了蹭地面,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到家跟你说一声。”
和女生一起出门,就算送不回家也要送上车,等人家走之后要询问到家了没,这是李文茵教他的“绅士风度”,在长久的言听计从中早就成了他的习惯。于是楚澜摇摇头:“没事,我等你上车了再回家。”
樊繁和他两厢沉默,过了会儿,他突然说:“我说得上话的朋友真的很少。”
樊繁:“是啊,你高贵冷艳。”
楚澜:“……所以,算了算也就你和他了。”
樊繁无言以对了一会儿,说道:“我可真是谢主隆恩——你就别自欺欺人了。咱俩性别不同,上高中之后哪来那么多知心话,我猜,除了这些不能跟他说的,平时在学校,你什么事都肯告诉他的,我算个球。”
她见楚澜如临大敌地愕然了,晓得自己一定说到点子上,叹了口气。正巧公交终于来了,樊繁一拍楚澜的肩膀:“阿澜,你心里有数,何必要在我这里找答案呢?我又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樊繁哼着歌跳上车,欢快地跟他挥了挥手。
她最后说的话还在耳边徘徊不去,楚澜把手抄在兜里,慢悠悠地往回走,只觉得举步维艰——樊繁了解他,心里有数,但还是不知所措。
他被告白的经历从初中开始就不计其数,后来即便有了宋诗咏,其他女生的情书也一封一封地往抽屉里塞。楚澜应对“拒绝告白”得心应手,知道如何不伤对方的心又断绝她的希望,而此时平时熟稔的招数都被一一化解,只因为那是纪宵。
他与纪宵心平气和地相处两年,对方的好润物细无声地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环节,乃至于楚澜凭借绝佳的记忆力,看到类似的行为事实,首先想到的就是“纪宵会怎样”“纪宵曾怎样”。
当这些“好”全都成了“喜欢”的表象,楚澜甚至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他应该讨厌的,然后再跟纪宵说清楚,甚至不吝惜伤他的心也要断干净。因为楚澜知道自己的取向,和纪宵道不同不相为谋,纵然勉强维持着同学或好友的关系,迟早也要形同陌路,相忘江湖。所以没必要拖着。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应该”,而理智在感情用事面前常常溃不成军。
放置处理在任何时候都靠谱,于是楚澜选择在高考面前让步给沉默。他猜想纪宵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至少再一次的周末返校,纪宵难得地比楚澜去得晚,他们在到教室前成功地没有碰面,即使遇到,也飞快地擦肩而过。
谁先开口谁尴尬,理所应当地就展开了一场相互较劲。
结果事与愿违,小迎春作为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