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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换上别人,一定会感到既愤怒又尴尬。
但肥娘既不愤怒,也没有半点尴尬,她只是静静地瞧着杨羊山的面颊。
杨羊山在吃羊肉时,两边面颊不停地抖动,等到他把羊肉完全吞进肚子之后,他才淡淡地笑了笑,对肥娘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肥娘也淡淡地笑了笑,然后隔了半晌才慢慢的说道:“我若要吃这块羊肉,就该早点开口,更尤其是应该在你第一次邀请的时候便扑了过来。”
杨羊山缓缓地点了点头,微笑道:“对了,你若要吃这块羊肉,就该早一点立下决心,拿定主意,你却一直迟疑不决,坐失良机。”
肥娘道:“良机一失,羊肉就会在眼前跑掉了?”
杨羊山悠然道:“不错,一且良机消失,任何物事都会在眼前消失。”
肥娘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一点也不像个精明的人。”
杨羊山说道:“但照我看,一个人精明与否,实在并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福气。”
“福气?”肥娘眨眨眼。
“不错。”杨羊山眉毛一挑,淡淡道:“一个精明的人,固然会比糊涂的人优胜,但有些人虽然糊涂,却天生下来便命中注定福气十足,而这一种人,往往会在糊里糊涂情况之下,把最精明最老辣的对手击败。”
肥娘微一耸肩道:“倘若福气十足的人,一旦败在精明老辣的对手之下,那又该怎样解释才对?”
杨羊山说道:“这太容易了,那是因为有福气十足的人,还欠了一点点火候之故。”
“一点点火候?”
“嗯!”杨羊山搔搔头皮,干笑着道:“欠了一点点火候,那就不是十足十啦,既没有十足的福气,那就最多只有九成九,唉!
这叫做百密一疏,终于还是难免为奸人所乘,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肥娘闪瞟他一眼,笑道:“大官人解释得清楚极了,但我还是有点不懂。”
杨羊山凝声道:“你还有什么不懂之处?”
肥娘道:“羊牯坑如今正面临强敌,大官人何以在这聚羊厅内悠哉地品尝羊肉风味?”
杨羊山又是悠然一笑,道:“你在怪责杨某过于轻慢了?”
肥娘摇了摇头,道:“岂敢!岂敢!肥娘只是感到奇怪而已。”
杨羊山忽然脸色一沉,道:“天恨帮既然来了,羊牯坑中大大小小的羊牯自然是要舍命奉陪到底的,实不相瞒,这几天以来,羊牯内已损折了不少武功高强的老羊牯,女羊牯和嫩羊牯。”
鲍正行叹了口气,道:“刚才又有八个秃头羊牯给干掉了。”
杨羊山的脸色忽然变了,眉峰之间甚至倏地现出了杀机。
“鬼神和尚死了?”他紧蹙着眉,目注着钱有多问道。
钱有多干咳着,隔了片刻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黯然道:“不错,还有他的七个弟子,都在春雨坡那边牺牲了。”
杨羊山倏地用力一拍桌子,骂道:“这秃颅为什么不早一点跟我说?”
钱有多道:“鬼神和尚才知道天恨帮杀将过来,立刻便要出战,谁也没法子可以阻拦得住。”
杨羊山气呼呼的说道:“这个既不像鬼不也像神,更不像个出家人的和尚,简直没有把我当作是朋友!”
钱有多道:“他的确没有把大官人当作朋友,他只当你是主人,救命恩公!”
“放屁!”杨羊山又再用力一拳打在桌面上,咬牙的道:“他是了陀大师门下弟子,就算我救他一百次一千次也是应该的。”
鲍正行怔怔地瞧着他,皱眉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杨羊山道:“没有了陀大师,早在二十五年前杨某就已死在武当派牛鼻子剑阵之下。”
鲍正行道:“大官人跟武当派的道士有仇怨?”
杨羊山道:“那也不算是什么仇怨,只是一时之气,大家有点误会。”
鲍正行道:“这误会严重吗?”
杨羊山道:“不太严重,也不算轻,但武当派却用了两座剑阵要杀杨某。”
鲍正行道:“杀得了还是杀不了?”
常挂珠“呸”一声,骂道:“当然是杀不了,否则你现在还会对着杨大官人说话吗?”
鲍正行耸肩一笑,道:“说不定俺现在看见的是个鬼魂,亦未可料。”
常挂珠脸色一变,喝道:“闭嘴,别在那里给老子丢人现眼。”
杨羊山却挥了挥手,道:“不打紧,不打紧!总之,杨某这条命是了陀大师救回来的,也正因为这件事,了陀大师脱离了少林寺,其后鬼神和尚也来到了这里潜修佛法。”
舒一照“哦”一声,道:“在这羊牯坑里潜修佛法?”
鲍正行却道:“鬼神和尚真的懂得念佛经吗?”
杨羊山叹了口气,道:“鬼神和尚虽言行怪异,但对于佛学极有研究,连了陀大师也十分赞许。”
常挂珠道:“连了陀大师也十分赞许,这就真的大不寻常啦!”
杨羊山脸色倏地一寒,说道:“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不是死在春雨坡了?”
常挂珠道:“这都是天恨帮可恶!”
杨羊山两眼一瞪,道:“天恨帮固然可恶,鬼神和尚更可恶,他若不是独断独行,就绝不会在阴沟里翻船,死得不明不白。”
常挂珠道:“鬼神和尚先行向大官人请示,那又怎样?”
杨羊山道:“杨某决不会让这八个秃头羊牯冲出去!”
常挂珠叹道:“也许鬼神和尚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偏偏不向大官人请示,便带着七个弟子杀将出去!”
杨羊山仰首叹了口气,道:“莫非这就是天意了?”
“天意!天意!真是天意!”鲍正行喟然地说。
吕足金早已听得大不耐烦,一跺粗大的右脚,道:“老是哭丧着脸又有什么屁用,既然天恨帮咄咄逼人,咱们就跟这些狗杂种倒路尸乌龟王八蛋拼个天崩地裂,水落石出。”
白世儒听得不住摇头,道:“你后面那一句话用得不大恰当……”
“一刀砍翻他娘的十九代祖师爷就最恰当!”吕足金“哼”声道:“到了这关口上,咱们还能退让下去吗?”
杨羊山怔怔地瞧着她,又看看她腰间插着的足金金刀。
“你就是‘江东老娘’?”
吕足金一拍胸口,大声应道:“好说!老娘就是吕足金!”
杨羊山“啧”一声,淡淡道:“你也可算是个女中豪杰了。”
吕足金道:“过奖之至。”
杨羊山道:“老娘之见,咱们是否该当与天恨帮展开殊死之战?”
吕足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难道大官人还有别的途径可以选择吗?”
杨羊山道:“最少还有一种。”
吕足金道:“是哪一种?”
杨羊山道:“可以跑得掉的就跑。”
吕金足陡地一呆,道:“是什么意思?”
杨羊山道:“庙是跑不掉的了,但和尚却还有腿,大可以一溜了之。”
吕足金吃了一惊,道:“你不想要羊牯坑了?”
第十九章
“阿欢!”豹娘子愤怒的吼声又已响起,道:“你……你已变成了恨帝的奴隶!你……你甚至已经……不是一个人!”
慕容阿欢脸色一寒,语气深沉地道:“豹姨,你准是喝醉了!”
豹娘子怒道:“畜生,你跟着我这许多年了,几曾见豹姨喝过一滴酒来着?”
慕容阿欢淡淡道:“从前的确是不喝的,但你离开了金殿那么久,又有谁知道你在外面交上一些怎样的朋友?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豹娘子更是恚怒,但脸上除了怒意之外,更有无限苍凉悲哀之色。
慕容阿欢又淡淡的道:“练老先生,时移势易啦!你老人家最好还是少管别家门派的事,只要你肯马上返回血花宫,我可以答应不加以任何阻拦。”
一直没有真正恼怒的练惊虹,终于光火了。
他倏地暴喝一声,一掌向慕容阿欢直劈过去。
练惊虹在大怒中出手,这本是犯了高手相争之大忌。
但怒火却也是一种力量,而且这种力量可以摧毁一切(当然也包括了自己在内)。
慕容阿欢知道血花莲掌力既霸道又歹毒,是万万不可以硬接的。
但谁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在那刹那间做出了一件这样的事……
他把身边的一个手下随手一挥,于是,这可怜的家伙就代替慕容阿欢“硬接”了练惊虹一掌。
练惊虹更怒,道:“好哇!居然用人来作为盾牌了,老夫就看看你还有多少个盾牌可以使用!”
怒叫声中,练惊虹又再出手了。
但慕容阿欢没有再使用“人盾”了,他迅速退后,却让三十余个手下一涌而上,跟练惊虹等展开了一场凄厉的浴血战。
这三十余人,武功全都不弱。
但在练惊虹眼里,这三十余人全都不堪一击。
可是,这些不堪一击的人,一窝蜂地涌过来,也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
蚁多咬死象,好汉怕人多,这两句话是永远错不了的。
虽然,这些人想“咬死”练惊虹,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练惊虹想三两下子就把他们全部杀掉,也同样是难乎其难的事。
这些人毕竟并非脓包,而是久经严格训练的杀人好手。
剧战一开始,豹娘子和小恶女也没闲着。
这两个女人一老一少,却具有相当不弱的战斗能力,但岳小玉和游出海这两个小伙子的形势就相当恶劣了。
尚幸练惊虹早已有见于此,虽在以寡敌众恶战之中,仍然照顾着这两个小子的安危,这才堪堪暂且可以抵挡过去。
有一次,战况很是激烈,忽然有个杀手把持不住,一闪身便跌向岳小玉左手那边,岳小玉已给这些杀手逼得心头火起,也不管三八二十四三九二十七,迎头迎脸一掌就向这杀手直印了出去。
这杀手虽然闪避不及,但也不以为意,心想:“你这黄毛小子掌上力道能有多大?就算硬挨一掌又何妨?”
那知道岳小玉这一掌在急怒交集之中全力发出,力道居然大得不可思议。
这杀手“噗”声脸上挨了一掌,登时整个人凌空飞起,再坠到地上之际,一张脸庞已给打得东歪西斜,连眼珠子也给这一掌震爆一只。
游出海一怔,岳小玉也是为之呆住,暗暗叫道:“这番乖乖的猫吓死老子也,莫非这厮的脸是用豆腐做的?”
他却不知道,自己曾经在大补气血楼里服下过蛇血,更兼近日不断练功,而且练的又是第一流武学,是以若论到内力,非但游出海远远不及,即使小恶女也比不上他的。
只是,若非在情急拼命时刻中,岳小玉怎么说也无法发挥出本身潜在的深厚内力。
但他一击得手之后,却对自己的本领陡然增加了数倍信心。
他又再跃跃欲试了。
可是,他毕竟还未能把一身内力运用自如,这一试之下,差点便连一条小命也试掉了,尚幸练惊虹一直照顾着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把一名杀手震毙,岳小玉这才没有掉进鬼门关内。
岳小玉惊魂未定,心中暗暗叫声“好险”,再也不敢“一试身手”了。
展独行以一杆金枪逼住小恶女和豹娘子,练惊虹几欲突围施以援手,但敌势众大,三番四次未能如愿直闯过去,但这几下硬闯,也杀伤了敌方五六人。
茹毛饮血鬼独夫杀得性起之时,那种声势自然是十分吓人的。
慕容阿欢一直没有参战,他只是站在一旁,静观战局如何发展。
练惊虹瞧得心头火起,暗道:“若不先宰掉这叛贼,这一仗几时才打得完?”心念一起,突然一探手抓住其中一名杀手,将他当作石头般直扔出去。
这杀手早已中了练惊虹一掌,但却仍硬撑着不肯退下,练惊虹一怒之下,便把这杀手远远扔开,而他这一扔之势,乃是由地面平平向前横冲出去的,由于力道极猛,谁也不敢稍为挡接。
就是这样,练惊虹已经“闯出了一条路”。
他已面对着慕容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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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疑是一种极怪异的开路方法。
越是怪异的方法,也就越使人摸不着头脑,防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