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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远道-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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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十几秒的时间里,他一动不动,然后他把手里的东西全砸在我身上,脸盆,肥皂,卫生纸,皮卡丘一蹦一跳顺着楼梯滚下去,这东西走路就是跳着的吗?那还真像。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了?你觉得我跟你不一样是吗,你觉得你比我惨就能理所当然地讽刺我看不起我吗?你他妈还有没有良心?”
  唐维安走到我面前,我很熟悉他这个表情,这几年他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居然还学会骂脏话了,也不知道谁惯的,反正不会是我。好了,骂完就该上手了,他右手抬起,一个耳光就甩了过来。我可以躲开,但是我怀里一堆新买的东西,摔坏了等于白花冤枉钱。我让了他一耳光,压住火,冷冷地说:“把东西捡回来。”然后我就上楼了。
  我仰躺在沙发上抽完一支烟,门响了,唐维安抱着捡回来的东西站在玄关,把那个皮卡丘挂在门后的铁钉上。我听见他说:“周圣宇,你对不起我。”
  非常好,接下来进入老调重弹时刻。
  我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我们没有买烟灰缸,我和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烟灰缸这种东西。
  “我对不起你什么?”我说。
  他没有回答,背过脸,发出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操他妈的,又哭了,我都快被这个神经病气笑了:“行,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跟你阴阳怪气,对不起操得你对女人硬不起来,对不起让你杀了我妈,对不起让你这个杀人犯活在抬不起头的罪恶感里,还对不起什么?哦,让你的……”
  让你的许承死在监狱里。
  但是我说不出口了。许承这名字是一道警戒线,只要我今天说出来,事态就会演变得不可收拾。我突然明白过来,被过去束缚的何止是唐维安一个?我又有什么资格嘲讽他?
  唐维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泪水从下眼睑垂直落下,他愣愣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我是不是该庆幸这孩子总算明白发火也不能随便扔东西,那可都是钱。然后他就朝我扑过来了,一口獠牙的小豹子。
  他扒开我的衣领,咬在我的锁骨上,肌肉和骨头可不一样,我疼得一个激灵,抓住他的头发扯开他的脑袋,顺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这个王八蛋!”他眼圈潮红,满脸都是泪水,唾沫喷在我的脸上,“我救了你!我救了你的命!”
  是,你救了我,但同时也看见了我最窝囊懦弱的一面,所以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吗?
  “别说得你有多伟大一样,你他妈心里清楚,你跟我一样,你不过是不敢反抗你妈从我这里找满足感而已!”我捏住他的下颌骨,毫不留情地说。我们清楚对方就如同清楚自己,什么地方一刀扎进去就让他无力反抗。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我在他爬起身要走的时候抱住了他。
  “放开我。”他的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
  “不放。”我把他翻过来按在沙发上,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就在他的泪水和愤怒里硬了。唐维安你可真行,活生生把我搞成了一个变态。
  他的手腕纤细,被我一只手就按在头顶不能动弹,我摸到他身下,伸进内裤用力揉了两把,他的声音立刻变了调,喘着粗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我趁机咬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因为疼痛张开嘴,也让我的舌头长驱直入。
  不止是灵魂,我们一样熟悉对方的身体。
  “周圣宇……你这个混蛋。”他脸上还挂着眼泪,不过已经被我冲撞得四分五裂,因为快感而收紧的身体微微发着抖。我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坚持不懈地跟我吵下去。
  回应他的当然是一波疾风骤雨,我把他翻过去,一手提起他的腰好让他更顺畅地承受,一手绕到前面捂住了他的嘴。他的声音全堵在喉咙里,变成打着哆嗦的闷哼。别说打人,我让他叫都叫不出来。
  “行,我是个混蛋。”我贴在他耳边轻声说。
  那是搬进我们的小天地的第一炮,后来唐维安光着屁股跪在地上,拿湿巾使劲擦沙发上的印记,气哼哼地瞥我:“王八蛋。”
  “你再骂一句试试,”我叼着烟,眯起眼睛看他,“信不信哥再射你一炮?”
  他涨红了脸,把湿巾扔到我脸上:“王八蛋!”
  我笑起来,柔软又温暖的快乐在胸口流淌,我把烟弹到水池里,饿狼一样扑上去抓他,唐维安就光着屁股一边逃一边笑。我抓住他让他坐在我怀里,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红肿滚烫的半边脸,说:“疼吗?”
  “不,”他把头埋在我肩窝里,很久才说,“我不是故意的……最近事情好多,学医太难了,我怕挂科,怕毕不了业……”
  “别说这个,”我紧紧抱着他,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我怀疑哪怕他去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根据这个味道找到他,我贪婪地吸着气,“豆奶,对不起。”
  他抚摸我的脑袋,笑着说:“你很久没这么叫过我了。”
  “嗯,”我忍住突如其来的哽咽,在他屁股上掐了一下,“别怕,挂科大不了留级,毕不了业我养你。”
  但是我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些,我想说豆奶你不能离开我,我也不准你离开我。我不知道唐维安能不能读到这些我死都不肯说出口的话,他那天直到入睡脸上都挂着笑,他从小就不是个表情丰富的孩子。
  从小,那是什么时候呢?我遇见唐维安的时候12岁,他10岁,小学四年级,华岳那个时候才建校不到两年,有些地方还是没来得及处理的黄土路面,一到每年四月沙尘季来临,学校里必定一片风沙弥漫。
  我很反感这个季节,对打架的人来说,总被沙子迷了眼可不是一件美妙的事,因此那个时期我的脾气比以往更加暴躁,即使是住同一个宿舍的同学也对我敬而远之。
  这样很好,我很满意。
  没有人生来喜欢打架——这是正常人的想法。许承第一次问我为什么打架的时候也这样说过,我对他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只是我没想到,这人能固执地追到我家里,于是一直以来我小心保守的秘密就被发现了。
  我是在暴力中长大的,而且施暴的不是男人,是个女人,我妈。我没见过我爸,有肯定是有的,我一直以为他要么是跑了要么是死了,但这些猜测最终都不成立。从小我就怀疑我不是亲生的,在我妈眼里我只是一个发泄情绪的工具,从四岁开始,我就要承担她对整个世界的怨气,童年由疼痛和鲜血组成,以至于我的身体早早有了记忆,只要她举起手,我就会瘫软倒地,失去任何反抗的能力。
  后来怀疑终于得到证实,那次我被她打得只能躲到木板床下,因为肥胖她没法钻进来,只能伸出胳膊来抓我,我蜷缩起身体,双脚躲闪她的手,惊恐和崩溃终于让我嚎啕大哭,我撕心裂肺地喊:“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不是我妈!”
  她停下动作,胳膊收了回去,然后她的脸猛然出现在床下的缝隙间,眼睛发出阴恻恻的光,笑声令我毛骨悚然。
  “我本来就不是你妈,”她像鬼魂一样盯着我,“你只是我在河边捡来的垃圾。”
  10
  河边,这个城市只有一条河,护城河。我上初中以后城区有过一次大治理,那条河后来也称得上清澈和丰沛,但当它还是一条臭水沟的时候,岸边有一排黑诊所,经常有不同年龄的女人去那里处理一些“意外”,死婴对住在那边的人来说,是习以为常的话题。
  原来我也曾躺在那里,蚊蝇盘旋,野狗环伺,散发阵阵腐臭的河滩上。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我可能会变成畜生的食物、一具干尸、一堆化学肥料。
  但是她为什么要捡我?直到她死我都没有问过,在身世的问题上我一直存疑,或许她是骗我的呢?或许我根本就是她生下来只是不肯承认的呢?
  许承来我家的时候,正赶上一场即兴殴打,家里几乎没有人来,我妈毫无防备地打开门,当许承自报家门,一脚已经踏进来的时候,她终于回过神来,可惜已经晚了,许承一眼看到缩在墙角,赤裸着身体,遍体鳞伤的我。
  他震惊地张大嘴巴,神情茫然,看看我,又扭头看看我妈,然后果断冲过来,脱下外套盖在我身上,一只胳膊以护栏的姿势圈起我,毫不掩饰愤怒地厉声道:“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我妈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反应不灵,她用干笑来掩饰表情的不自然:“我就是教训他一下。”
  “教训?把孩子打成这样也叫教训?”许承掀开衣服,指着我胸口被皮带抽出来的伤,那里已经开始渗血了,“我还以为这孩子身上的伤是打架来的,原来,原来……”他脸色铁青,因为气愤而有些语无伦次,忽地看向我说,“你妈妈是不是经常打你?”
  许承真是蠢,他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呢,让我怎么回答?说真话吗?等他走了挨打的是我又不是他。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于是断然起身,老鹰护小鸡一样站在我面前,挡住我妈射过来的阴毒的目光。
  “你说,你是不是经常打孩子?!”
  他妈的许承,你怎么这么蠢。
  “怎么会呢,”我妈笑起来,“男娃娃总是淘气惹祸,偶尔教训一下啦,没什么大不了的,让老师你看笑话啦。”
  “真的?”许承半信半疑,“教训也不能这么个教训法,再严重点都属于犯罪了,哪怕是家长也不能体罚孩子,我对你这种做法很不赞同……”
  絮絮叨叨了一堆后,他让我回房间去,自己留在客厅里继续对我妈说些废话。
  只要看不见我妈,我就能瞬间变回一个人,一个有力量和底气的男人。我打开窗户,把一口血唾沫狠狠吐到外面的水泥地上。
  我妈大概想不到有一天会有老师找上门来,说来好笑,华岳建校后开放的第一批名额里,有一部分为资助贫困生而学费减半,我妈以为占了便宜,却没想到华岳是个全封闭军事化管理的学校,等她意识到此后一年都不能每天揍我的时候,学费已经交了,她只好认栽,为此又用擀面杖劈了我一顿。
  我不知道许承了解到多少,从那以后,他对我比以往更严格,某种程度上也更宽容,我还是经常打架逃课不认真听讲,他还是急了会跟我动手,但是很明显,我成了他在班上最关注的三个学生之一,第二个是迟海风,唐维安转来后,变成了第三个。
  全班是个人都知道我跟唐维安合不来,我两一个天一个地,他刚转来那阵子,我把他的红领巾扔进茅坑,让他在周一升旗日的早上在全校师生面前罚站,又把他推进教室门口那棵松叶茂盛到几乎垂地的松树里,他出来的时候一身松针,脸上有些地方被划出了血口子,后来我又趁他上厕所的时候,往他头上浇了一盆洗脚水。
  没想到这家伙弱得匪夷所思,五月的天,被一盆水浇感冒了,早读课上许承让他念作文,他站起来,又直挺挺倒下去,旁边的人大惊小怪地摸了一把,叫起来:“老师!他发烧了!”
  许承为此又揍了我一顿,他的手法跟我妈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我从小挨揍,皮厚如城墙,他那点技术就是挠痒。揍完了我,他命令我去医务室照看唐维安。
  我问他:“你就不怕我让他在那里多呆几天?”
  “他呆几天你就陪几天。”许承微笑。
  可去你妈的吧。
  然而我还是去了,我必须得承认我对唐维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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