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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远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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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冒出一层冷汗。
  “收起你那点心思,”周圣宇把烟头凑近我的脸,我至今都在后悔那一刻自己像条狗一样往后缩,而他只是冷笑着,擦着我的眼睛把烟头捻灭在地上,“他是我的。”
  他知道,我近乎于万念俱灰地想,他什么都知道,而我真的是个傻子,被他在一旁看笑话,被他玩得团团转。
  周圣宇走了以后,我忍着疼痛挪动身体,虫子一样往墙角蠕动,然后蹭着墙,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我就那样甩着两条脱臼的胳膊走回家,我妈大惊失色,问我是不是被抢劫了,我说:“是。”然后眼泪刷地流出来。
  老实说,这件事我实在不愿意回想,我原本可以落荒而逃,可我脑子进了水,倔强一场的结果就是被打得更加狼狈,依然相当于落荒而逃。
  那个羞耻和愤怒的夏天被我埋在青春的坟墓里,我像急于甩开瘟疫一样迫切地想要忘记它,结果,越是忘记越是记得清楚,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唐维安低沉而模糊的呻吟从坟墓里传出来,轻易就撩拨起了我的欲望,他纤细得弯成一个扭曲弧度的腰,更是让我浑身颤栗,想折断它,摧毁它。
  那件事以后,回忆里一些东西反而变得清晰起来,比如小时候被我忽略的很多细节,从许承把唐维安和周圣宇调成同桌开始,唐维安看似随意瞟过周圣宇的目光,周圣宇看似找茬撞向他的手肘,两人桌子底下貌似掐架的小动作,连周圣宇讽刺唐维安起的外号“豆奶”,在我眼里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调情。
  又比如初中时的一个晚上,我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听见周圣宇和唐维安的方向传来一阵窸窣声,伴随细微的低语。他俩的床位紧挨着,当年唐维安转来时,整个宿舍只有周圣宇旁边的床位空着,大家都怕他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唐维安就成了那个倒霉的。
  只是当时的我以为自己在做梦,翻了身又继续睡了。
  我从来不承认他们俩的关系,尽管我承不承认根本没个屁用,也可能我心里早就有了结果,只是死活不愿意妥协而已。
  唐维安性格孤僻,骨子里却埋着一股韧劲,想要强迫他没那么容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看过他写得文章,我了解这才是他,所以——那个结果显而易见。
  他调来南桥这半年,我一直换着花样约他出门,都被他换着花样拒绝了,我不提许承是心疼我们自己,不提周圣宇,是因为他妈的我憎恨这个人,他标志着我孬种的19岁,如果再让我遇见他,我一定要打败他,让那段耻辱彻底从记忆里抹去,我绝不会再输一次,没有人能阻止我——哪怕是唐维安也不行。
  6
  我走进办公室,阿宽把一个物证袋远远抛了过来,我抬手接住,里面装着两枚子弹和弹壳。
  阿宽说:“老大,接下去怎么办?”
  “当心着点,”我瞪他,“掉出来污染了你负责?”
  “嗨,”阿宽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豁亮的白牙,一脸满不在乎,“封得严实着呢。”
  我没接他的话, 打算把这东西给唐维安送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检测出些什么。
  “对了老大,你手机刚刚响了。” 阿宽又叫住了我。
  这一早上我接了三个领导的电话,都是询问案情的,这初步标志着这起案件已经得到了上面的重视,但我实在厌烦跟他们虚与委蛇的周旋,去停尸间的时候就把手机撂在了桌上。
  “好像是北新严队打来的。”阿宽补充道。
  “严哲?”我早上刚和他通过电话,从他那里得知了北新两起案件的情况。我快步走过去拿起手机回拨,最好他是有了新的线索。
  “迟警官,”严哲的语气严肃。这个人虽然跟我年纪相当,行事风格却严谨刻板得像个中年人,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可能又要合作了。”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通来电插进来,竟然是省局的。我对严哲说:“稍等,”然后切换线路,“领导?”
  “小迟啊,严哲跟你说了吧?今早上那个事,又得麻烦你们两家一起努力了。”
  “那没问题,您别客气,”我语气轻松地说,“合作嘛,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我就放心了。”
  我挂断电话,阿宽一众人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我笑笑,把手机扔回桌上:“又要跟北新的兄弟见面了,谁去?”
  “老大,不该这么问,”阿宽一脸窃笑,“你该问谁不去才对。”
  严哲身边有一个助理,二十出头的姑娘家,白白净净,嫩得像根葱。自从跟他们合作过一次之后,每一遇上跟北新有关的案子,这群家伙都削尖了脑袋往前钻。
  我心下有些反感,但还是露出一个了然而无奈的微笑:“你们啊,私底下随意,见了人可给我收敛一点。”
  一群人哄笑起来:“那还用说,我们心里清着。”
  我转身,走出门,脸上的表情在瞬间消失。
  我走到唐维安办公室门外,正午时分,日光从中心天井直射下来,照得白瓷砖上的一切微末都纤毫毕现。我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于是直接推开走进去,看见唐维安趴在桌上睡着了,阳光落在他的发顶上,漾出一圈明亮的金黄。
  他早上赶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实际上从他来到这儿脸色就没有一天好过,不过想想,谁调来这个鬼地方脸色怕都是好不了。但他今天的状态实在太差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苍白吓人。
  大清早就要面对一具尸体,就算昨晚做了再美的梦也会倒尽胃口吧,即使他是一名合格的法医。
  “维维?”我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声音低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但他听见了,他的小拇指极轻地动了一下,头稍稍抬起,目光从额前垂落的碎发之间看过来,暗沉的冰冷的目光。
  我心里骇然一惊,脚下本能地就要往后退,而唐维安这时抬起脸,是刚从沉睡中醒来的无辜的迷茫:“什么?”
  我松了一口气,同时为自己杯弓蛇影的紧张感到有些好笑。我尽量温和地说:“昨天没睡好?”
  他轻轻摇头,脸颊上还泛着两抹浅淡的红晕,看上去像是有些羞赧一般,声音沙哑地说:“做梦了。”
  “哦,”我不禁笑起来,“什么梦?”
  “噩梦。”他淡然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他语气里有明显的“就此打住”的暗示,我没有接着问下去,把物证袋放在他面前:“上面让咱们跟北新的联手,你也跟着来吧。”
  “合作?”他有些惊讶地说。
  “嗯,你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合作行动吧?”我说,“也没什么,就是互相配合,你还是跟着我们。”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面容平静地拿起面前的物证袋,“这就是找到的子弹?”
  “检测部门已经过了一次手,你看看还能不能查出什么,”提到子弹我就有些烦躁,“我估计是没戏,这个凶手聪明到知道戴手套,肯定不会忘了销毁其他痕迹。”但其实我心里仍抱有一丝希望。
  “我看看。”他走出门,往隔壁的停尸间走去,留下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他的办公室里死人比活人的气息浓重,渐渐地,我感到有些不自在,于是走到外面的楼道里。大约十分钟过去,唐维安打开门走出来,一言不发地对我摇了摇头。
  果然。我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八点,南桥刑侦八处在大楼前集合,包括我在内共五人,开了两辆车,唐维安坚持开自己的车去,他说要带一些必需的工具,包括部分造价昂贵的高科技产品。我不以为意,告诉他北新的实验室里什么都不缺,但他依然执拗地望着我,我还能怎么办,只能投降。
  等我帮他把所谓必需的工具都搬上车,另外三人已经默契地坐上另一辆车,只伸出头向我们打了个招呼,就急驶而去。
  “你开还是我开?”我问唐维安,我的表情一定很无辜。
  他似乎不太乐意眼下的局面,但还是平静地说道:“你开吧,我路不是很熟。”
  我坐上驾驶座,发现他并没有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而是从后面绕过去,坐到我身后的座位上。
  “为什么不坐到前面?”我说,“万一我半路上打瞌睡,你可以叫醒我。”
  “你最好还是不要,”他从后车厢上拉出一条什么东西,我看了一眼,是一条薄毯,他把毯子盖在身上说,“我会比你更快睡着。”
  “好吧。”我只能再一次投降。
  我刻意绕开市中心的繁华街区,沿着沿海路直直开上去,驶入高速车道。经过收费站之后,我开始思考在这种沉默的气氛里说些什么才不会显得我们犹如一对普通的陌生人。当我瞥了一眼后视镜时,看到唐维安微微歪着身子,毛毯一角滑落到腿上,眼睛是闭着的。
  “维维?”我叫他。他一动不动。
  我盯着前方,右侧一辆造型夸张的吉普超过我开到前面去了。我减缓速度,用他刚好能听清的声音说:“你还记得周圣宇吗?”
  他的眼皮飞快跳动了一下,如果我不是死死盯住后视镜里他的脸,一定不会知道他其实醒着。他在装睡。
  你这是在拒绝。我在心里对他说,你在排斥我。可是为什么?
  我狠狠踩下油门,在近得可怕的距离里超过那辆吉普车,把它远远甩在后视镜里,最终变成一颗黑点。
  你真行,唐维安。我想,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181公里的距离,120码的车速,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后,北新的高速收费站显现在视野里。我把车速降下来,跟在冗长的车辆队伍后面,然后打开车窗,眺望旁边高高低低的楼房。
  后座上传来响声,唐维安的声音沙哑:“到了吗?”
  “到了。”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着,眼前毫无征兆又出现了周圣宇凑到我瞳孔前的那个红色烟头,我用力吐出肺里的烟,吹散了那一幅幻象。
  我拨通严哲的电话,他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直截了当地说:“导航定位青六路164号,我在这里等你。”
  “第一个案子的现场吗?”我好笑地问道。自从有一次在他眼皮底下迷了路,这家伙总是提醒我使用导航。
  “是的,你尽快。”
  和南桥水陆相连四通八达的交通不同,北新多山,道路并不适合开车前行,我和唐维安被不断上坡下坡的颠簸和失重感搞得筋疲力尽。
  青六路是一条斜角30度的上行坡,我在路口寻找车位,唐维安指着旁边一扇缺了半边的铁门说:“从那里进去,里面可以停车。”
  “以前没少来这里吧?”我笑着说。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车停稳后,他提着工具包出来,手攥得很紧很用力的样子,目光却越过黑乎乎的墙壁,望向朝阳升起的东方。
  青六路中段有一条北新有名的酒吧街,大大小小散落了不下三十家酒吧,旁边挨着一条狭窄阴暗的巷子,即使白天走在里面也会提心吊胆。
  高志杰就死在这里,靠近巷口的地方,一个喝多了从旁边酒吧跑出来的客人发现了他。
  严哲背光站在巷子口,向我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又对唐维安伸出手:“唐医生,好久不见。”
  “严警官。”唐维安握上他的手,两人都很快松开。
  我注意到严哲身边跟着的不是助理姑娘,是一个面容青涩的年轻男人。我不禁为还没抵达这里的三个人感到惋惜。
  “现在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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