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信号点静止了半个小时,当我终于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它又再度开始移动,我身心俱疲,只仓促观察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发现那里几乎称得上荒无人烟。没有任何光亮,一栋栋死寂的建筑如同伏伺在夜里的怪兽,风声掠过,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瞬间打消了查看念头,逃也般离开。
我跟随唐维安的车回到住宅小区,他从车里走出来,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道,我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个女人呢?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车,路灯的光线微弱,我揉了揉眼睛,贴近车窗,车里空无一人。
我皱起眉,在脑海里勾勒出一整晚的行进轨迹,我确实看到了那个女人,唐维安中途也没有停下来过……除非,除非是在码头的时候。
我倒退几步,蹲坐在路灯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顺路送人?不可能,他除了工作之外几乎从不出门,更没有朋友,他去码头做什么?那个女人又是他什么人?
直至此刻,昨晚的疑问再度浮现,我想,这是个好机会,唐维安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医院,我可以趁机返回码头,或许能搞清楚他昨晚究竟干了什么,他车里的那个女人,又去了哪里。
我回到码头,夕阳沉得很快,天空开始变色,海面隐隐涌动。远处的仓库边有工人的身影,他们动作迅疾,以在台风来临前把货物搬进仓库。不多时,他们成群离开,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这里不止一栋废弃仓库,但只有一处地面的杂草有被车轮碾压的痕迹。
我抬起头,看到铁锈斑驳的大门上挂着一把同样斑驳的锁。唐维安就是在这里停留了半个小时。
四下无人,我捡起地上的石块,对准铁锁试探地砸了一下,大门发出震响声,我迅速伏下身体,在草丛里等待了一会儿,又绕过角落跑到后方,看到距离地面两米多高的墙壁上有一扇栓死的玻璃窗。我捡起石头用力扔过去,碎玻璃飞溅着落进仓库里。我倒退几米,利用助跑和弹跳用力攀住了窗棱,翻身跃进仓库。
风声瞬间消逝,四周静寂无声,光线昏暗。我打开手机,观察周围的景象。
从钢架房梁上垂下一卷卷延长绳索,几乎拖到地面上;堆放着废弃木箱,结满蛛网的墙边,整齐摆放着几个汽油桶。我慢慢走上前,忽然间,一丝古怪的味道从鼻间掠过,手机屏幕照到了地面上几滴干涸的红色,我俯身凑近,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寒意突如其来,从脚底攀爬而上。
我缓慢地掀开桶盖,眼前的一幕让我瞬间跌坐在地上,在喊声冲破喉咙之前,我用拳头狠狠堵住了嘴。
我想站起来,但脚下几次打滑,双腿失去力气,我想起背包侧兜里的手机,却手抖得几次抓不住,我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大脑短暂清醒,我哆哆嗦嗦地拨出号码,几乎听不见自己都说了什么。然后我挂断手机,强迫自己爬起来,起码先离开这个地方。
咔嗒一声,仓库门在这时响起,这声音如同死亡警钟,让我的呼吸骤停。我僵着脖子,一点点回头,仓门打开,一个人影走进来。
恐惧让我失去反应能力,我眼睁睁看着他走近,他的身影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打火机的声音响起,影影绰绰的光线里,那张脸毫无遮掩地在我眼前。
“呵,”他端详着我,笑了一声,“你是许承什么人?”
【迟海风】
“什么叫做,不见了?”我的语气缓慢。
“阿宽出去买烟,回来病房已经空了,”严哲说,“他去查了监控,唐医生抱着赵小勇从消防通道绕到停车场,车也开走了。”
我握紧方向盘:“什么时候?”
“大约四十分钟前,” 严哲回答。
四十分钟。意味着我刚从医院离开,他就醒了。
沉默片刻,严哲问道:“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们要去抓嫌疑犯。”我目视前方,看起来无比镇定,尽管此刻我能把方向盘整个儿卸下来。
严哲没有再开口。
成片矗立的仓库渐渐显现在视野里。风大起来了,在离海近的地方,云的样子都变了,这是台风来临的黄昏。我在心里暗骂,老天真会挑时间。
三年前被烧焦的土地上重新铺满绿色,在逐渐拉下帷幕的夜色里被吹得东倒西歪,风声呼号,衬得这个鬼地方更加阴森荒凉。
我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四面张望,没有看到唐维安的车。
严哲跟在我身后,我们顶着风,半俯着身体跑了几步,我伸手拦住他,大声说:“你留下,我去!”
他微微皱眉,又很快点头,同样冲我喊:“后面的人马上就到,你自己当心!”
我冲他打个手势,转身朝不远处的仓库跑去,同时警惕周边的动静,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风,和被卷到半空的树叶、碎屑,我没有看到许骞,甚至没有看到人的影子。我贴着墙根移动,很快靠近仓库大门,仓门洞开,狂风裹着枝叶卷入其中,没有灯光,里面漆黑一片。
我深吸一口气,尽管迎着风呼吸已经极为艰难,我握紧手中的枪,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飞速侧身闪进仓库,持枪而立,如同一把插进风口的刀子,另一只手在同时打开了手电筒。
骤然亮起的灯光里,我首先看到一个浑身湿透,面色狰狞的男人,他直挺挺站在空地中央,和通缉令上的面孔一模一样,黑子。他吃惊地看了我一眼,又很快扭回头,盯着仓库深处。
另一个人会是周圣宇吗?那一瞬间,我已经回忆起了那张熟悉的嚣张面孔,但当我顺着黑子的视线望去,所有声音都凝固在舌尖,心中五味杂陈,我轻声说:“唐维安……”
“迟晓哥!我在这里!”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乍然响起,“你小心啊!他、他不是唐维安!”
我用了几秒钟才辨认出来,声音的来源是许骞,他被反捆住手脚,整个人缩成一团,侧身靠在墙边。
“你说什么?”我的枪失去了目标,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游移不定,我无暇他顾,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眼下的局面。
唐维安坐在一个废纸箱上,一手握枪,枪头闲散地撑在地上,另一只手里夹了支烟,没有点燃。赵小勇就在他旁边,一动不动地坐在汽油桶上,看上去乖巧安静,然而一根绳索从天花板垂直而下,末端正套在他的脖颈上。
只要油桶倾倒,他要么在几分钟内窒息而死,要么被绳索径直勒断颈椎骨。
但所有人都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我心下一松,心跳却依然急促得令我喘不过气来。
然后我听见了一声轻笑,光柱立刻对准了唐维安的脸,他的一侧嘴角微微牵起,眼神轻蔑而讽刺,斜斜看过来。
这是一记冷笑,是记忆中那个夏天,从周圣宇嘴里发出来的冷笑。
“来得真是时候,”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钉在他的脸上,他暗沉冰冷的目光如同漩涡,看着我,“晚上好啊,班长大人。”
雷声轰然炸响,闪电划破黑夜。
我望着那张脸,无法控制地发起抖,莫名的恐惧在血管里爬行,我顿时汗流浃背,几乎听到了静脉跳动的声音。
“他不是唐维安!迟晓哥!”许骞大叫着,似乎不知道怎样表达,只能焦急地喊着,“他、他是另一个人,他是周圣宇!”
放他妈的狗屁……
你哪里认识周圣宇……
我的手剧烈颤抖,脚下后退一步,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站稳,两侧脸颊的肌肉也抖动着,一个巨大的荒谬的猜想在脑中浮现。
唐维安……不,不是唐维安,他的眼睛,神态,甚至语气,坐姿,统统不是唐维安,可它们又如此熟悉,熟悉到我觉得可怕。
“你他妈……是个什么?” 我的牙关咯咯作响,但心里的那个名字已是呼之欲出。
我想起唐维安总是睡眠不足的模样。
我想起他突然爆发掐住吴小雨的模样。
我想起我曾在他睡醒的霎那瞥见过那一副冷冽表情……
多重人格症——在我经手过的案件里,不乏有罪犯想要利用精神疾病逃脱审判,但无一例外被识破,严格说来,我没有遇到过真正患有精神病的犯人——而现在,这活生生的一幕正在眼前上演。
我望着他,缓慢而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周圣宇……”
“唐维安真是高估你了,”“周圣宇”的脸上满是冰冷的嘲讽,“真可惜,如果不是今晚,或许我还有心情跟你叙叙旧,但现在……”他语气慵懒,却在下一刻陡然举起枪,我条件反射地把枪口转向他,而后发现他没有看我,他看着黑子。
“我要算一笔账,”他缓慢地说,“最后一笔账。”
“等等!”我脱口喊道,唯恐他开枪。
不,还是不对……我脑中纷乱如麻,这不是周圣宇,这怎么可能是周圣宇,真正的周圣宇还没有出现,真正的他在哪里?
尽管眼前发生的一切令我感到荒唐又可怕,我仍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警察,永远以生命为重。
“是你杀了那三个人,”我对“周圣宇”说,“还有吴小雨,也是你干的?”
他没有回答我,连看也懒得看我一眼,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你想怎么样?”黑子的目光一直在赵小勇周身游离,此刻他面容阴鸷,仿佛忍无可忍。“周圣宇”绑架了赵小勇,用最直接的方式逼他现身。
“很简单,我想要你死。”“周圣宇”淡然回答。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黑子怒吼。显然理解当前的一切对他来说有些困难。
“周圣宇”慢腾腾靠近赵小勇身旁,伸手拽了一下他脖颈上的绳套:“想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们这群人赶尽杀绝吗?”他变相地承认了罪行,“要怪只能怪你们三年前做错了事,杀错了人,如果换一个人,也许你们现在还好好地活着,而我……我们……”他的表情恍惚了一瞬,“我们也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我心下一沉,却又对自己的猜测感到不可置信。我曾经推测过三种可能,如今眼前的一幕排除了两种,只剩下一种,而“周圣宇”这番话更是验证了那最后的可能——这果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复仇。
可复仇的根源呢?大脑疯狂转动,是真正的周圣宇。
真正的周圣宇……
“除了老张,赵东还派了一个人跟着你们,”黑暗中的人面无表情,“那个人,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一声巨雷从天而降,震耳欲聋,似乎是一瞬间,大雨哗哗冲刷屋顶,声势极为惊人,如同末日的号角。
手电筒的光柱弱下一分,电池快没电了。
“你是为了姓周的小子,”黑子肯定地说,他的脸在闪电的光影里忽明忽暗,“跟老张一样,我们把他杀了。”
真正的周圣宇……我恍惚了一瞬,当然死了。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中蓦然一空。
我曾想过与他再见的场景,想过无数次,每一次我都有机会拆穿他,打败他,碾压他,扳回十九岁那一场战争,抚平我少年的耻辱和伤痛。
然而没有机会了。他的死彻底将我钉在了那根耻辱柱上,这一生我都无法治疗自己,我永远输给了他。
雨声毫不留情地拍打屋顶,缝隙间有水滴落下。“周圣宇”的声音平静地不可思议:“然后呢?你们把他的尸体扔去了哪里?”
“我跟阿辉在码头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