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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猛听冰儿一声娇叱:“中!”
话音未落,燕重衣的左大tui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已然吃了一刀。
几乎是在同时,随着雪儿的一声暴喝,也已一刀砍中了燕重衣的肩膊,一种巨大的痛楚,就像是亘古的洪荒猛兽,刹那间吞噬了他,全身都失去了重力,重重地跌落下来。
空中鲜血飞溅,洒落杂草丛中;远方,日落西山,晚霞红透了半边天空。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燕重衣是否就像夕阳,生命即将结束?
冰儿和雪儿居然没有趁势追击,仗刀站在黄昏里的微风中,长发丝丝飘起,赤luo的dong体骄傲地挺立,鲜红的血,正从刀锋上一滴一滴地落下。
燕重衣挣扎着站了起来,身子又挺得笔直,但一种巨大的昏眩又使得他一头栽倒,鲜红的血,如泉涌般汩汩流出,片刻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她们为什么不索性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难道她们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还想玩一次猫捉老鼠的游戏,让他受尽折磨、尝遍痛苦而死?
就在燕重衣心念一动间,刀光又起,冰儿和雪儿的两把刀,已同时砍了下来。
燕重衣倏然阖起了双眼,显然已无力抵抗,准备承受这致命的两刀。但这两刀并没有砍在他的身上,“叮当”,金铁交鸣之声倏然响起,两把刀显然都砍在另一种兵器之上。
只听雪儿怒声叱喝道:“什么人?”
接着便是冰儿充满了惊讶的声音:“是你!”
燕重衣倏然睁开双眼,立即就看见了一个女孩子,一个原本既安静又温柔、本来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竟是安柔!
从天涯海角的窗外望出去,本来一眼就可以望见的那抹嫣红,此刻已经渐渐变得黯淡下去。
远处的夕阳,是醉了?还是累了?为何要遮住它娇羞的容颜?
在远方,倦鸟归巢,陌上的路人也已归去,樽却仍在手中,人犹未醉。
樽又已空,空樽很快就被斟满。空了,满了,仿佛从未有过片刻的间断。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是喝酒的高手,高手中的高手,千杯不醉且不消说,纵然醉了,也决不会倒下。
叶逸秋和龙七显然都是这种人。没有人仔细计算过他们究竟已经喝了多少斤、多少杯酒,就连他们自己也无法估量。
龙七本来疲倦的眼神忽然变得更明亮,亮如暗夜中璀灿的明珠,头脑比捕食的动物更清醒,声音依然冷静而清晰。
“我知道你一定还会回来的。”龙七抬起目光注视着叶逸秋,缓缓道。
回来?是回到天涯海阁这个地方来,还是再次踏入江湖这个是非之地?叶逸秋缓缓啜了一小口酒,笑了笑,摇头不语。
“这里有你的朋友,有你的敌人,还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无论你身在何方,都无法忘记这些人。”龙七笑了笑,但笑意中却又充满了伤感之意,“你也无法忘记江湖,正如江湖不能失去你,因为你是属于江湖的,江湖也属于你的。”
这句话,叶逸秋有些不懂了,他的确属于江湖,但江湖却不属于他一个人的。江湖给了他许多东西,有朋友的义,有人间的温情,也给了他永远抹不去擦不掉的伤痛。
人生如梦,江湖却比梦更虚幻,变化也更快。所有关于他的荣誉和赞美,只不过是场镜花水月罢了,弥留不散的是无法忘记的回忆,是永无休止的杀戮、仇恨与纷争。
“江湖不能失去你,只因为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多,每件事都似乎与你有关。”龙七终于切入了正题,“我听说,‘卜仙’胡来在酒池镇突然被人杀害了,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叶逸秋摇头苦笑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非但胡来已经死了,龙大少也已被凶手杀人灭口。”
龙七微微一愣,皱眉道:“龙大少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全都是因为一封匿名信,正是出自龙大少的手笔。当我们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立即赶到苦水镇,那里已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龙大少也被弃尸荒野。”
龙七举起酒杯,脸上露出种若有所思的表情,一言不发。
叶逸秋斜睨他一眼,缓缓道:“你为什么不问我,这些事是不是我做的?”
“我不必问。”龙七莞尔一笑,眼神变得很诚恳,淡淡道,“你没有杀人的理由,也没有杀人的动机。你虽然会不为了什么就和别人交朋友,但决不会不为了什么而杀人。没有人会花五万两黄金买自己的人头,就算世上真的有这种人,这个人也决不会是你。”
叶逸秋笑了笑,问道:“为什么不会是我?”
“因为你这人跟我一样,都是个恨不得拿裤子去典当用来沽酒的穷光蛋,有时候连一两酒的钱都付不起,如何拿得出五万两黄金?”
叶逸秋久久无言,目光中竟似起了种异样的变化,缓缓道:“这世上,一夜暴富的事屡见不鲜,也许我恰巧也是这种幸运之人。”
“世事难料,人生中的确有许多意外。”龙七摇头道,“但是你连你的敌人都绝不肯出卖,这种事,你更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出来的阴谋,你相不相信?”
“不相信。”龙七低沉着声音,缓缓道,“非但不相信,我还一定会把这个人的脑袋一刀砍下来,然后再掏出他的心拿去喂狗。”
叶逸秋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心海却已开始在涌起浪潮。
这就是朋友,这样的朋友不需要每天见一次面,也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沟通心灵,但他们始终都彼此信任着对方、尊重着对方。
生死与共,患难之交的友情,绝对是存在的。如果你不相信,也许那只是因为你根本不曾遇见过像叶逸秋和龙七这样的朋友。
假如你是叶逸秋,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
灰蒙蒙的苍茫暮色中,但见刀光翻飞,刹那间,三个人、四把刀,已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出你我彼此。
刀风破空而响,木叶萧萧落下,茅草片片飞起。
这三个美丽的女人,显然都是使刀的高手,高手间的决战,通常都是最吸引人的。在决战的过程中,那种惊心动魄的变化,出人意料的招式,总能使人看得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昔年大少爷韩彻与“剑痴”于重阳之日决战泰山之巅,三个月前就已传遍江湖,轰动九城。
想看到这一类决战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太多数人都很难得到这种机会。其中招式中的变化,变化间的jing妙处,绝对不是任何言语所能形容得出来的,除非你能亲临其境,自己去体会,否则你就很难领略到其中的惊险和刺ji。所以对大多数人来说,真正关心的并不是决战的过程,而是结局。
没有人曾经亲眼目睹大少爷和“剑痴”那一战,也没有人知道那一战是如何的惊心动魄,在江湖上盛传的那些传说,只不过是人们想当然耳。
那一战,或许过于夸张,涂满了神话色彩,但事实与结果却是永远也无法扭曲和颠倒的。据说“剑痴”战败之后,当即剑沉深渊,发誓今生再不用剑,还说了句令人热血沸腾的话:“天下第一人,风云第一刀,唯韩大少耳,决不作第二人想!”
这段武林轶事虽然发生在二十年前,燕重衣尚未学剑,但从他练剑的第一天开始,冷落就已经把韩大少这一段辉煌的战役告诉了他,十多年来,他始终未曾忘记。
然而传说毕竟只是传说,远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真实。燕重衣决计想不到,安柔居然也懂得武功,而且还使双刀。
在江湖上,使刀的高手虽是不胜其数,但使双刀的高手却已不多。安柔的双刀,显然已深得刀法jing髓,不但招式间的变化把握得恰到好处,运气换气也控制得自然流畅,出刀稳定,收刀自如。
高手决斗,不仅需要耐力和韧性,更取决于临战的经验丰富与否。安柔对这方面竟似极有认知,此时以一敌二,既不急功好进,也不委屈求全,进退之间,攻守兼备。
相持良久,冰儿和雪儿却已经开始着急起来,刀法中渐渐露出破绽,再也不能相互呼应。“luo女双刀”本是紫罗兰夫人专为她们二人所创,仅凭这套刀法,也不知使得多少江湖高手饮恨刀下,只可惜她们这一次遇到的人是安柔。
面对两具白生生、娇美的dong体,安柔完全不为所惑,而且无巧不巧,她的双刀竟似恰好是这套刀法的克星,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能恰到好处地克制住了二人的方位。
不消片刻,燕重衣就已看出了双方的胜负,十六招过后,安柔必胜。
他果然没有猜错,堪堪斗到第十六招,只听“挫”的一声,双刀相击。火花四散,飞溅而起,冰儿手中的刀已tuo手飞上了半空。
安柔身形宛如游鱼,向前滑出,左手刀闪电般直刺出去。但见刀光一闪,突然消失,随着一声惨叫,冰儿竟像一团烂泥般瘫倒下去,倒在纷乱的杂草丛中,人一倒下,半空中已标起一股血箭,安柔这一刀,竟已cha入了她的心脏。
心脏是人体中的要害部位,无论是谁,只要中了这一刀,就再无生还之理。
惨呼之声犹未断绝,刀光突又飞起,雪儿目光赤红,嘶叫着飞身扑到,手中的“泣血”刀直取安柔的喉咙,但如此一来,xiong膛反而大开,露出了极大的空门。
这是个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招式,假如对手识得厉害,退而避之,她便使出下一着杀招,往往能奏奇效。然而在仓促之余,雪儿竟似忘记了安柔使的是双刀。
安柔左手一扬,格住了这一刀,右手刀却在这刻不容缓的一刻,闪电般刺入了她的xiong膛。
雪儿才刚感觉到一种钻心般的疼痛,安柔已缓缓抽出了刀。刀一抽离,人便立即倒下,倒在杂草丛中,倒在冰儿的身旁。
雪儿的眼中,居然没有丝毫的恐惧和留恋,反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神色,似乎是感激,又仿佛是喜悦,但不管是种什么样的表情,她都已死了,平静地死去。
94。 第二十八章 荒野魅影
暮色越发苍茫,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晚风疾起,杂草丛中不断发出扑簌簌的声响,从远处偶尔传来数声夜鸟哀切的鸣叫,竟使得偌大一个旷野平空添了几分恐怖之意。
燕重衣看着冰儿和雪儿赤luoluo的尸身,暗暗叹了口气,扶着车厢慢慢地站了起来,身子依然像一杆标枪般笔直。他头上的斗笠早已遗落在草丛中,bao露在暮色中的脸,充满了一种坚毅和冷峻的神色,目光清澈明亮,一头比黑夜更乌黑的头发随风丝丝飘扬,这副模样,竟令人无端地心生悸动。
安柔双刀一合,cha入同一口刀鞘之中,急忙冲过去伸手扶住了他,柔声问道:“你没事吧?”随即又跺了跺脚,恨恨道:“如果不是我来迟了一步,你也不会栽在这两个女人的手里。”
燕重衣双肩一抖,似乎想要挣tuo她的扶持,垂目见她一副关切的模样,不由得心神一荡,终又不忍,淡淡道:“幸好你来迟了一步,否则我怎么有机会见识你绝世的双刀刀法?”
安柔娇嗔道:“你都已成了血人,还有心情开这样的玩笑?”
燕重衣勉强笑了笑,满不在乎道:“如果我真的死了,岂非连笑都笑不出来?”
安柔叹了口气,温柔的目光从他脸上淡然扫过,似有千言万语,却偏偏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燕重衣反而避开了她的目光,心不在焉地问道,“你是不是早已发现了这个女人的秘密?”
“发现这个女人的秘密的人是任我杀。”安柔摇头道,“他担心你会有危险,果然不错……”
“任我杀如何得知她们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