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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涛被他盯的有点不自在,担心说多错多,于是便没再吭声,周子骞以为他默认了,从床尾来到床畔,放缓了语气道:“云阳和我说你今天又闹着出去玩,他一时性急就说了你几句,他原话怎么说的给你气成这样?”
叶涛摇了摇头,从这对叔侄不多的言语之中大概猜测出,落水的不是他,而是周云溪,而且还是自己跳下去的,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气性太大,一怒之下做了傻事,还是用这种方式赌气威胁人,反正结果就是那孩子死了,而他叶涛鸠占鹊巢。
可揣测出这些的叶涛依旧满腹疑问,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胸口反而憋闷的有些厉害,他下意识的揉了揉心口,周子骞瞧见他的动作,便从木凳上移坐到床边,给他按摩顺气,动作手法极其熟练,显然是照顾侄子已成习惯了。
叶涛等那阵胸闷气短过去才道:“今天几号?”
周子骞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微愣了下才答:“三月初一,快到你农历生日了。”
提及侄子生日周子骞不由得多说了两句,可惜叶涛不是个好听众,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日期掠去了,他竟然一觉睡了近两个月,这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他身为叶涛的记忆还停留在和爷孙俩一起吃饭那天,老少三口差不多一个时间睡下的,他一觉醒来灵魂换了个壳子,那爷孙俩呢?他们没事吧?自己那副原装的壳子怎么样了?呆滞痴傻?人事不知?
周子骞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又把药碗端了起来,摸着有些凉了,就叫了佣人去热,叶涛到最后还是没有免于灌药的厄运,周云溪常年药不离口,可叶涛身体很好,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去过医院,更不要说一碗一碗的灌苦药汤子了,他极力的忍了又忍,可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一碗药在食道里打了个来回,怎么喝的又给怎么吐出来了。
第3章 惊闻死讯
叶涛有那么两回喝多了酒,胃里翻腾的厉害,他就故意给自己弄吐了,吐的时候是难受,吐完以后也会耳鸣一阵,但很快就能缓过来,如今却不一样了,他有气无力的靠坐在床上,头晕目眩,双耳嗡嗡作响,就像吐掉了小半条命似的。
所幸的是他没有吐在身上,免去了擦洗换衣服那一遭折腾,佣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把地上的秽物收拾干净了,屋子里除了药味就是药味,倒也没有好闻不好闻那一说。
周子骞让佣人请刘老过来,被叶涛拦下了,叶涛说自己累了,想歇一会儿,心里则在想,再把医生找来,再给他抓一堆药,回头再让他吐上一回,这娇气的小身板多半要扛不住了。
周子骞想了想,改了口:“那今天就不折腾了,明天让刘老改改方子。”
叶涛恹恹的“嗯”了一声,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觉说话都很耗力气,他靠在床头坐了一阵子,觉得胃里翻腾的不那么厉害了就滑进了被子里,他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身上没一点力气,好像全身都在疼,但又不是疼,简而言之浑身都不舒服。
周子骞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就上了床,感觉床垫微微沉陷的叶涛睁开眼睛瞧了瞧,周子骞探了探他额头,轻叹了口气:“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叶涛精神太差,根本没心思管别人,昏沉了一阵就睡着了,这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多钟了,距离天亮不过几个小时,但叶涛却觉得这一觉睡的既漫长又辛苦,中间醒了两三回,也不是完全清醒,而是被病痛折腾的难受,昏昏沉沉的醒了,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转天早上周云阳过来看望,周子骞也是才起来,叔侄俩低声说了两句话就一同出去了,大概是怕吵到床上的人,其实叶涛已经醒了,但他不想说话,连睁眼都觉得耗力气,他以前身体好,不懂体弱多病的苦,这回算是领教到了。
叶涛想着再躺一会儿,等那俩人走远了再起来,找找电话或者手机,先确认一下孙家爷孙俩的情况,可他实在没什么精神,躺着躺着就给睡着了,直到医生过来他才醒过来。
医生走后他就披着衣服下了床,整个人头重脚轻,双腿发软,动作稍大一点还会眼前发黑,只能慢慢的走动,他住的这间屋子面积不小,用雕花隔断分成了两个区域,睡卧这边摆着床柜,另一边摆置着红木的桌椅书案古董架,屋子里装有呼叫器,身体不舒服时可用来叫人,可这种类似于内线的东西对叶涛一点帮助都没有,他需要的是可以联系外界的通讯器材。
叶涛在屋子里找了一遭,一无所获,来到门边推门往外瞧,屋外是更加宽敞的中厅,细高的梨木花架上放着一部座机,虽然近在眼前,可随时会有人进来,他没办法用,只得踅身回去另想他法。
只是下床小规模的活动了下叶涛竟然有点轻喘气,他住脚抚了抚发闷的胸口,心想如果身体常年糟糕成这样,吃再多药也不见好,那周云溪会寻死也不足为怪。
叶涛还没回到床上,来给他送早饭的佣人就推门进来了,见他站在床下,佣人有些惊异:“孙少爷,您怎么起来了?”
“去卫生间。”叶涛微顿了下又道,“我小叔呢?”
“二少爷去公司了。”
“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好的,我去给您拿。”佣人搁下托盘便出去了。
叶涛拉开了卫生间的门,扑面而来的竟然也是一股药味,卫生间是用正房旁的耳房改的,面积很大,里侧是一体的淋浴间,旁边是衔接着木台的浴桶,药味就是浴桶散发出来的,叶涛略微停顿了一下才走到洗手台前,直至此时他才瞧见被自己占用的肉身是个什么模样。
远山眉杏核眼,左眼下长了一颗红色的泪痣,嘴唇偏薄,唇色偏浅,客观来说周云溪是个漂亮孩子,只是脸色很差,皮肤白的很不健康,眉宇间透着一股病弱的气息,而且他非常瘦小,昨晚听他叔叔说过了这个生日他就十六岁了,可这小身板这面相看着跟十三四的小男孩儿似的,多半是身体不好导致的发育迟缓。
叶涛睨着镜中的陌生男孩,心里思量着变回原来那个自己的可能性,想着就不由得叹了口气,就算他初次经历这种事也不难想象那种可能性有多低,这是身体,不是手机壳,哪是想换就换的?
佣人送来一部子母机的子机,叶涛拿着汤匙,装作要吃东西的样子说:“我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打,你去忙吧。”
佣人点一点头就出去了,叶涛侧耳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直至一点都声音都没有了才拿起电话拨了孙大爷的手机,他给孙大爷买了一支老人机,手机卡也是他给办的,号码他记得,不过电话没有接通,机械的女声提示他机主已关机,叶涛看了看时间,不太确定孙大爷这个时间在不在家,但也没得选择,又拨了孙大爷家的座机,等待音响了好一阵才被接起来,不过叶涛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还是没用上,因为接电话的不是孙大爷,而是一个嗓音尖细的女人,叶涛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对方是孙家的邻居杨大姐,叶涛没法伪装成成年人的嗓音,索性道:“您好,我找孙爷爷,请问他方便接电话吗?”
“他……你是他什么人啊?”杨大姐的语气有点奇怪。
叶涛说自己双亲早故,小时候受过老爷子的照料,现在条件好一点了,想报答老爷子,街坊邻居都知道老爷子宅心仁厚,杨大姐并没怀疑叶涛的话,事实上也没什么可怀疑的,叶涛说的是实话。
“孙大爷他不在了。”杨大姐的声音里透着哭腔。
叶涛一怔:“不在了?”
“煤气中毒,年前人就没了……”杨大姐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看着干练泼辣,其实心眼儿特好,泪窝子也浅,提及那可怜的老人就忍不住一阵难过。
杨大姐的话就像个炸雷一样响在叶涛耳边,他用力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强迫自己定了定神,声音却已经有些不稳了:“屋子里还有什么人?”
杨大姐哽咽着把孙家那一老一小的情况告诉了叶涛,出事那天孙大爷和叶涛喝了酒,人睡的沉,被发现的时候俩人身子都凉了,杨大姐并没提到叶涛的名字,但他怎么会想不到那个和老爷子一同丧命的人是自己?
叶涛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都……没了吗?雨桐也……”
第4章 体弱多病
杨大姐忙说:“没有没有,雨桐没事。”
不幸中的万幸,小丫头逃过了一劫,小孩子贪嘴,那天晚上多吃了点油腻的东西,夜里闹肚子,肚子疼疼醒了,昏昏沉沉的爬起来想叫爷爷陪她去厕所,可叫了好几声老爷子也没应,即便是个八岁的孩子也觉出不对了,她想出去找人,可出了门就昏了过去,快亮天了才被下夜班的邻居发现。
街坊邻居可怜这一老一小,各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给老爷子操办了后事,小丫头暂时寄住在杨大姐家里。
叶涛心乱如麻的向杨大姐打听那个已经死了的叶涛,杨大姐虽然有些纳闷儿但还是告诉他了,只不过杨大姐知道的不多,只说他的后事是他两个朋友操办的,老爷子的墓地也是他们给置办的,事后又送了一笔钱给收留小丫头的杨大姐,说日后方便了会给小丫头安排去处。
叶涛好一会儿没说话,怔怔的听着杨大姐说了老爷子葬在哪里,嘱咐他有心就去给老爷子上柱香,又念叨了几句好人不长命之类的感慨与无奈,他才稳住部分心绪。
叶涛拜托杨大姐多费些心,尽可能的多照应着小丫头点。杨大姐家有两个孩子,小的才五岁,她既要顾家还要上班,不可能长久的收留小丫头,这些杨大姐自然不会和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半大孩子说,可叶涛总在大杂院走动,各家什么情况他多少都有了解,他得想办法安置小丫头,那孩子如今一个至亲至近的人都没了,心里不知道多难过多恐慌。
那个叶涛已经死了,想再多也没用,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活人都比死人重要,叶涛反复提醒自己,试图安抚住身死带来的不知所措,但挂了电话他之后还是一动不动的怔愣了许久,人像座雕像一样,心里却是一团乱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经历这种事,这么的匪夷所思,又让人这么的无能为力。
周子骞心里惦记着侄子,下午也没有紧急的工作安排,就提早回来了,听佣人说孙少爷中午没喝药,直接来了叶涛的屋子。
叶涛心里乱糟糟的,如果可以的话他谁都不想见谁都不想应付,可他不能那么做,只得无精打采的坐了起来。
“没办法喝,喝完就吐。”叶涛依旧是浑身乏力并伴有轻度低烧,声音沙哑有气无力,他何尝不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可上午送来的药他屏着气喝了,结果跟昨天晚上一样,没一会儿就吐了个一干二净,还头晕目眩胸闷气短的难受了好一阵子,药是用来治病的,如果喝完比不喝还要难受那还喝它干什么?所以中午送来的药他就没动。
周子骞刚听佣人说侄子不肯吃药还以为他又在闹脾气,听他说还是喝不下药不由得有些紧张:“是发烧的关系吗?我再让他们改改方子,先把烧退下来再慢慢调养。”
“低烧而已,试试姜糖水吧,那个我应该可以喝。”
“那东西能管什么用?”
“试试吧,总比喝了就吐要好。”叶涛接下周子骞递来的热水,垂着眼睫小口的啜饮,午饭他只吃了小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