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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松茂拼凑出个大概,等他挂了电话问:“钥匙找到了?”
“是,在我老师那,老师说让学弟顺路送来。”宁思秦说。
两人一同在沙发落座。陈松茂点点头:“我说这种天气你还出门,去见老师了?”
“以前在国内学琴时候的恩师,先前说好让我去介绍一下出国留学的经验的,不好拒绝。”宁思秦说,“也是赶巧,走的时候把随身带的小包落在老师车上了,伞和钥匙都在里面,不然也不会这么狼狈来见你。”
话是这么说,但他即使是浑身湿透刚进门那会也是神色镇定平和的,眼下更是半靠在沙发上,神情悠闲,眉目含笑,跟“狼狈”两个字半点关系也扯不上。陈松茂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我觉得你一点都不显得狼狈。”
宁思秦挑了挑眉毛:“哦,这样都不?”
“不。”陈松茂说。但他觉得继续追加其他补充说明有点过于直白露骨,于是就在这里打住了。宁思秦似乎还等了等,见他没有后续,莫名地笑了一笑,示意了一下小提琴:“影响你吗?”
“不影响,我不午休。”陈松茂说。宁思秦于是起身拿了小提琴:“点曲子吗?”
“我好奇你最近练的是什么曲子。”陈松茂笑笑说。宁思秦将琴架到肩头,拉起他先前在A师大听过的《天体乐声》。
这首曲子明显是专门为了回答他的疑问而拉的,因为一遍之后宁思秦就转而拉起练习曲。专业乐手和戏剧演员一样,都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职业,小提琴练习每天拉的曲目其实很是枯燥。宁思秦站在客厅一角拉琴,陈松茂整理自己的工作记录,整理完后又去整理收支账目。账目也整理完,他打开平板电脑开始做一些零零碎碎平时没工夫处理的杂事的时候,忽然听见小提琴琴弓一滑,略微偏了半个音。
陈松茂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宁思秦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明显是故意的。他也笑了笑,继续埋头处理杂事,心里却突然觉得仿佛回到当时在咖啡馆的相处模式,一时竟然有点怀念。过了不到一刻钟,又偏了半个音。陈松茂又一次抬头,宁思秦还是对他笑了笑。陈松茂无奈:“你这是把我当周郎吗?”
宁思秦偏一偏头,对他眨了眨眼睛。陈松茂无奈一笑,被他撩得脾气全无。练习曲完结,宁思秦顿了一顿:“先前郑子均说你有个‘人肉校音器’的称呼,忍不住有点好奇。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都是杂事。”陈松茂说,“但对我来说,听演奏听见音准不对,就好像给强迫症走的路上故意铺错一块地砖那样不爽。你觉得我为什么特别喜欢听你拉琴?”
宁思秦失笑:“好吧,好吧,我的错。”他换到了下一首曲子,这回没有故意错音,几遍重复练习听得出都是在处理节奏、音色和音强上的小细节。这么坐了一个小时,宁思秦的手机又响了。他停下曲子,去接电话。陈松茂等他接完,问:“需要送一下你吗?”
“只隔着三层楼而已。”宁思秦说,“琴先放在你这里?我下楼去取钥匙。”
陈松茂点点头,宁思秦下楼去了,一会儿他就重新上来,手指扣着一串钥匙。陈松茂帮他收拾了琴盒和湿衣服,送到门口,宁思秦停了一下,问:“明天你什么时间在家?我把衣服送还给你。”
“要看天气了。今天下午好几个客户都重新安排了时间,明天大概会有点忙,方便的话你晚上九点以后来吧。”陈松茂说。宁思秦点点头,告辞了。
陈松茂关了门,骤然觉得有一点失落,仿佛房间里只有窗外雨声,有点太过单调了。他关掉平板,进了工作室。除湿器已经打开,房间里面放着两架内部结构都暴露在外面的钢琴半成品,他在里面敲敲打打,试验不同的音色,很快地消磨到了晚上。
暴雨下了一整个下午,傍晚的时候逐渐停了。但湿度会对钢琴的音色造成一定的影响,因此陈松茂还是推掉了晚上的一次调琴安排,自己待在家里继续琢磨那套半成品。
他家经济说宽裕也算宽裕,但还没有钱到让他买两架钢琴自己随便折腾的程度,尤其是钢琴品牌质量对音色有很大影响,买便宜的劣质钢琴对水平提升相当有限。陈松茂索性另辟蹊径,通过琴行和老师的关系联系到钢琴生产厂家及相关处理厂,在已经没有什么使用价值的废旧钢琴身上拆卸部件,回来自行拼装。
大部分废旧钢琴虽然使用多年,但并不是所有部件都报废了的,总有一些状态较好的配件。陈松茂在废旧钢琴上拆一部分、自己购买一部分,花了好几年来慢慢拼装。钢琴调音师是必然要学钢琴构造的,但真正亲手去组装的真心没有多少。他慢慢自学,途中也绕了不少弯路,但优点在于能够自己随便实验,甚至配件报废都不要紧,渐渐觉得这项工程还是很有帮助,也颇乐在其中。
眼下工作室里摆着两架钢琴,一架是普通的立式钢琴,一架大型三角钢琴,都未完工。立式钢琴的绝大部分琴弦已经上好,陈松茂继续安装了一部分琴弦和击槌,边安边试音,最后被手机短信提示音震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了九点半。他拿起手机来,发现是宁思秦的短信。
【猜你大概没在上微信。11月9日国家交响乐团来A市开演奏会,你打算去吗?】
【有打算。不过现在不是还没开预售?】
【夏老师有学生在里面,问我要不要票。我有事没法去,如果你也不去,我就跟老师说不给我留了】
【你不去?】
【不差这一次。】
【那要麻烦你跟你老师了。】
第二天宁思秦来还衣服,顺带就将一张票带了过来,陈松茂颇为意外:“这就已经拿到了?”
“夏老师刚从北京交流演出回来没多久,你说呢。”宁思秦微微一笑,“说毕业后好久没见了,门票是带给我们的见面礼。”
国内交响乐受众相比欧洲较窄,职业圈子不算很大,同圈都能混个脸熟,演奏会亲友票并不很稀罕,因此宁思秦说不去,陈松茂也没多想,顺手接了票:“好,谢谢了。你有什么喜欢的乐团吗?”
“要打动我啊,起码柏林爱乐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那个级别吧。”宁思秦漫不经心地说。陈松茂摇摇头:“你这话可别在外面说。”
“你当我这么没心眼?”宁思秦扫他一眼,“开个玩笑罢了。我倒是对下个月那场悲惨世界音乐剧的演出很动心,三十周年纪念世界巡演,很难得的。可惜和我们团下个月排的一次演奏会撞了,而且现在票也早就售光了。”
“你们团居然和这么著名的音乐剧时间撞上?”陈松茂好奇道。银河室内乐团也算小有名气,但要和这种著名演出撞时间,可能底气还是略微不足。
“倒不是完全撞。”宁思秦笑了,“是接了个商演,就在音乐剧的下一周,刚好撞上加排的时间。那段时间我还另外有个私活,要去录音,所以时间会排得很紧,没抢到票,也就算了。”
他虽然这么说,脸上终究稍带遗憾神色。陈松茂问:“你很喜欢悲惨世界?”
“喜欢它的音乐剧,以前在英国也看过。”宁思秦说。陈松茂点点头,将他送出门了。
隔了两天,他给宁思秦发微信:【下个月9号悲惨世界音乐剧的票,中间位置,原价出的话,你要不要?】
宁思秦过了一会儿回给他一个大为震惊的表情:【你怎么搞到的?!】
【先前跟赵苏一起买的,他一直不太喜欢音乐剧这种形式,本来是想培养一下他的好感。先前我跟他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你要的话可以出给你。】
【让我纠结半小时!!】
宁思秦发了这么一条就没了动静。陈松茂觉得十分可爱,不禁微微一笑,坐在他身边的赵苏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他同意了?”
“没有,他说要纠结一下。”陈松茂说着,眼疾手快地按黑了手机屏幕。赵苏没能抢到,大为失望地坐了回去。“你俩还挺合拍?”
“……怎么说呢。”陈松茂想了想,“感觉我一直在发现他跟我预想的类型不一样,但是每次发现这种不一样,都反而让我更喜欢他了。”
“我狗眼要瞎了。”赵苏嚎叫一声,捂住了眼。陈松茂笑了笑,看了眼手机,宁思秦还没有回信。
宁思秦最后真的过了整整半个小时才给他回复:【要!我怎么付钱给他?】
【你打给我就好,我再转给他。支付宝是手机号。】陈松茂给他报上了原价,还顺带找到了当时网络售票的地址,用搜索引擎的快照功能截了价位表,一并附上。很快钱就打到,陈松茂一边给赵苏转账一边说:“票给我。”
赵苏把早就捏在手里的票拍给他:“好了好了,快滚快滚,你身上一股恋爱的酸臭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音乐剧】悲惨世界十周年纪念音乐会(中英文字幕)
要出门大概一周左右,会处于半断网状态,提前把章节放在存稿箱里。这章也是存稿箱。希望不会再次出现存稿箱抽了发不出来的情况……
(虽然发出来好像也并没有人看)
☆、第十章
十月九号的音乐剧在下班高峰期还没过去的时间段,路上比较堵,陈松茂放弃开车,约了宁思秦一道乘地铁去省剧院。地铁也比平时更挤,两人站在车厢中间,握着同一根扶手。出地铁的时候,宁思秦忽然低声问:“这算是一次约会吗?”
“如果你希望算的话就算。”陈松茂说,心里不禁有点紧张,“对我来说算的,但是我不清楚你对约会的标准。”
“按照我对约会的标准来看,这实在是一次非常不按套路出牌的约会。”宁思秦瞥了他一眼,他今天仍旧戴了墨镜,陈松茂看不出他的表情究竟如何,但听声音仿佛是带着笑的,“但刚好我非常喜欢。”
陈松茂微微笑了一下:“谢谢你喜欢?”
宁思秦低笑了一声。地铁口离省剧院有一段距离,两人并肩往那边走,陈松茂边走边问:“对你排练有影响吗?”
“最多我暂时中断两天早晨的晨练,每天多个一小时,总是补得回来的。”宁思秦说,“你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儿晚?——不影响你工作吗?”
“今天不是我在琴行值班的时间,工作安排可以比较自由。”陈松茂说。宁思秦嗯了一声,然后忽然之间两人都不再说话了。说来奇怪,他们两个本来相处得很是自然——需要聊天的时候,话题大半很合拍,不说话的时候,像是先前咖啡馆那样一人拉琴一人做其他事,也不会觉得冷场。但是自从被宁思秦挑破了约会这件事,仿佛就平白多出了有点紧张有点尴尬的氛围。
一直走到剧院门口,宁思秦才开口:“你以前看过悲惨世界的音乐剧吗?”
“买过DVD,效果差些。”陈松茂说。
“啊,我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去百老汇看过这个剧的演出。”宁思秦说,陈松茂侧头看见他唇角带着一点笑意,“我第一次去看的那版芳汀稍差些,但是冉阿让和马吕斯都很棒,珂赛特甜美极了。在英国的时候看过五次,原本想去看第六次,结果时间撞了,没去成,这次算是弥补遗憾吧。”
“我是看过DVD之后,就一直想着来看一次现场版。”陈松茂说,“先前我看演员名单,冉阿让和沙威都还是同样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