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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松茂坐到九点的时候,宁思秦收了琴:“还不打算回去吗?”
“还差几页,”陈松茂捏起最后的十几页来给他看,“等我看完结局。”
宁思秦凑过来看了看他正翻到的部分:“我超想给你剧透——”
“别!”陈松茂赶紧打断,宁思秦笑眯眯地继续下去,“他们找到舒尔茨先生是在——”
陈松茂果断地丢下书捂住耳朵。宁思秦不再继续逗他,挂着得逞的笑意走开了,过了片刻陈松茂读完书,再去找他时,他已经趴在卧室的床上玩手机。陈松茂脱下鞋走上地板,走到床边:“我先回去……”
他一句话没说完,宁思秦突然抓住他的手猛地一拽,陈松茂猝不及防,一下子被他拽倒在床上。宁思秦丢开手机,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他:“这就回去了,子筠?这么早吗?”
在床上滚了几圈,他的发型已经乱了,几缕长发从马尾里滑出来,散在脸侧,陈松茂毕竟是个功能正常的年轻男人,确实被他撩得心猿意马,情难自禁。但他沉默一下,没有接话。宁思秦等了几秒,笑着摇摇头,坐了起来:“你没准备好的话就算了,我可以等。”
“抱歉。”陈松茂说,也跟着坐了起来,“我……之前没有过很多经验。”
“不要告诉我你还是个处?”宁思秦笑问。
“不是……但是我之前,确实没和男人做过几次。”陈松茂说,“你是我第一个真心喜欢上的人,也许我是因此太束手束脚了。”
“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准备好。”宁思秦说着,忽然倾身上前,轻轻舔了一下陈松茂的嘴唇——然后又马上收了回来,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或者我可以等到你等不下去。”
陈松茂在脑内背了五分钟的钢琴构造图,才能不太尴尬地从床上站起身来。当然他怀疑宁思秦已经注意到了——但从宁思秦家到他家毕竟还有三层楼要走。宁思秦一边起身送他,一边问:“什么时候带我去参观一下你家琴房?我好奇很久了,你那扇门一直都关着。”
“只要我在家,随时都可以。”陈松茂说。
“我不会看到挂满了整个房间的前男友尸体吧?”宁思秦开玩笑地问。
“还是很有可能的。”陈松茂非常严肃地说。
宁思秦真的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秒,而后失笑:“你这种面不改色的本领,真是太适合讲笑话了!”
陈松茂也绷不住笑了:“那明天见?”
“晚安。”宁思秦冲他十分可爱地偏了偏头。
…
第二天是周四——钢琴调音师这一行,客户最有空闲的时间是周末,因此反倒是周末最忙,周四周五是陈松茂给自己定的休息日。除了为先前那个调琴到一半不得不离开救场的客户补上剩余的调琴之外,他这一天没有再安排其他的工作。
下午两点多钟,门铃响了,一开门,宁思秦把一个大约胳膊长短的毛绒布偶直接塞过来,差点糊他一脸。陈松茂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才发现是个十分可爱,软绵绵的棕色泰迪熊。宁思秦笑眯眯地解释:“上午去商场演出,店家送的小赠品。我觉得还是摆在你这里比较好,中和一下你家装修这个性冷淡的画风。”
的确,陈松茂自觉在色彩绘画上没有多少艺术天分,为了避免搞出非常不协调的难看配置,装修时索性一味简约明了,力求不出错——因此他家装修就只有黑白灰和蓝色调,墙壁也只用米白、浅蓝之类比较柔和的色调或壁纸。看上去很整洁舒服,但是和宁思秦家一比,确实有点太冷淡了。
在这种整洁严谨的装修中,一只画风超萌的泰迪熊怎么看都非常出戏,陈松茂四顾一圈,觉得放在哪儿都有一种跑错片场感,最后进了卧室,将小熊郑重地放在床头。宁思秦也跟着他走了进去:“你家卧室和客房都是双人床?”
☆、第十六章
“客房是预备着有时父母可能回来住;偶尔也会有朋友来借住一下。卧室的话,因为我喜欢睡大床。”陈松茂说着,把小熊塞进了两个枕头中间。宁思秦偏头打量一下:“嗯,这样看起来就好多了。”
他虽然作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细看却能发现其实在抿着嘴努力忍笑。陈松茂说:“本来想放琴房的,不过还是算了,里面太乱。”
他说着推开了房门。宁思秦跟着他走进去,刚进门眼睛就瞪大了:“你自己在组装钢琴?!”
“其实不算。”陈松茂说着开了灯,把室内照得更亮了一点,“琴身很多部位需要专业的器械或者木工手艺,我是做不来的,真正自己动手组装的其实只是内部结构,琴弦、码桥、弦轴什么的,一边装一边学。”
工作室的面积其实不算小,但是有两架钢琴占着,顿时显得拥挤了。宁思秦贴着墙边绕到了那台完成度稍高的立式钢琴旁边,随手按了两个键:高音区的那个没响,低音区的那个响了。
“高音区的琴弦我还没来得及装完。”陈松茂说,“中音C周围那几个键你先别动,那边的琴弦我还没完全调好。”
宁思秦连忙缩手:“抱歉,会对你后续工作有影响吗?”
“没关系的,这倒不会。”陈松茂笑笑,走到他身边随手弹了低音区的一组音阶,“只是为了求稳而已。调琴的时候突然断弦应该是每个钢琴调音师的噩梦吧。对我们班几个同学可能尤其如此,因为亲眼见过。”
“不是你碰上过吧?”宁思秦问。
“不是我,是和我同班的一位同学,有一次考试的时候,琴弦绷得太紧,忽然断了。当时还是冬季,他穿着厚毛衣,直接被崩断的琴弦割开了,手臂上割出一道血痕来。那个力道打到脸上,毁容、乃至失明都是有可能的。”
宁思秦轻轻吸一口气:“这样危险?”
“其实这种事情很少发生的,而且我们调琴的位置和琴弦崩断的位置都会有影响,还有琴身内部的其他构件挡着,一般不会这样严重,当时是因为考试,用的是练习琴,琴身的后板什么的都被拆开了,毫无遮挡,才会这样。”陈松茂解释道,“不过总是个心理阴影吧,从此调琴的时候多少会谨慎一些。”
“看得出你是个谨慎的人。”宁思秦说,“不过你刚才真把我吓着了一下,我还以为伤的是你。”
“怎么说?”
“之前在A市技术学院的时候,我看见你用左手调琴来着。”宁思秦说,“你右手好像有点使不上劲?而你又不是左撇子。”
“你注意到了?”陈松茂有点惊讶地问。很少有外行人会仔细看钢琴如何调音的,哪怕可能只是因为当时他的调琴关系重大时间紧张,他也觉得心中一软。“这个倒是和断弦没关系。我刚学调琴那会儿,因为练习太猛,发力方式又不大对,右手得过腱鞘炎。但是练习又不能断,所以那段时间练出来了用左手调琴的技能,后来右手好了,也会平时注意一下,两只手轮换着来。”
“现在已经不影响了?”宁思秦问。
“如果猛然发力,还是会有点疼,平常已经完全没有影响了。”陈松茂对他笑笑,“我们还是不要聊断弦这个话题了吧。”
宁思秦没有再提,饶有兴致地看过两架钢琴半成品,又看了看两个书柜里面的书。临出房间的时候他语气随意地淡淡问:“你很忌讳钢琴断弦吗?”
“不,怎么这样问?”陈松茂诧异地看看他。
“先前A市技术学院那次……”
“啊,那种没关系的。”陈松茂摇头说,“是我先前说得太严重了吗?其实我们不愿意碰到断弦,单纯只是因为调琴的时候遇到可能会被打伤,就好像普通人出门的时候也不愿意遇见天上掉花盆一样,没有什么忌讳不忌讳。只要不受伤,钢琴断弦就是正常的故障,正常的修理而已。”
其实,也并不尽然,绝大部分钢琴调音师并没有这种忌讳,但少数人还是有的——比如陈松茂的老师,就一直觉得调琴的时候刚好遇见断弦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他的学生大多不以为然,但老师年纪大了,有些观点比较保守,他们也不愿去争。眼下陈松茂怕宁思秦担心,自然更不会对他说这件事。宁思秦神情稍稍舒展一点:“是吗,那就好。”
话虽这么说,他的神色终究带了一点不快。陈松茂想换个话题,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突然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宁思秦惊异地看过去,还未及说话,门已经开了,赵苏站在门口。三人彼此都吓一跳——对于陈松茂和宁思秦,这只是一个形容;对于赵苏,他是真的跳了起来:“哎哟,不好意思,松茂你有客人?这是那位长发小哥?你——”
陈松茂预感他继续下去就要说“你终于泡到人家啦?”之类的话,及时开口打断:“你们还没见过吧?这是宁思秦。这是赵苏。”
两人都早已从他那里听过不少次对方的名字,宁思秦笑笑点了点头,赵苏也跟他打了个招呼,又转向陈松茂:“还真不知道你们下午有安排。不方便吗?”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其实我也只是来送个东西。”宁思秦笑笑。
“不过如果你下午没有事的话,我更希望你留下。”陈松茂没待他说出要告辞的话就抢先说,转向赵苏:“怎么了?很少见你下午这个点过来。”
“想来借一下你在楚江琴行那张卡。”赵苏说,“用你的卡不是能享受员工价嘛,下午要带我正在追的妹子去那边买琴。”他目光在陈松茂和宁思秦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就不邀请你一起去了,那边有什么靠谱的导购吗?”
“你对楚江有什么误会,我们的导购都很靠谱。”陈松茂一边拿卡一边开玩笑道,“去店里找薇姐,方子薇,她今天应该当班。如果她有别的客人的话找小刘,刘志阳。我推荐你宁可等一等也要让薇姐介绍,她推荐琴的经验很丰富。”
他说着把卡递过去,赵苏拿了员工卡就告辞了,出门的时候冲他歉意地眨了眨眼。待陈松茂关了门,宁思秦已经自己在沙发上坐下了,对他挑了挑一边的眉毛,“我是经常听你说起赵苏,不过以前不知道你们关系这么好。”
他说得轻轻松松,好似只是随口一提,然而陈松茂看了他片刻,问:“……你吃醋了?”
“赵苏不是直的吗?”宁思秦笑说,“我能吃什么飞醋?”
“他是直的。”陈松茂点头说,在他旁边坐下来,“我们确实纯粹只是朋友,但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不希望你对他有任何误会。”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认识十年了。”宁思秦说。
“是,我从高中时候就认识他了。”陈松茂说。
他讲了讲赵苏为了他和父母的那次冲突,以及他凭借几百页的资料说服了赵父赵母的往事。宁思秦一直安静听着,听到赵苏最终被父母放出来,勉强允许了他们之间的友谊才轻轻地笑了笑:“……真好。”
他的目光是垂下去的,但语气不知为何听起来有点失落——甚至隐约有点比失落更深的感情。陈松茂停下讲述,探询地看看他,宁思秦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那之后的友情发展其实很平淡,他们一起考上了C市同一所国内顶尖的音乐学校,但陈松茂只继续学了一年钢琴,就决定自己确实不适合继续走这条路。机缘巧合,那时有位国内钢琴调音的大师来他们学院开讲座,陈松茂抓住机会,前去请教,那位大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