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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陡然跳到床下,来回艘了几转才沉声道:“杀他的人差人送了一封信给府衙,声明劫金扣下八成,然在信后画了一个黑色太阳”
牛强虽然早已知道,但此际仍旧闻言变色!
老者不待他接话,接着吁口气道:“黑色太阳现在照到我们宜昌来了!只怕近百里内的江湖朋友只好睡大觉了,谁都不敢动啦J”
说完,他拉着牛强向楼下走去。
不料就在他们下完楼梯之际,突闻一个宏亮声音吼道:“大家下,通通向单上下,我买双!”
原来在大厅的左角上有场大赌,人墙围起三四层,那是赌“单双”,赌具是两个“乾隆通宝”清钱,当宝官的将两钱弹动得如车轮般横着旋转,接着宝官迅速拿起一只大碗罩住,所谓单,那是两钱一反一正,所谓双则两钱或同是反,或同是正,那要等揭开了才知道。在未揭之前,赌客凭自己的心向,张三如估计要出单,他就凭自己的力量,斟酌下多下少,向长桌的单面桌上下,李四如猜这一宝要出双,就向双面桌上放。长桌中间有道拱线,将整个桌子一分为二,近宝官一半为单,在宝官对面一半为双。这种赌非常大,可聚数十人或数百人,赌客中如有理智,他输赢到了某种程度就收手,假如没有理智,他一输就不堪收拾,小则尽一身所有而光,大则倾家荡产。这种赌又叫“买卖宝”,原因它可由一人包办,那就更大了,方法是譬如王五老兄带的钱多,他一面审察,一面下注,在他审到某一宝估计非出单不可的话,同时又听到宝官高声说“包啦”,他就包到手,所谓“包”,那是将这宝包给别人作主,假如王五包到了,同时他又估计要出单,于是他就声明将整个桌面上的单面出卖,但许六爷的心向与王五相反,他认为这一宝要出双,他就将单方全部买下,往往一宝揭开,输赢大得惊人,尤其是大场面,然而其中诀窍太多,一言难尽。老者显然听那声音有输急了之情,立即带着牛强过去。紧接着又有个清亮的声音大声道:“诸位,尽量向双上下,我买双!”
这对在第一层坐着的有个老者突然起身,面向赌桌右角冷声道:“谁要买双?”
右角有个非常英俊的青年起立道:“是我,怎么样?买不起么?”
老者注视他一眼.沉声道:“年轻人,你看看台面,双上不讲筹码,单就银圆也有五千多块,同时老夫是大注,意思你该明白!”
青年陡地亦冷笑道:“你下了多少?”
老者哼声道:“筹码上有七百五十两!”
少年大笑道:“太少,谁要是赌命的话我也要!”
这老者狂笑道:“看不出,今天竞有个赌命的,好,老夫赌了/”
牛强一见事情要闹大,急向老板道:“大哥,你快出面”
吁老板点头道:“火焰山今天大概输急了。”
赌客们发现老板到了,立即让开一道缺口I那老者一见大叫道:“牟当家的,你来得正好!”
老板笑道:“敖大爷,今天怎么啦?”
老者一指那青年道:“当家的,那小子既未亮本钱,也未下大注,他竟然买起宝来了:你说谁相信!”
老板看看那位青年,问道:“年轻人,你恐怕不是本地人吧?”
青年冷笑道:“当家的,赌博还要分本地人和外来人么?”
老板摇头道:“老朽不是这个意思?”
青年哈哈笑道:“请老板说出真意思听听?”
老板道:“赌博到处有,规矩不尽同,我们这里赌博有个规矩:凡是下注任人自便,下多赔多,下少赔少;如果有买卖,那就不同了,因为下注的钱在桌上,有目共睹,看得清楚,买者钱在身下,别人看不到。因此买宝者必须有两种手续,第一种手续是买宝的必须将钱拿出来和下注的拼上,下一两的拼一两,下百两的拼百两,台面有多少挤多少;第二种手续买宝的如果怕麻烦,他就拿出本钱给大家看,大家认为你的钱足足够赔时,那你就可以揭宝了。”
青年又哈哈笑道:“老板,假设我下上十万两黄金在桌上,恐怕你不见得也会拿出十万两黄金给我看吧?”
老板闻言一怔,但仍笑道:“年轻人不要说笑话,老朽长到六十三岁了,同时也有四十多年的赌历了,但从来没有见到一下赌十万两黄金的,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凡来老朽这里捧场的,都不会要我拿出本钱才准开赌。”
青年正色道:“我今天就要替你开开张!”
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大叠银票,他向大家亮了一下道:“这是北京第一号大钱庄的银票,每张有十万两,我也没有点张数,大概已超过十万两黄金的银票了,现在我将它下在单面上,老板,你就亮出钱来罢。”
这下不惟将老板镇住,同时也将所有的赌客都看呆了!
老板不愧是经过风浪的人物,他在一怔之下又恢复了原来神态,只见他哈哈笑道:“了不得,了不得,真是天下第一位豪赌客,不过年轻人,你恐怕对于赌还未全懂吧?”
青年沉声道:“那就请老板指教指教!”
老板哈哈道:“这种单双赌有个名称,一为‘逢中提’,又叫‘自死宝’,后者名词不好听,如经解释,那就是作庄赌法,这种赌法没有买卖,不管两面下多少,庄家自己揭,揭单,庄家收下双面赔单面,有余的,算是赢到那些剩下的,如不够,庄家则自己掏腰包去赔,但还有点小名堂,下注赢的只有八成,另外一成属‘抽头’,但目前这种买卖宝,换句话说,卖得脱,算是成交,卖不脱请下注的自己收回!”
青年人大笑道:“这样说,老板是不要了?”
老板笑迈:“年轻人,你是运气好,撞上老朽这里没有伪赌,如果撞上有伪赌的地面么,哈哈,你就是一干万两乌金也输掉了。”
青年笑道:“我不怕,我现在只怕人家亮不出钱。”
老板笑道:“等这一宝揭开后,老朽倒要与年轻人玩几宝,不过老朽必先声明,咱们玩的伪赌,但赌法不赌钱。”
青年笑道:“不赌钱我不玩,现在那位赌下七百五十两的该没有疑问了吧?”
那老者很尴尬,但却恨在心里,闻言冷声道:“揭宝吧。”
老板向宝官一点头,示意可以揭了。
当宝官揭一看,大声报道:“单!”
这一下可把那老者气坏了,但只能干瞪眼,七百五十两不是他的了。那青年毫无得意之形,他在宝官的助手扫下双面的筹码和银两之余,仅向老板道:“牟老板,我无法拿动啊/”
老板笑道:“年轻人,恭喜你大赢啦,不要紧,本场为了朋友们方便起见,柜上有庄票。”
青年起身道:“那我就到柜上领票去了。”
老板急忙道:“年轻人,你得当面点一下,有多少柜上好如数奉上。”
青年哈哈笑道:“贵场的诚实我信得过!”
他说完看都不看,立即离开了。
老板暗向牛强道:“这确是一位青年豪客。”
牛强摇头道:“可惜毫无江湖经验,凭派头混不出名堂来,甚至……”
老板提防他声音过大,伸手拉他到了僻静处道:“你是说他不应拿出那么些银票露白!”
牛强点头道:“我看‘火焰山’敖立峰已存下动手之心。”
老板郑重道:“老弟,火焰山是个老江湖,他不敢!”。
牛强道:“一个花花公子有何可畏?”
老板道:“人难量,老弟,能在身上带如许多银票出门,而又敢在大庭广众之前亮相的,这就值得咀嚼其味啦,你想到是甜的,也许他是最辣的!”
牛强经他一说,不禁依然一震,急问道:“大哥,你以为他是干什么的?”
老板道:“八成是钓鱼的!”
牛强会意,郑重道:“钓陈大户那只鱼?”
老板道:“京里出了几件大案,听说有两家皇亲府上被劫,损失金银珠宝无数,我猜是钓那条大鱼来的。”
牛强忽见那个青年已从柜上取走了庄票,忙向老板道:“我去盯他,看是落足什么地方?”
老板道:“你要当心,勿被人家误会你动他脑筋:同时你又何必呢?”
牛强道:“我怀疑他就是‘黑色太阳’!”
老板摇头道:“黑色太阳连几个最老的武林名宿都查不出,凭你岂奈他何?”
牛强决心一探,立即离去。
大门对面是家茶店,生意非常好,经常坐无虚席,但也是些游手好闲之人的巢穴。牛强刚刚追出,竞发现那个青年居然走进茶店去了。他暗暗希罕,认定那种花花公子怎会去这种低级茶座呢,然而事实证明,却又不能不信。
牛强不敢进去,他只在店外徘徊。茶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柜台上有位少女倒茶的则是两个少年,看样子整个店里就是这么四个人,可是茶客却坐了好几十个。少女显然是老板的女儿,长相竟是十足的美人,也许茶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里该说“口渴不在茶”。两个少年很得力,应付茶客十分周到。
这时那少女向门外看了一眼,随即起身走向后面去了、当她到一道门口时,向里叫了声:“爹,你出来一下!”
门儿开了,出来的真是老板,问道:“素儿,什么事?”
少女向后看了一眼,忙将她父亲拉进房中,顺手将门关上才轻声道:“爹,茶客中有个青年,他刚到,你老恐怕没看到?”
老人道:“有问题?”
少女道:“我认出他是皇家剑客那个青年班的头儿!”
老人大惊道:“你说他是皇甫鹄!”
少女道:“上个月爹派我进京办那件事情时,我几乎被他发现:当然认得很清楚。”
老人道:“清庭对我早已淡忘了,此来不一定是查为爹的。”
少女道:“门口还有个不怕死的‘闯三关’牛强在动脑筋,对象八成是皇甫鸽!”
老人笑道:“大概他不认得这煞星,管他呢。”
少女道:“牛强为了什么?”
老人道:“皇甫鹄出京八成是为了京城两大盗案而来,也许牛强被他钓上了!”
少女忽又郑重道:“皇甫鸽该不是因‘黑色太阳’而来吧?”
老人忽然一怔,目光炯炯,大有兴趣道:“黑色太阳神出鬼没,他与官家常常闹鳖扭,你猜的不能说是毫无见地。不过……”
他略一犹豫后又接道:“不过没有人能查出他来,为爹的不是自己吹牛,我查不出的人物,别人更不用谈了,这不是专凭功夫的事,同时还要有经验。”
少女转身道:“爹,你不要出去为上。”
老人笑道:“爹有你们两姊弟,现在也不甘寂寞了!”
少女娇笑道:“我和弟弟不也是爹教出来的吗?”
老人笑道:“丫头,你也讥笑爹爹了,爹给你们的只算是打底子,你们师傅教的才算当当响的,现在除了黑色太阳爹不敢夸口,其他的人物是不容易动你们了。”
少女走了两步又回头道:“爹,我们收留的那个浪荡鬼,近来规矩多了!做事也摸到门路啦!”
老人呵呵笑道:“你说沙士密嘛?哈哈,那当然罗,他还是块理玉浑金哩!”
少女反走回来了,惊问道:“他怎么啦?”
老人道:“你看他无拘无束,浪荡不绢呀,其实他学起功夫来却有板有眼,毫不马虎,甚至进步神速闻一知十呢!”
少女道:“爹在暗中教他练功夫!”
老人大笑道:“爹有个幻想,就是怕人手不够,同时又不敢向外求才,否则爹早就行动了,这小子正好作我们的帮手。”
少女噘嘴道:“爹教他竞连我和弟弟也瞒着,早知爹有些雄心,我和弟弟不早就教他了。”
老人道:“这小子很鳖招,爹把你们的功夫已向他说过,讵料他竞不甘受你们指教!”
少女哼了声道:“原来是这样,好罢,该他没福气!”
说完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