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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到了昌平,离怀柔县仅有五六十里,依冯瑛之见,连夜便要赶去。吕四娘笑道:“他们是住在怀柔的一个乡下。乡人习惯早寝,我们又未知他的家门。半夜要找乡人打探,甚是不便。而且那老头子已近八十,就是找到了他,也不好意思要他半夜动身呀,急也不急在这晚,明天一早再去吧。”冯瑛想想也是道理,便和吕四娘同在昌平投宿。
一宿无话,第二日一早,天色微明,吕四娘便和冯瑛施展轻功,一口气奔了三十多里,天色大白,已入怀柔县境。冯瑛呼吸晓风,身心舒畅。她们两人因不便在大路上施展轻功,走的乃是山路捷径,吕四娘遥指着山外一片平野,说:“在那平野尽头,不是有一座山吗,在山下的小村,便是他们隐居的黄竹村了。大约还要再走三十多里,以我们的脚程,到达之时,他们还未吃早饭呢。”冯瑛忽担心道:“你不是说那废园老人脾气很怪僻吗?假如他不肯医,那可怎办?”吕四娘道:“你放心,他和我的祖父乃是文字之交。我们说出来历,他没有不来之理。”说话之间,忽见山下田亩之间,人影追逐,清晨人静,遥闻叱咤厮杀之声。吕四娘大奇,登高远望,忽然惊愕叫道:“瑛妹,你快来看!”
冯瑛随着吕四娘指点望去,只见山下远处,追逐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女子,相貌虽然看不清楚,背影却甚熟悉。冯瑛心魂动荡,突然如受巨雷所击似的,呆在山头。吕四娘道:“你看她是不是极为似你?”冯瑛道:“呀,她一定是我那失散的妹妹了!咱们快去追她!”可是那山下田野,距离她们所在的山头,少说也有十多廿里,那群人追逐厮杀,倏忽散入山谷,看不见了,冯瑛定了定神,心想:救唐叔叔紧要,可不能分出身来,追踪那个女子。只好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又错过一次了。”吕四娘安慰她道:“既然知道她在此间出没,咱们请了医生,救好晓澜之后,再来查访不迟。”
两人走下山坡,经过平野,到达黄竹村的时候,果然尚未过午。两人向村民打探陆家,一探便知。那陆家就在村子西边,门口有一道小溪流过,屋后是一大片竹林,十分幽雅。两人走近门前,只见大门敞开,里面人声嘈杂。
吕四娘依晚辈之礼谒见,在大门上拍了几下,无人出来,只听得里面好似吵架似的,有人叫道:“咱们好意相请,你去不去?”有人叫道:“不去就绑他去!”有人叫道:“凭你和无极派的渊源,你不去对得住人吗?”那些声音嘈成一片,其中杂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被其他的声音盖过,听不清楚。吕四娘道:“不好,一定是有人迫叶老头子医他所不愿医的人了。”冯瑛道:“咱们进去,将这群恶客赶跑。”里面又传出人声道:“你不是谁是?你别骗我们啦!我们早知你躲在这里。贝勒贵人你可以不医,我们你却不能不医!”又有人道:“医者父母心,你忍心叫我们的弟兄残废吗?”冯瑛心急如焚,叫道:“你们这群凶徒,岂有如此请医之理?”拔出短剑,旋风般的直闯人中堂。
客厅上有四个人正围着一个老者。冯瑛一到,那四个人忽然都放开那个老头,迎了出来。这四个人之中,有三个是魁梧大汉,甚是粗野。另有一个却也是老者,却是样眉善目,不类凶徒。那三个魁梧大汉同声喝道:“你这女强盗伤了我们的弟兄还要赶尽杀绝吗?”冯瑛莫名其妙,那三人已拔出兵器,一哄而上。那老者却叫道:“且住,你是年羹尧的什么人?”那三个粗鲁汉子来势甚凶,冯瑛也正是心急如焚,满怀气愤,两边都如箭离弦,那喝得住?只听得一阵断金戛玉之声,冯瑛的宝剑左右披荡,将那三人的兵器,全部削掉,出手太快,控制不住,其中一人还被刺伤了肋骨。那老者勃然怒道:“小小娃儿,如此狠辣!”提着一根铁烟袋,蓦然向冯瑛迎头一砸,反手一滑,又斜点她的“肩井穴”,冯瑛心道:“看你这老儿相貌和善,原来也是一丘之貉,居然一出手就打我的三十六道大穴哩!”短剑一施,更不打话,以牙还牙,立刻便反刺他的魂门要穴!
那老者一个旋身滑步,铁烟袋往上一迎,左右一磕,“云麾三舞”居然是一招三式,功力非凡。冯瑛不敢轻敌,手中剑一提一翻,猛展追风剑法的绝招“流星飞驶”、“野马操田”,上下两剑,上刺双目,下刺丹田,剑势凌厉。那老者烟袋一横,改攻为守,冯瑛的剑被他一磕,只震得手臂酸麻。那堂上的老人气呼呼的道:“岂有此理,我这里又不是战场,你们到这里来撒野!”
冯瑛一点不知,这和她对敌的老人,却正是她的外祖父邝琏。原来在她周岁之夜,邝琏到她家中吃酒,夜遇血滴子搜捕周青,殃及池鱼,将她的祖父、父亲都杀死了。钟万堂抱了冯琳,和邝琏一起逃脱,钟万堂因在年家教馆避仇,不便和邝琏同住,便将他介绍到天台山张灵风寨主那里去,张灵风比钟万堂尚高一辈,独创天台山派武功,是绿林中著名大盗,邝琏是个老实的乡下武师,本来不愿落草,可是事到其间,被逼上梁山,也无可如何了。
张灵风性情豪爽,甚喜邝琏的朴实,邝琏既来之则安之,两人倒很投机。张灵风闲时便指点他的武功,后来还让他做副寨主。邝琏和张灵风年纪相差只七八岁,张灵风本不好意思收他为徒,却是邝琏感知遇之恩,坚要行拜师之礼,终于在张灵风临死之前,行了拜师之礼。
张灵风死后,由他的儿子张天池继为寨主,邝琏仍在天台山辅佐他。张天池才具不及父亲,屡次被官军攻击,势力日蹙。其时钟万堂已死,消息传来,邝琏极为伤悼。派人打听,才知冯琳也早已失踪。一日邝琏和张天池闲话说起,说钟万堂死后,无极派武功失传,傅青主的剑谱医书不知落在何人之手了。张天池贪念顿起,派了两个徒弟,偷偷到年家搜查遗书,却不料被冯琳杀死,事过半年,张天池才知消息,不敢再派人去。
又过了好几年,张天池被官军围袭,山寨被焚,只带得十余名手下和邝琏逃出来。自此在江湖流窜,境况更差。还幸他虽失了山寨,尚是天台派的掌门,武林中人对他尚算尊重。官军搜捕他时,往往有人先给他通风报讯,就这样的在江湖上混日子过活。
这年张天池又想起了傅青主的遗书,再到河南陈留查探,适值李治和冯琳从年家逃出,张天池早已查知冯琳面貌,知她便是杀自己徒弟的仇人,便派人一路追踪,直追到北京附近。这日邝琏和张天池的几个徒儿走在前头,在怀柔的平野和冯琳李治相遇,张天池的几个徒弟上前拼斗,被冯琳毒刀连伤三人,幸有邝琏掩护,才不至全军覆没。冯琳和李治一来不知他们的来历,二来亦怕闹出事情,惹动宫中卫士注意,匆匆动手之后,也便走上附近山头躲避了。
冯琳出手极狠,被伤的三人不但中毒昏迷,而且骨臼折碎,有残废之虞。张天池随后到来,见状大怒。可是救人紧要,无暇搜敌。张天池流窜各地,依照绿林习惯,必定要把当地名人(包括武师、豪绅以及其他奇才异能之土)调查清楚。张天池所带的金创药无法治伤,想到那名医废园老人正在黄竹村陆家隐居,便要邝琏带人去把他请来。张天池素知废园老人和无极派有渊源,而邝琏则是无极派前任掌门钟万堂的好友,因此派邝琏前去,也有套交情之意。不料邝琏却在陆家遇到了自己的外孙女冯瑛。
邝琏学了天台派的武功,加上十八年来的锻炼,技业自是比前大进,不同凡俗。冯瑛连进十余廿招,未能得手,剑法一变,连用追风剑法的精妙招数,配以轻功,乘暇抵隙,一柄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恰如紫电青霜,绕着邝琏飞舞。邝琏年已老迈,身法远不及冯玻灵敏,被她的追风剑法杀得手忙脚乱。冯瑛追迫越紧,看看就要把邝琏刺伤。吕四娘在旁观战,忽然一跃而起,插进两人当中,左手一拉,将冯瑛拉退。右手一伸,将邝琏的铁烟袋拿到手中,又递过去道:“你这位老人家歇歇吧。请医生也得两相情愿,不能硬来,我这小妹子脾气不好,你快走吧!”
吕四娘这手武功,超凡人圣,邝琏活了六十多岁,见所未见。当下不敢再打,接过烟袋,转身便走。同来的人,背起受伤的同伴,也跟着走了。
吕四娘上前施了一礼,堂上的老人怒道:“你们闹够了没有?”吕四娘道:“叶公公……”正想说出身份,请他行医。那老人双眼一翻,蓦然起立,拍案怒道:“我已再三说我不懂行医,我也不是你什么叶公公,你们在这里罗唆什么?你们干脆把我杀了吧,省得我受聒噪。”
吕四娘骇道:“你不是叶公公?”那老人道:“说不是就不是,我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姓陆名康,生平只会弹琴,但不弹给你们这些人听!怎么,你要杀便杀,不杀我便要回去睡觉了。”长袖一拂,气呼呼的便要进入内堂。
吕四媳和冯瑛都不禁冷了半截,想不到闹了半天,却不是废园老人。冯瑛跳到门口,拦住问道:“那么请问叶老先生呢?”陆康翻眼说道:“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听!我给你们麻烦得已经够了,还要叫你们再去麻烦他吗?”
吕四娘慌忙说道:“浙东吕留良的孙女儿向你老请安!”陆康吓了一跳,回转身来,问道:“什么,你是吕留良的孙女儿吗?”吕四娘道:“先祖生前,常道及叶陆两位前辈,叫我若到京都,必定要去拜候。”陆康面色登时不同,问道:“什么?你祖父也知道有我这个人吗?”
吕四娘道:“老丈古琴妙绝天下,谁人不知!”陆康忽道:“高山流水,真意如何?”吕四娘道:“除了咏叹之音之外,钟子期还有藉此以劝伯牙之意。”陆康道:“劝什么?”吕四娘道:“劝他抛了功名,怡情山水。只有故乡山水,才能激发琴音。”陆康“晤”了一声,取出一具古琴,放在桌上,道:“你还配听我弹琴。”闭目端坐,弹了一阵,道:“你听得出什么吗?”吕四娘流泪道:“多谢老丈吊唁,也多谢老丈激励。”原来陆康弹的第一首乃是悼念贤人的“黄鸟之歌”。是将诗经《秦风》中一首换歌改成的,其中有“如可赎兮,人百其身”之语(即:如果准我们赎他的命,我们愿意拿一百个换他一个。)第二首是“于田之歌”,是用诗经《郑风》中一首歌颂武士的赞歌改成的,用意是鼓励吕四娘学那武士的进取精神。看来吕四娘的侠名,他也是早有耳闻的了。
吕四娘妙解琴音,一说即中。陆康睁眼说道:“你没有冒名骗我,你的确是吕留良的孙女儿了!”吕四娘道:“我有一位至交好友,危在旦夕。急着要请废园老人诊治。”陆康道:“他在半月之前,已离开我这里了。”吕四娘道:“去了哪里?老丈可愿见告么?”陆康笑道:“看在你祖父的份上,我只好让你们去麻烦叶老头了。叶老头还有一个好友陈画师在八达岭东面的康庄,另有一个姓杨的徒弟在八达岭西面的南口。那两人请他轮流去住。我也不知他现在谁家。反正是在这两家之中便了。康庄和南口距此地都有一百多里,你们在此歇一晚吧,明日再去。”吕四娘道:“不必了,待我们见了叶公公之后,再回来听你老弹琴。”陆康道:“也好!”继而叹口气道:“现在能听得懂我琴声的也不多了!”
吕四娘告辞出门,已是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