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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一刀两断吧。”女孩轻轻吐出这句子,转身就走,几步冲出了酒吧。
“等下姑娘,你的包!”穆木眼尖,瞅见她的手包还在原位,赶紧站起来拿着包追上去。
眼看闹剧落幕,大多数客人都转过了脑袋,剩下男生一个人坐在原位,仍是没管湿淋淋的头发,指尖挑起那条银链,指腹反复摩挲着,出了好一会神。酒吧里开着空调,冷风一吹,他没忍住轻咳了几声。
程言他们都瞧见了,田竹君有些坐不住,提醒了句:“那个,还是洗洗吧。洗手间附近就有,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男生抬起头,对着田竹君感激一笑。
他笑起来嘴角上翘的弧度很厉害,露着两颗虎牙,一张脸立刻生动不少,比之前的路人甲多了几分俊朗。
“没事,我自找的。”他站起身,把那条银链小心地收回口袋,“不过还是多谢。”
几分钟后他重新推门进来,没在原位坐下,而是端着酒杯直接坐到了田竹君对面。
对他不请自来坐了穆木的座位,程言暂时没说话,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刚刚被泼酒的时候难免有些狼狈,这会男生冲洗了下脸和头发,显得更精神了些。他天生有双笑眼,笑起来却并不轻佻浮夸,反而很是乖巧讨喜,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典型老少皆宜的长相。
“你们好,我叫董南西。”他重新打了声招呼,伸手在三人面前晃了一圈,“谢谢这位哥们帮忙,今天这酒我请。”
“别,别了吧。”田竹君赶紧摇头,一句话而已,哪里算得上什么人情。
董南西按住田竹君的杯子,往里面加酒,一边说着:“至少喝一口嘛,来来来,萍水相逢都是缘分,我可不是天天都有这运气被女神泼酒的,就当安慰安慰我成不?”
他语气说不出的委屈,田竹君心软拗不过,真又喝了半杯威士忌,喝完脸色红成了煮熟的虾米,连连推拒说:“不了不了,我真喝不下了。”
董南西满脸遗憾,程言正困惑着他为何要灌田竹君酒,就听边上人冷不丁开口:“有话请说。”
要不是这句话,程言还以为师弟今天主人格离家出走。
“好吧,不喝酒也行。”董南西的食指在鼻子底下擦了下,右手摊开,伸到田竹君跟前,“这样吧,我送哥们一样东西。”
田竹君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东西?”
董南西很是高深莫测地摇头晃脑了阵,说:“你现在心里最惦记的人想托我送给你。”
他说完一捻手指,一朵兰花凭空在他指尖绽放。
不光田竹君,连程言都有些看呆了。
“她说,她知道你很想她,而且以后你还会经常想念她。”董南西说着手一伸,把兰花粘到了田竹君心口,“可是不要紧,她还在这里,永远看着你。”
田竹君抬起颤抖的手指,摸了摸那朵开得正好的兰花,眼里刷地淌下两行清泪。
这个晚上他们三个人加上酒精都没做到的事,这一个陌生人加上一朵花,居然做到了。
程言看董南西的眼神从不解成了佩服。
董南西看着田竹君哭,没出声安慰,而是无奈地耸耸肩,低声说:“我练魔术从来是为了哄女孩子笑的,这为了哄人哭,倒还是第一回啊第一回。”
☆、戏里人生(三)
这董南西真乃奇人,等田竹君哭得差不多了正抽噎的时候,开始东拉西扯地讲起了自己被女朋友甩的倒霉事,也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眉飞色舞夹杂着长吁短叹,没多久就把田竹君给逗得吸干了眼泪,脸色大为好转,暂时从奶奶去世的悲痛中走了出来。
到了临别时,他俨然已和田竹君交上了朋友,一边勾肩搭背,一边从兜里掏出三张门票一样的纸片,拍到桌上。
程言低头一看,见票上写着“追风街舞社毕业演出”,底下留着的地址是江城师大的礼堂。他这才知道这唠嗑半天的男生大约是隔壁师大的学生,于是问了句:“你是这街舞社的?”
“是啊,所以才想请让你们来捧捧场,恰好也带竹君散散心。”董南西扬了扬眉,拿起一张票不由分说插到田竹君衬衫兜里,接着转头看向程言,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程哥和冬行哥也能来吧?唉,我本来是想送给小韵和她朋友的,现在女朋友没了,你们要再不答应来,我可就成了没人看的孤家寡人咯。”
他说得可怜,程言连句没空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手里就被塞了两张票。董南西没等他开口,跳起来嘴里连连说着“一定要来啊”,边朝他们挤眼睛边往门外走去。
程言捏着那两张票,转头问李冬行:“去么?”
李冬行没答话。
何止没声,他连动都没动一下,手里捏着个空酒瓶,垂着脑袋,仔细一看,一双眼居然是半闭着的。
程言这才发觉不对劲,再瞅了瞅桌上,好家伙,六个空瓶。
他和穆木忙着安慰田竹君,基本没动过杯子,田竹君被董南西连哄带劝,统共加起来也就喝了大半瓶。刚来的时候,傅霖可是送上了半打生啤。这整整五瓶半酒,可都是给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喝光了。
前几次他们来酒吧都是有事或者纯聊天,程言没怎么见过李冬行正经喝酒,难说他酒量深浅。只是以程言对李冬行了解,师弟绝对不是那种喝惯了酒的人,这五瓶多的啤酒下了肚,铁定不是什么毫无感觉的事。
眼下这李冬行安静得过了头,看样子距离正常状态有点远,程言拿不准这是不是他喝多了的先兆,就算师弟主人格不像是会发酒疯的类型,他还带着三个□□呢。程言想象了下郑和平出来泪眼婆娑地陪着田竹君一道哭,或者梨梨一时激动再多说几句刚刚听来的董南西的八卦,以及更可怕的,阿东跑出来砸了江一酉的酒吧,登时寒战打得一个比一个剧烈,觉得不能再在公众场合待下去了。
这会穆木已经出门了半个钟头,还没回来的意思,以她路见不平的性子,估摸着是跟泼了董南西一脸酒的女孩聊上了。程言心想她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索性不再等她,拉着脚步略微不稳的田竹君出了酒吧。
程言站起来的时候,李冬行就也跟着站了起来,别说傅霖和田竹君,连程言都瞧不出他是不是真的有点异样。两人一起陪田竹君走到路边,田竹君还有些摇晃,李冬行的步子却稳得很。程言先招手打了辆车,把田竹君送回家,扭头问身边杵着的李冬行:“还能走吧?”
李冬行仍是不说话,长腿一迈,走路虎虎生风,就是方向反了。
程言哭笑不得,只好拽住师弟小臂,跟带小孩似的拉着他走。
李冬行倒是相当听话,毫无抗拒地跟上了程言,让他快就快,让他慢就慢,过红绿灯的时候就停下。程言觉得自己牵了个大个的小朋友,或是一米八的牵线玩偶,幸好这大晚上的路边没见着熟人,不至于见到两个大男人手拉手过马路。
好不容易到了家里,程言一只手握着李冬行的手腕没放开,另一只手掏钥匙开门,刚走进屋子,就觉得背上一重。
不知是不是觉得家中气息很熟悉,李冬行像是觉得安全了,整个人毫无预兆地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然而他扑的方向不是床,而是程言的背。
程言差点没被师弟的体重压得面朝下跌到地上,一手撑住墙壁才堪堪稳住,另一只手从李冬行胳膊上移开,费了老大力才抽出来,反手拍了拍李冬行的背,说:“先起来。”
李冬行不仅没理他,脑袋还在他后颈上蹭了蹭,嘴里发出一声挺舒服的轻轻呼噜。
程言额角一跳,这小子是真把他当床,眼一闭就打算睡过去了?
他一面庆幸李冬行撑住了没倒在外头大街上,一面抗争着自己作为床的命运,一手抓着李冬行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另一只手搂着李冬行的腰,半背半抱着把人弄进了卫生间。
短短十米不到,程言把自己折腾了个满头大汗,费了老大的劲才扒拉下来了背上的人,让李冬行坐在浴缸边上,还得提防着人不会滑跌下来,一条胳膊搂着李冬行的背没敢放,另一条胳膊伸了老远,去够挂在墙上的花洒。
“洗澡。”他拿着花洒往李冬行手里塞,塞了好几次,终于让半睡不醒的人握住了柄。
李冬行坐是坐住了,花洒也拿着了,但脑袋还靠在程言肩上,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能耐自己洗澡的样子。
程言意识到这点,一颗心立马就原地蹦了下,脑子里陷入了天人交战。
他是该替师弟脱了衣服帮着洗个澡,还是抱人回房里去先凑合一晚上再说?
一个声音说,怕什么,都是大老爷们,李冬行有的他程言又不是没有,脱个衣服洗下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不敢才是心里有鬼。另一个声音接着说,程言啊程言,你心里不就是有鬼?今天你要是敢脱师弟衣服,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趁人之危?
两个念头交替循环着,程言伸了只手出去,摸上李冬行的衬衫扣子。他手指抖得比握解剖刀时候还要厉害,哆哆嗦嗦的,好一会都没摸对地方。他对自己无语至极,放下了那颗纽扣,抬起来就捏住了李冬行的下巴,狠狠左右摇晃了几下。
“别睡了,赶紧起来。”他皱着眉大声说,手上力道可一点不轻,半点没怜惜的意思,“不然我就让你在浴缸里睡了。”
李冬行轻哼了声,还真像是被他摇醒了,缓缓睁开眼睛。
程言立刻放开了手指,略微心虚地瞟了眼师弟脸上被他掐出来的红印子,拍拍裤腿站起来,再一次拾起滑到地上的花洒,塞回李冬行手里,在那还是呆愣愣的人面前蹲下来,小声问:“没问题吧?”
李冬行看他一眼,抬起手,开始用行动表示。
“好好好,我知道你没问题,没人催你,慢点总成吧?”眼见李冬行衣服扣子已经解到了第三颗,程言跟尾巴被火点着了似的,嗖地原地弹了起来,一步就迈到了卫生间外,咔哒一声把门关好。
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程言总算放了点心,退了几步在沙发上坐下,揉了揉被人压了半天有些酸痛的肩膀。
身体是缓下来了,脑子还不大听话。水流声跨通道刺激了程言的视觉,一不小心就提取了刚刚那一幕在他面前反复播放。
停停停,赶紧打住!程言在心底吼了一声,敲了记自己的脑门,凉飕飕地自问,就那小子瘦巴巴的身材,前不凸后不翘,穿着土到掉渣的格子衬衫,就算在他跟前表演了全套脱衣秀,又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是,那人皮肤是很不错,白皙光滑……肌肉似乎也有……真脱了衣服大概是标准的宽肩窄腰……
程言绝望地发现他根本控制不住这幻想。
之前他承认了自己对师弟有想法,可仿佛从来没真的往那方面去想,程言还能搬出几分冠冕堂皇,他这不叫同性恋,不叫对自家师弟想入非非,只是长期亲密关系缺乏导致对这人的陪伴有比较强烈的渴望,这是精神层面的,是柏拉图的,是更简单更纯粹更容易控制的关系。
所以他才自以为没有必要更进一步。
要是他与李冬行之间的关系掺杂进了比精神更多的东西,那就意味着更深的沉沦,程言心里最后一点退路都给堵上了。
他已经厚着脸皮求李冬行留了下来,现在还想要对师弟求取更多。
此时他心里的两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