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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以为没有转机了。
可到了第九日清早,痘医却忽然发现姜煊身上没有再出新痘,老痘已开始结痂,全身的红肿低热也开始减退,似乎是消痘的征兆。
痘医一喜,连忙将姜煊鼻中的痘苗以甘草汤熏洗干净,又把出痘的汤药撤下,扒了满府上下的疫装,整个用熏香消了毒,这便开始了消痘的调理。
忠义侯府上到裴钧裴妍,下到扫洒老妪,都齐齐松了口气,心想终于能睡个好觉,可不料刚到了晚上,守夜的裴妍却发现姜煊右颈浮肿、忽发窒息,情况一时危急。
经大夫紧急施针,又佐以消肿化毒的方子不断调治、换药,三日后,姜煊才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至此,这一段前后历时半月的治痘之事,才心惊肉跳地告一段落。
裴钧与裴妍姐弟二人忙里忙外、熬更守夜,瘦了一大圈,董叔和梅林玉瞧来心疼,便每日轮番地炖煮鸡鸭鱼肉替他们补全身子,又撑着老腰将二人照顾得无微不至,到此也终得一歇。
可裴钧却是歇不下的。
眼下朝政之上,数地亲王已逃回封地,似与朝廷决裂,封地食邑自然是绝不会再上交给朝廷一分一厘,这便叫原就吃紧的国库更加捉襟见肘。户部财政难当,愈发勒紧了裤腰,愁得方明珏三天两头往裴钧家跑,商量如何掰着银子花。
在此情状下,朝廷迫于边境、北地的驻军与南部叛乱,自然已无力耗费军资、物造来一一讨伐泰王等人,又只能与这几位亲王隔空僵持。
亲王们要求朝廷释放成王、善待皇亲,朝廷却坚持成王有罪,更扬言要严惩逃跑的皇亲,是哪一方都不愿让一分,一时把朝堂局势撕裂得举步维艰。
面对如此局势,裴钧一面让赵先生借姜越名义联络出逃的泰王等人,极力劝说他们与姜越联兵,以待日后与姜湛对峙,一面又在京中挖取对姜湛失去信任的朝臣,暗布网罗、微调人事,以备姜越返京之后能够用上。
与此同时,依照姜越每一日的来信和信件往返的时日计算,裴钧料想大军已渐渐过了雁翎关,姜越应快到战场,心神不免就一日更比一日紧绷。
他不仅令方明珏无条件先紧着晋王军队的粮草发放,还考虑到姜越一旦遇险、紧急撤退,京中极可能切断支援,便找来了梅林玉,从自己的账里赊了笔额外的粮草,作为急备物资,停放在南京关口的重镇宁城,为姜越免去了后顾之忧。
姜越接到这份消息后,知道裴钧已愈发担心,沿途除却告知动向,便也落笔写来南地风物、军旅趣闻,但求松弛松弛裴钧心弦。
可与他相较,裴钧的去信却像极了不谙风雅的糟老头子,此间再不多言天地、鸟兽、虫蛇,不赋风月、闲诗、杂文,只问一日三餐与军中琐事,事事都想替姜越参详一二,样样都要弄清才安心,还一再提醒姜越清查人手,谨防蔡家或姜湛的细作使诈,这每每搞得姜越在千军之中哭笑不得。
而不止姜越的军事与方明珏的账目叫裴钧头疼,在蔡延暂休后,内阁承下他调走的蒋老的案底,借机开始让御史台清查六部的账。赶着这艰难算账的忙碌当口,直气得户部数度与御史台的人吵得面红耳赤、相互推搡。
六月末的这一日,方明珏抱着账本子从户部闯出条路来,着急忙慌地到了忠义侯府。
其时,裴钧正坐在后院儿石凳上喂姜煊吃药。一旁石桌上还摊着兵防图纸和一沓子信件,他手上的墨渍没时间清洗,此时边喂姜煊边训话道:“你娘为了你,都大半月没睡过好觉了,她歇个午觉你还领着狗去舔她,你说你烦人不烦人?”
姜煊脸上的痘痂还未尽数脱落,像长了小麻子似的。待张嘴喝了药,他苦得直哈哈,却不敢在裴钧面前显露,只低头委屈道:“小狗是喜欢娘才舔娘的。”
狗在一旁耷拉着耳朵,呜呀两声应和着,挡在他跟前,难得没有冲裴钧嚷嚷。
裴钧还要数落他,却听裴妍一边插着头发上最后一根簪子,一边走来道:“裴钧,你都够忙了,就别说他了。我这也醒了,我来喂他就是。”
“这小子就是被你惯的。”裴钧没好气地由她接过药碗,本想再说几句,可一见裴妍面色,话到口边却说不出来了。
他此时确凿是忙,也别无他法,便只嘱咐裴妍:“等张大夫明日来给煊儿换药,你让他也给你开些调理的方子,不然你也快垮了。”
“哎,知道了。”裴妍应他一声,转脸偷偷同姜煊挤挤眼睛,母子俩忽而捂嘴笑起来。
裴钧见状,唉声叹气地拿起没看完的书信,抬手点点她,又点点姜煊,啧啧摇头道:“女子,小人儿。”
“此小人非彼小人,我看你是越忙嘴越碎,都快成老妈子了,连煊儿都笑话你!”裴妍打开他手,笑着一口口喂完姜煊吃药,揭开裴钧桌上的茶壶,见里头空了,招来小丫鬟道:“去,给裴大人添上茶。”
方明珏便是这时进来的。
他与端着茶壶走开的丫鬟打了个错身,进院来匆匆点头叫了妍姐,甚至来不及摸摸姜煊的脑袋,右手手指已点过舌尖子,翻开手中装订满单据的账册,急急摊在裴钧面前:
“大仙儿,你看看。咱户部给晋王爷调拨粮饷的单子是一早发出去了,结果这些日子我被御史台的老王八们烦得要死,都快忘了这茬事儿,今日想起来一查,才知道内阁还没批下这单子!”
一听事关姜越安危,裴钧忙放下手中事务,接过账册来看。方明珏接着道:“晋王爷离京时带在军中的军粮不多,约摸只还够十来日之用。这眼看就上战场了,若这批粮草补不上前线,大军极可能打完第一场仗就会断粮!”
裴钧见方明珏翻开的单据上写着五六日前的时间,左侧撕下的票样却尚未被内阁批回,如此果真是个拖着的意思。
他心中一急,脑子里不由联想到近日朝中之事,几个转念下,忽而眉心一拧:“难怪御史台近日闹得厉害。”他搁下账册站起身来,“内阁这群老东西,看来是不敢让姜越有任何一分余粮,定是想让姜越打过一场,再决定要不要给他放粮。”
方明珏听言一惊,转了转眼珠道:“那张岭让御史台拖着户部的后腿,就是想让我忙不及发现此事,借了蒋老的事务来查兵部,定也只是个幌子!”
姜煊还在身旁,裴钧没骂出脏字儿,此时只拨开桌上图册信件,拿起授印就要出府去找内阁话事。
方明珏忙别过裴妍、姜煊,随裴钧走出忠义侯府,岂知刚出门,却见原在户部堵他的几个侍御史,此时又堵来了忠义侯府的府门。
当先一个侍御史道:“裴大人,方侍郎,咱们奉了皇上与内阁清点六部之命,要点查兵部近三年与户部的过账,还请二位大人行个方便。”
“还要方便?”方明珏老早不耐烦了,高声吼起来,“你们要的东西,昨日就已经给你们了,还要?那你就找蒋老要去吧!”
另个侍御史道:“方大人,昨日给的是近一年的,内阁要的是近三年的——”
“待给了你们近三年的,你又该问我要近十年的了,我可去你的吧!”方明珏厉声打断他,懒得再同他啰嗦,拽着裴钧就往外走。
几人上前再拦一步,这一次是看向裴钧道:“裴大人,咱们这也是替内阁做事儿,您好歹也……”
“内阁?”裴钧威严着面孔,瞪向这几人,“本院正是要去内阁问问,他们到底是要什么账,竟能要到我忠义侯府来。都给我起开!”
见他发怒,几个侍御史相觑一眼不敢再拦。可裴钧与方明珏还没走出七八步远,街头巷尾却忽而围上来二三十个身穿紫纹窄袖衫的带刀侍卫,隔着半条街的远近,将他们的前路堵死。
紫纹窄袖衫是皇城司暗卫的服饰,裴钧与方明珏一见便知,这是宫里派来的人。
二人凝眉相视一眼,裴钧把方明珏挡在身后,只见一众暗卫中走出来一个气度冷硬的高状男子,观其形貌,竟正是当初胁迫曹鸾一家的黑衣人。
此人向裴钧拱拱手,冷冷一笑道:“裴大人,得罪了。”
电光石火间,一众暗卫向裴钧攻来。裴钧脑中闪念一想,霎时拉起方明珏退回府中,大喊一声:“关门!”便与方明珏一人一扇,赶在那些暗卫冲进大门的前一刻,砰地栓上了大门。
“这、这怎么回事儿?”方明珏大气儿还没喘匀,听外头框框敲门,惊惶看向裴钧道,“宫里怎会派人来拿你?晋王爷那粮草的单子还停在内阁,咱躲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这下可怎么办好?”
裴钧向府内大叫一声“来人”,在方明珏一声声急问间,料想宫里的姜湛此举定是要同他撕破脸面,可如今不在朝堂上发作,反而派皇城司暗卫来拿他,应是不想牵连到官中之事,便也不会由法司知晓。
——若是如此悄无声息地被抓进宫去,必然是有去无回。到时候没有他在京中坐镇,姜越的安危也就没了保障。
姜湛果然是想分而治之!
裴钧想到此,望向被外头敲得砰砰直响的府门,一旦想到姜越远在南地即将被切断粮草,心便揪了起来。
他眼看府内护院儿聚集过来,心下一横,忽地抬手吹了个口哨。
这哨声是早前与姜越说好,用于调度姜越暗布在忠义侯府周边兵马的。
庭中护院儿共五十余人,俱是姜越军中精锐,听闻此哨,忙分出三人从后门出府寻求援兵。
大门外传来暗卫首领的叫喊声:“裴大人,您再不开门,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正在他要令人翻墙撞门之时,忠义侯府的大门却忽地开了。五十来个身强体健的护院儿已从两侧门廊的兵器架上一人拿了个兵器,此时见大门一开,便一齐向暗卫一行人攻去。
暗卫奉命前来捉捕裴钧这个文官,未料忠义侯府竟有如此埋伏,一行便只有二三十人。见着这些护院儿,他们原以为只是寻常官家养的打手,根本敌不过他们这些大内高手,便也不惧其人多,可一交上手才发觉,这些护院儿的路数根本是边境精兵才能有的。
“不好!快撤!”暗卫首领一惊,在打斗中回头一看,只见一众暗卫已全数与护院儿纠斗起来,此时想要撤退,已分外艰难。
正此时,前去调派兵马的三名护院儿已领着埋伏在附近的两百来人马再度包围过来,不出一炷香时候,暗卫一行已全然不敌,非死即伤,很快败下阵来。
护院儿抓来了想要逃走的暗卫和御史台那几个侍御史,将他们捆了起来扔在院子里。裴钧一声令下,护院儿与新来的人马便将忠义侯府看护起来,令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护院儿将暗卫首领押送到裴钧面前跪下,那首领脸上带伤,戾气却更甚。他瞪向裴钧道:“传说晋王军中高手云集,眼下看确然如此。只可惜晋王如此带兵奇才,马上却要死于沙场了……”
裴钧咬牙问他:“你们要做什么?”
那首领咧嘴一笑,啐了口血道:“不是我们要做什么,而是皇上要做什么。裴大人,你杀了我等是没用的,你跑得过今日,也跑不过明日……晋王身边亦早有埋伏,皇上根本不会让晋王活着回到京城,又岂会容你反抗作乱!”
裴钧一听,顿时寒从心中起,怒得抬起一脚就重重踹在这首领胸口上。
暗卫首领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裴钧知道再问这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