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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小刀莫名地反问:“你那只表盒里没有这张卡片?”
凌河摇头:“没有。”
严小刀:“……你能确定?”
凌河的口吻笃定自信:“我当然能够确定!那块表在我手里攥了十几年,每年拿出来洒血祭旗誓与仇人同归于尽不共戴天。那里面每一个边角旮旯、每一片字符我都记得清楚,我的表盒里没有这张卡片。”
严小刀心里“咯噔”一下子,豁然开朗。
他万没想到所谓“机关”可能是在这里,他甚至后悔没有早点把表盒拿出来让凌先生鉴定。他当初怎么能想到凌河也得到过一模一样的一份“打赏”,简直就像大观园里元妃赏给众姐妹的扇坠簪花一样,花名册上人人有份。
凌河打开台灯,用放大镜端详那张保修卡:“你看卡片的油墨字迹和毛边儿,能够看出这张纸比其它几张说明书保修卡的印刷质量粗糙一些,这说明什么呢?……这张卡片根本就是麦允良私下自印的,不是出厂时的标配原装,这张卡片才是他要指路给你的方向。”
这张自印“保修卡”上有一家品牌维修店的网址。网址继而能够查到实体店地址,位于荆港特区某商业圈的繁华地带。
严小刀和凌河连夜打了一趟飞滴。他俩循着准确的地址,在铜锣湾某家大型购物广场找到这间默默无闻的钟表店。
店主小哥头戴软耳机,坐在店铺柜台里面,浑身胳膊腿抖动着节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柜台内琳琅满目,但往来的顾客寥寥无几。小哥也懒得招呼,时不时从厚厚的黑框镜片后面撩起眼皮,无动于衷地打量往来人流。
严小刀和凌河一路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带着一身热汗蓦然撞进店面。
店主小哥抬头,镜片后的视线盯住严小刀!
“请问……是这家店吗?”严小刀拿出这张他认为可以当做接头暗号的卡片。
小哥屁股都没挪一下,沉默良久,还是盯着严小刀。
店主小哥分明就是等待严小刀在这一天的突然出现,已经等好几个月了。
现在原本是暑期旅游旺季,然而多事之年社会风波不断,陆客客源大幅下跌,店面生意一点都不好做没钱可赚。假若不是为了等人,小哥早就退租关张,另寻其它赚钱的生意。
严小刀上半身快要趴到玻璃柜台上磕头了,他盯着面前这位好像时刻心不在焉放飞自我完全沉浸在另一次元的眼镜宅男,语气万分诚恳地祈求:“你认识麦先生吗?……你手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
小哥默不吭声地从柜台下取出一张照片,然后一把掀开严小刀戴的遮阳棒球帽,仔细端详对比眼前人与照片中人。
严小刀发觉这店主小哥竟然攥着一张他的照片。照片是“云端号”游轮上的一张偷拍面部特写,显然,这是麦允良当初特意保留的严小刀的肖像。
小哥对比了很久认为万无一失,这才起身去店铺后面转了一圈,取出一份保险箱钥匙,言简意赅:“他让我交给严先生你,只能交给你,换成别人哪个来都不能给。”
假若今天是凌河自己前来,就什么线索都拿不到。
严小刀在一刹那间心情无法言说,眼眶蓦然都湿了,百感交集:“麦先生让你交给我的?”
小哥点头,抄起手边一杯榴莲奶茶狂喝几大口,神态突然轻松:“严先生快走吧,别人嘱托我的事情办完了我松口气啦!等你几个月你现在才来,好烦哦,我终于可以关店走人去旅行啦!”
严小刀对小哥作揖叩首,千恩万谢,并且决定买走店内几块高级手表,让小哥赚点儿酬劳。
宅男小哥很无所谓地耸肩:“随便你啦,我现在就要去商场门口打个广告牌子,全场六折清仓甩,严先生不然就全场包圆呢?”
严小刀于是让凌河帮他参谋挑选,给两家子跟班小弟们每人买一块腕表,尤其为毛致秀和柳蕙真选了两块时髦款式的女表,再给严妈妈挑一款金壳怀表,总之人人有份皆大欢喜,作为这趟铜锣湾半日游带回去的伴手礼。严总豪气地刷卡结账,痛快刷掉一大笔钱,仿佛也是用这种方式,反其道行之地洗刷掉这手表曾经所代表的不善的含意。
严小刀也不知这位钟表店小哥与麦允良究竟什么关系、怎样认识。毕竟,每人的一生中总归会有几位可以交付重托的值得信任的友人,而他也没有辜负麦允良的临终嘱托,绕着弯路磕磕绊绊,终于连滚带爬地摸到这扇沉重的大门。
证物就存放在中环某家高档银行的保险柜内,静静等待让真相曝光。
第一百一十章 另辟蹊径
严总专程去到警局向薛队提交证物; 被薛队长拉着去食堂吃了一顿小炒。
俩人现在也熟了; 恨不得一个眼神即心领神会,在食堂犄角旮旯找了一张避风的小桌子坐; 尽管薛队长那张夜叉脸走到哪都无法避人耳目。
薛谦就是扎在繁杂的卷宗里脑仁疼; 找严小刀剔牙闲扯换换心情; 以前怎么没觉着俩人这么有的聊!
薛谦给严总可没点臭豆腐,正经叫了三盘小炒; 叨着菜说:“我们终于弄明白那个古耀庭是怎么爬上去的; 你猜我们找谁问的?”
严小刀:“谁?”
“还有谁跟那位庭爷睡过?”薛谦甩出一记男人之间特有的耐人寻味眼神,“简家大奶奶; 赵女士啊。”
严小刀差点把这号巾帼不让须眉的赵女士忘记了; 当初还打过他猥琐主意; 想要找他一结“秦晋之好”的。赵绮凤自从跟简董事长撕破了脸,夫妻关系疏远,慈善拍卖晚宴都没露面,这些却都没妨碍这位姑奶奶私底下继续风流成性; 夫妻间各玩各的; 人生苦短谁也甭耽误谁!
严小刀忘了这茬; 薛队长可没忘,收网拘捕简董事长同时也请了赵绮凤喝茶,果然一问一个准。
赵女士并没有参与实质性的犯罪行为,但什么都知道。
古耀庭此人号称以一根不倒金枪搅乱整个儿上流社会贵妇圈,竟然也是简家大奶奶的入幕之宾,俩人有一腿。据说; 古耀庭第一面见着赵女士,就给了阔太太女强人一个下马威。这种人根本就不来假模假式的寒暄客套,或者虚与委蛇的前戏温存,野蛮地挟持着阔太太直奔卧房,一只粗鄙的大手直接扯开礼服套装,伸进胸罩里粗暴地揉弄,然后将人抛到床上……
赵女士一来二去都有点受不了,扛不住,见面就怕对方。估摸赵绮凤觉着她还是更稀罕严先生那种正点温存的男人。如今想来,她那时候穿一双透明暗纹丝袜,勾脚趾勾搭严小刀,功夫简直弱爆了,古耀庭是直接扯胸罩扒裤子的放浪野蛮招数。
这种艳闻秘事,也就薛谦会找严小刀八卦。
薛谦边吃边说:“古耀庭这人出身底层,山野浪人,身材雄伟但长相凶狠,这种货色凭什么?怎么有人看得上?这就是咱们事先万万料想不到的,一个凶恶暴戾的武夫,还是通缉犯,偏就有人玩儿个新鲜,他恰恰就迎合了特定圈子里淫靡而猎奇的重口味。”
严小刀摇头难以置信:“太荒唐了。”
说白了就是,上流社会吃香喝辣的各种款式类型都玩腻了,早都不稀罕漂亮鲜肉,反而没见过如此粗野像兽的男人,一下子就钓上了中年贵妇们欲壑难填的重口味,风靡了阔太太圈,搅合得那些人欲仙欲死。
薛谦直接给严小刀亮了他手里的筷子,比划长度:“据说还不止。”
严小刀一开始都没听明白:“什么不止?”
薛谦凑近说:“长度不止,这根筷子也就25厘米吧?”
严小刀双眼瞪起来:“……我操!”
薛谦:“据说30厘米,天赋异禀。”
严小刀:“扯淡吧?”
薛谦:“不然怎么能让那帮阔太太集体癔症发疯?”
严小刀盯着薛谦,面前一盘辣椒小炒肉都没胃口了:“……30厘米就他妈不可能,牲口。”
男人归根结底都介意关于尺寸和能力的话题,两个爷们儿凑近头讨论荤腥,都是一脸“我勒个大操”的踩屎表情。
这人随后就由太太们引荐给各家身居高位执掌权柄的男人,顺利打入那个圈子。庭爷既能在贵妇圈内寻欢作乐,也能凭借性情凶悍孔武有力,在赵家父子门下助纣为虐,并且与赵家儿子是情人床伴关系,也就有了“儿婿”的名头,飞扬跋扈一时风头无量。这人才真是借风而行,如鱼得水,投对了沆瀣一气的大染缸。
这号人,能算是个鸭么?
不是贵人们在玩儿他,分明是他在玩弄贵人们,刻骨地展现自己的肮脏粗俗,肆无忌惮地狠狠操弄那个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圈子,凭借一根巨物搅动了那个甚至比他更加污浊不堪的染缸……
警局终于收到并破解了麦先生的临终遗物。
鲍局长这边儿正愁缺乏实质过硬的证据,无法震慑到藏在死水微澜之下的核心利益圈,严小刀在关键时刻给警方送上一份大礼,完全意外收获。
太意外了。
所有人都知道麦允良在“云端号”上被人录下耻辱视频,抛到网上昭告天下,却没想到麦允良手里攥了更多视频证据,几百G的虐待录像。相比之下,当初游公子在游轮上一时冲动忘乎所以所犯下的罪行,只是冰山外围一块凸出来的犄角,距离庞大冰山的牢固坚硬的内核还远着呢。
严小刀此时坐在鲍局长家的客厅沙发上,晃着二郎腿发呆。
这地方突然之间成为他们这些人暗度陈仓秘密商谈的聚点,比如严小刀,今天就是戴着鸭舌帽,身穿送货工人制服,扛着一大桶纯净水上楼来的。像他这样既不是嫌疑人也不算证人尤其不是闲人路人的微妙身份,总是出入警局办公室也不合适,于是改为隔三差五过来鲍局长家“送快递”。
鲍局长连茶水饮料都吝啬给他,指着他埋怨:“不是交待让你跟那谁形影不离吗?人呢?”
严小刀无辜地一摊手:“他不愿意跟我来,他说不来公安局长家里。”
“……”鲍正威不满,“小孩儿还挺多毛病!”
严小刀复议:“毛病可多了,我养得不容易啊!”
鲍正威坐在自家沙发上喝茶,不疾不徐地透露:“那些视频证据我大致过了一遍,除去麦允良本人,一共涉及其他四名重要人物,这中间的时间跨度好几年,一看就是有规律有组织的长期虐待,令人发指。”
“能抓吗?”严小刀轻声问。
“难,刑不上大夫。况且麦允良已死,无法亲口证明他是被迫,这只是一桩道德丑闻。”鲍正威缓缓摇头。
鲍局长顺手拿过一盒戒烟糖,用糖块在茶几上给严小刀摆图示意:“圈子里八位老人儿,你没接触过也都认识名字,目前视频就涉及到四位,赵,黄,潘,董。”
名字都熟,但高不可攀,遥不可及,毛儿都摸不着。
茶几上四颗玲珑小巧的戒烟糖,包裹着花花绿绿的糖纸,映在严小刀眼里分明是幻化成人形穿金戴银的四头骷髅怪兽,骷髅的脑壳里填塞着丑陋和贪欲。
这些有名有姓人物都是高官厚禄名望显赫,历经几代风雨,树大根深屹立不倒。蚍蜉撼大树,就不是他们小小的警局有能力撼动的,级别远远不够,想说话都够不着。
他们现在甚至连梁通都不能动!
燕城专案组那边上下疏通扯皮了很久,到现在都没拿到拘捕梁董事长的手谕。他们现在仍然以陈九案为由头,根本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