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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梦-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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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意思。”陈老板不禁点了点头,“就算我这儿酒水名贵,菜单上可都是明码标了价的,瞧你们三位的面色显然是赶路过来,在我这儿吃点东西总是可以的嘛。”
  “你知道人最容易被什么分心吗?”肖谔故意扯起一截衣袖,露出左腕上那串晶莹剔透的翡翠串珠,陈老板的目光很快被吸引过去,“你是生意人,眼下你缺的是货,只要看见好东西,心思和眼神是藏不住的。我们三个都空着肚子,闻见美食注意力就会削减大半,眼里全成了饭菜佳肴,这石头交到你手上,怎么处理都成了你一人说了算,万一被掉包,这里是中缅边境,是你陈老板的地盘,讲理?我们压根占不到优势。”
  老宋听的冷汗都下来了。
  陈老板的坐姿也从端正变成了随意,嘴边戏谑的笑容消失,他无可厚非的“啧”了一声:“猜的不错。”顿了顿,“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进入正题,现在能看货了吗?”
  “当然。”肖谔把玩着腕骨上的珠子,“不过你身后房间里的水切机必须挪到我眼前来,我要看着你切片。”
  陈老板的脸色猝然变得极其难看。
  “放心。”肖谔很自然的抬了下手,“谈好的八千万,不过一只镯子的价格,若是切出来的边角料还能出几个吊坠,几颗戒面,又或者运气好,镯心也能雕块大件儿,我也不会多要你一分钱。”
  听见肖谔的保证,陈老板终于放下心来,毕竟对方不是圈子里的人,不该防着,拿生意场上的套路先做试探。
  但转而一颗心又悬在了空中,他看见肖谔脸上露出掺有匪气的笑意,忽听他道:“可如果一刀切下去,只够打磨出一枚像样的阳绿镯子,兴许脱手也赚不到你预想的数,有可能还会亏本,这些,都是你必须要承担的风险。”
  肖谔双脚触底,身体前倾,神色漠然,语气却平和:“只要落刀,无论结果,八千万,一分都不能少。”
  这下,沙发左侧站姿笔挺的两名服务生连看都不敢看身旁人一眼,在他们的印象中,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和自家老板叫嚣。
  陈老板没有接话,额角抽搐。
  肖谔步步紧逼,一句话收官:“赌石也是赌,你既然赌了这么多年,跟缅甸人也学了这么多年,八千万的赌注对你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撂下这话,肖谔起身,这次换他主动伸手。陈老板动作缓慢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已然省了刚见面时的客套,握住肖谔手的同时,表情也变得冷静真实:“看来,是我小瞧你了,肖谔。”
  “过奖,你想从中获取更多的利益,尽可能剥削我能得到的部分,人都是为自己,这没什么不对。只怪我爷给我取的名儿不太好,有什么话全都直白了吐露,难免会得罪人,还望陈老板能够海涵。”肖谔松手,捋了把板寸,扭头冲陆然说道,“我去趟厕所,马上回来。”
  老宋想跟着一起去,肖谔朝他使了个眼色,这人又默默坐回了位子上。
  大门开合,肖谔捏住后颈在走廊上闲庭信步,顺着路标指引进了卫生间。
  他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两把水,潦草抹净,双手撑住台面,眼睛紧盯盘旋而下的水流,眉毛依旧凛在一起。
  心里乱糟糟的,没来由的心慌,这地方真是见了鬼,邪门的很。
  短暂缓神几分钟,肖谔深吸口气,摁合开关。水声停止,他拉紧身上的冲锋衣,抬脚跨向门外。
  一边在走廊上散步一边估摸着,陈老板应该已经让人把水切机搬到了厅房,他刚跟人打了场嘴仗,还是等氛围缓和一些,再进屋的好,省的碍眼。
  一一欣赏完墙壁上的油画,下一个拐角,再次回到来时的那条路,两侧包房里的画面仍是热闹非凡,炫彩灯光穿透玻璃晃的人眼直晕,每一扇门后的世界都包容着成年人的放纵,他们在这里尽情的寻欢作乐,迷失自我。
  肖谔抬起头望向远处,脚步一顿,那股心慌开始在体内肆意的张狂——
  他看见了一个装扮惊艳的少年。

第二十章

  正文020
  走廊上的窗户都拉着帘子,自然光照不进来,头顶水晶灯暖黄的光线隐蕴着层层暧/昧,将少年那一头齐肩的棕色长发照的明亮耀眼。
  鬓角的碎发用精美的银饰别向耳后,几缕银线垂在发间,露出皙白的额头与高挺的鼻根。
  少年沉着脑袋,单手扶墙,行动缓慢。肖谔看不清他的眉眼,只瞧见一身雪白的丝绸长服,领口绣着繁密的金边花纹。
  身形清瘦的少年赤/裸双脚朝肖谔走来,没有抬头,旁若无人似的始终盯着脚下的路,踝骨上莹亮的银质脚镯发出叮呤几声空灵的脆响,缀在上面的银铃散着幽幽的柔光。
  苗族的装扮。
  云南遍地少数民族,装束各异,风格不同,其中要属苗族服饰最为惊艳漂亮。
  与他错身时,肖谔再次投去目光,少年精致的侧脸线条优美,仿若玉雕。肤色近乎羸弱,是种病态的白,细长脖颈露一截在衣外,撞进肖谔眼中,让他情不自禁眯了下眼。
  肖谔略作迟疑,脚步却没停,径直回了厅房。
  房间内除了陈老板,还多了几副陌生面孔,有的拿着强光手电,有的拿着放大镜,有的站在刚搬出来的水切机旁边背着手围观,其中有两位是缅甸人。
  最近一次的翡翠公盘,明标竞买最高价是一块麻猛弯坑口的石头,六千万,一刀下去翻倍的涨,倒手净赚两个亿。翡翠大热后,买家需求量大幅度攀升,缅甸各大场口的原料被挖掘的几近枯竭,品质好的原矿少之又少,在富人圈里,出现“有钱买不到料”的现象,因此闻声而来的这些人,都对这块年代久远的石头给予颇高的期待。
  肖谔坐回原处,抓两下喉结,接过陆然递来的矿泉水一饮而尽。额间发汗,呼吸粗重,心管堵塞一般,弄的浑身都躁郁难耐。
  陆然瞧出他的异样,关心的问:“怎么了?出这么多汗?”
  肖谔反复揉搓双手,继而顶住胀痛的太阳穴,疲惫道:“没事儿,可能是累了。”
  几十公斤重的原石,侧面斜切出一道平面,无需光照,散发着肉眼可辨的极品色泽。无论是通透度、结构、密度、水头,还是完整度,都完美的表明八千万这个定价绝对贴合业内一贯的评判准则。
  陈老板朝其中一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可以开始了。
  厅房内响起尖锐刺耳的机械噪音,老宋跟那些人一道盯着被横切成两半的石头,心中惊叹,握了握拳——价值翻倍。
  紧接着扬起一片欢呼声。
  肖谔倚靠着沙发背,长腿交叠,指骨瘦削的右手在衣料上反复摩挲,心神不宁的望向窗外。
  耳边越是聒噪,那股作乱的思绪越是在体内横冲直撞,循着心径一路往上爬到中枢,刺痛神经。
  他摸出烟包,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欢呼声再次乍起,这场赌局是陈老板赢了。
  一根烟点了五六次,脑海里一闪而过白衣少年的身影。
  “啪”的一声,肖谔把打火机摔在了桌上,声音低沉的骂了句“操”。
  “哎。”尾音挑起,陈老板笑意盈盈的朝他们走过来,“小肖爷,心胸宽广些,玩得起就要输得起。”
  肖谔把烟嚼进嘴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输个屁,这破石头当年八百收的,你跟我比的着吗?”
  几道不友好的目光齐刷刷冲肖谔射来,陆然见状赶忙抬手解释:“对不住,肖爷他心情不好,不是有意针对您们,还请多担待。”
  老宋不明所以,也插了一嘴:“对对,家里有糟心事儿,看石头啊,来来来,咱们继续看石头。”
  总共下了六刀,三块切片,其中两块无纹无裂,能出一对儿同品质的帝王绿贵妃镯。另一块微微掺杂几条细绺,可以用避纹雕遮掩,仍能抛出几枚价值不菲的小件儿。
  陈老板连说三个“好”字,痛快的让秘书取来支票,大笔一挥,八千万,成交。
  陆然接过票据收好,肖谔起身抬脚就走,陈老板拿腔拿调的问:“不再坐会儿了?”
  陆然毕恭毕敬朝对方点头,老宋跟上,两人揽着肖谔的肩走出厅房,将一屋子的热闹甩在身后。
  会所正门大敞,三人步下台阶都没上车,银行离这儿不远,一人一根烟合计着先去转钱,再开车回客栈。
  踱出门外,肖谔将视线放远,对面广场比来时多了不少人。他们手捧鲜花,脚边放着蜡烛,密集的火光随风摇曳,有歌声传至耳畔,像是在祭奠亡灵。
  陆然问:“他们在做什么?”
  老宋苦思良久,话到嘴边就是想不起来。路面疾驰而过三四辆轿车,一个激灵,他猛地一拍大腿:“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这片儿是吕氏制药厂原址,那些人应该是遇害者家属,可能到这里来悼念死去的亲人吧。”
  肖谔惊措的看向他:“你说什么?”
  腿根处一片麻意,手机震响。
  是方铭礼。
  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咬着牙,划屏接通:“方、方叔。”
  方铭礼的声音微颤:“……有线索了。”
  肖谔忽然有些站不住脚,他赶忙抬手去扶陆然,渴望从他那里获取点支撑自己的力量。
  “我拿到了司机的档案,用他的身份证调查了他近几年的行踪,发现六年前,也就是文祺失踪后没几天,他去过一趟瑞丽。”
  陆然抓住肖谔的手,握紧,看他的脸色一点点变成惨白。
  方铭礼继续道:“曾在中缅街往西三公里的假日酒店留宿过两晚,前台登记了他当时的车牌号,是京字牌。”
  喘息凌乱急促,肖谔扬头望向对街尽头的那家瑞丽连锁假日酒店,身上的暖意逐渐消散。
  方铭礼只知道肖谔去了无量山,以为同往年一样是去茶田监工,并不知道他人此刻就在瑞丽:“还有一件事儿,虽然不能十分肯定,但我会联系一个警局的朋友与你汇合,和你一起行动,毕竟对方是黑白两道通吃的狠角,还是缅甸国籍,没有上面批下来的搜查令,我们不能硬来,只能‘暗访’。”
  肖谔没有说话,寒意侵袭着他的五脏六腑,浑身气力全用在了听觉上。
  “有网民看到云南警方发布的寻人启事,说好像见到过与文祺长相相似的人,我追踪过去他们的IP地址,同样是在瑞丽。”
  “哪儿。”一开口,陆然和老宋纷纷吃了一惊,肖谔的声音嘶哑难听,像锋利的金属划破粗糙的砂纸。
  方铭礼叹了口气:“你别着急,先按我说的……”
  “在哪儿看到的!”肖谔站在原地,奋力挣扎着,吼叫着,头痛欲裂。
  周遭熙攘,耳边是过往行人再寻常不过的支言碎语,路面上车水马龙,构图生动。
  可对肖谔来说,世界在他眼中倏尔成了一道白光,穿透他的神经,撕裂他的血肉,六年的苦痛兜头浇下,淋遍全身,过去种种在他眼前呼啸而过,顺着光线的指引,那名近在咫尺的少年,轮廓正一点点变得清晰真切。
  肖谔无意识的抬起手来,伸向他,奔向他。
  末了,方铭礼道:“陈生会所。”

第二十一章

  正文021
  手机掉到地上的时候,肖谔已经转身往回跑了。双腿战栗发软,四肢提不起力量,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可他不敢停下来,一刻也不能。面前这栋淡蓝色的建筑离他越来越近,肖谔手脚并用爬上台阶,踉跄着,冲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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