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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美人传-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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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吴夫人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祁燃却觉得她好像听说了自己的晚饭没有菜吃一样平淡。起码,语气毫无一丝波澜。
    “我这儿有瓶剧毒,喝下去不会有什么痛苦。”祁燃说着,只手像坐在椅子上的女子递过去一个小瓶子。
    “他都告诉你了?”
    “嗯。”
    “你知道吗?人的命运就像星轨,我看得到所有人的,却看不到你的。”
    “所以你才想杀我?”
    “赵庸不知道你会来给我送□□吧?”
    “当然。”
    “你这算同情我?因为我是个女子?”
    “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爱与不爱,要两厢情愿。”
    “呵呵呵,想不到是这种原因。”吴夫人突然微微笑起来,纵然带着面纱仍旧下意识地以手帕覆面,很有大家闺秀的作派,“祁燃,我问你,你爱他吗?”
    “当然。”
    “好,我信了。那他爱你吗?”
    祁燃被问到这里,不禁犹豫了一下,不过,好像是为了替他摇摆的内心做一个决定般的徒劳自我安慰,他还是不露痕迹地说,“当然,他爱我有如我爱他一般。”
    吴夫人听着他的回答,微微笑着,好似透出了无尽的怜悯,一边摘去脸上的面纱,一边冷冷地说着:“你确定,他,爱的是你?”
    轻丝面纱落下,露出了一张年轻的容颜。
    吴孟桃,并不像传闻中的丑陋不堪,相反,却是倾国倾城之姿。眉目清幽蜿蜒似水,鼻挺而秀拔,一双淡棕色眼眸映出了面前人吃惊的面容,小小的淡朱色的唇宛若仙人。
    让他震惊的,并不是她的美,而是她的容貌,和自己生的一模一样!
    年龄相仿,容貌难辨,宛若双生!
    祁燃终于明白了很多很多从前的事。
    为什么赵庸第一次见自己,会那么冷漠,竟然问,你这身碧色的衣服是谁选的?为什么他从不肯在欢好时,面对自己的脸?为什么自己在玩雪时,他总会悄悄的在不远处凝望?为什么自己蒙着面纱前往新城时,他会对自己异常温柔?为什么纵使隔着面纱,他也能猜出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中山覆灭时,他完全可以杀掉我,却选择了留住自己的性命?为什么他会教自己学习下棋?……为什么,昨夜,他会那般疼爱自己,却又将何等的秘密告诉自己?
    “祁燃,你难道真的以为,一个容貌丑陋的女子可以迷得他神魂颠倒?”
    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我长着和他深深爱慕却又深深憎恨的女子一模一样的容貌!
    我自以为所拥有的,到头来不过是本应属于吴孟桃的,而且还是她不屑一顾弃如敝履的!
    他疼爱我,只因我和她如此相像;他伤害我,因为折磨相像的我也可以让他泄恨。
    我从没想到,我们之间,会是这样的结局。
    祁燃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座宫宇的,只是茫茫然好似灵魂脱离躯体,飘往西天极乐净土去了。
    这诺大的王宫,我该往哪里去?
    “赵庸,我知道你会来,也知道你恨我,不过,你恐怕没什么机会报仇了。”吴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像那个面容似冰眼眸似火般癫狂的男子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药瓶。
    “真够狠心,连你的两个孩子都不维护就这样自尽?”
    “他们自有他们的命数。”
    “孟桃,你是否对我,从无一分真心?”
    “呵呵呵呵,你知道,我生来便不同,我可以看到很多平常人看不到的事情。我与你相会,使你恨我,从你身边除去祁燃,都是为了赵国的兴旺。我这一世,唯一的使命就是,强盛赵国,除此之外,不存一丝情意。”
    呵呵呵呵…
    赵庸苦笑着,不禁踉跄只得扶了扶桌子。“好好好。就算你神机妙算,也总有疏漏,祁燃仍旧对我一心无二!还是你输了!”
    吴夫人没有回答,只是悲悯的望了望静静躺在地上的面纱,复又望着赵庸那慌乱的面容,一口血吐出来,就那么死在当场。
    原来,这张脸,才是你的最后一着!
    
    第39章 九和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悠悠杨柳,枝叶青发。虽是正午,幸而有那么几朵云彩,如同幼子书写时的折锋笔势,散淡均匀的掩住了红日的面容,有如面纱之于美人。而草木环绕,一湾碧水仿若璞玉,映出了池边的卿卿之姿。
    赵庸从吴夫人那里离开后,虽然着急却并没有命人遍宫寻找,反而,直觉引着他,直奔燧繇宫的花园池水边寻去。果然,祁燃茫茫然的还是会来到他感情深的地方。
    只见祁燃呆呆的坐在池边的青石上,目光望着池水一动不动亦是一言不发。
    “祁燃……”赵庸从他的背后慢慢走近,却在一丈远的地方停住了,只是轻轻地唤他。
    “赵庸,”祁燃并没有回头,却无比沉静,听不出悲喜的问,“你是不是很喜欢这张脸?”
    赵庸一怔,嗡动着嘴唇,犹豫了好久,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可惜,他看不到祁燃的悲伤。
    “既然,现在你已经达成所愿了,请你实现当初的诺言,给我自由吧。”
    “不,”赵庸知道自己是一个君王,言出必行方是帝王之姿。可,可就是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就只说出一个不字。
    “唉,你该知道,兔死狗烹之理。我每时每刻,都有可能会杀掉你,而且,轻而易举。”
    “我知道,”赵庸握紧拳头,言语顿挫坚决,“但是,孤不准你离宫!除非你死,否则绝不能离开我半步!”
    可惜,祁燃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有多害怕失去。
    “你想要我的命,总是如此轻易…”祁燃轻轻地笑着,含着无奈,“可是啊,你说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不懂呢?我对你的情意,深得如同东海,浓得好似烈酒。你不愿见我,你三番两次的想杀我,你在我身上留下伤疤,你说过的绝情的话……这些每次都让我的心如坠冰窟,所以啊,我在痛苦的时候,就想起那些情意,好像柴火一般可以让我稍稍缓和。其实,就算你对我没有丝毫情意,我为你做的一切,也都是我自愿的,而且,丝丝毫毫一丁一点都不会后悔。可你把我丢在冰窟里,那便丢着去吧,为何,为何…为何要向我伸出手来温暖我呢?你明明知道!你知道人都会有奢求的,得到了一点,就会一直一直,想要更多。也要感谢吴夫人,及时的叫醒了我,让我看清自己的痴愚,让我看清自己从来就没有一点点机会,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
    “可我的情意却是真的!”赵庸几乎想也不想的吼了出来。
    空气,蓦地安静了片刻。
    祁燃慢慢地站起身来,面对着赵庸,坚决却又无力的抚上了自己的脸。
    “可是,连你自己都分不清,你的情意,到底是因为这张脸,还是因为这颗心啊!”他那么爱,所以那么痛,说着这样直白的说,好似手执利刃切割心房,“我,可能,没有那么,那么坚强,能够等待你慢慢…看清自己的情意了。你,知道吗?在你的眼中,爱,比恨更重要。你想要的,不过是臣服,不过,不过…是…忠贞。可我却……爱,再深再浓,也会燃烧殆尽的…我的爱意,如同薪火般,烧尽了,烧光了,用完了。
    能不能,求你,放过我……”
    祁燃那么果决却又那么脆弱,说到最后,早已泪流满面。他痛,痛的好似肝肠寸断,痛的好似撕心裂肺,他痛的好似每一寸神经,每一块皮肉都分崩离析。他痛的身型都抖的不行,却仍然昂起下巴;他痛的泪水决堤,却仍然不肯拂去;他痛的好似魂离,却仍然不肯靠近那挚爱之人一步。
    祁燃所言,字字声声清晰地刻在赵庸的心上。他听懂了每一个字,却单单听不懂他的话。
    恨,看得比爱更重么?答案显而易见,而赵庸却不肯承认,可时至今日,他却早已没有回头的机会。
    祁燃不爱了。
    我不信!我绝对不信!这只不过是他一时的气话!
    赵庸很想,直接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亲吻到窒息。用身体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有多么浓重。他很想直接派兵抓住他,用锁链将他困在这里,不管留不留的住他的心,都要留住他的人。他很想,骗他说自己生了重病,拖延时间只待他回心转意……
    可是,当他的目光对上祁燃的目光时,那一双漫溢了生生世世的悲伤的眼眸,却吞没了他的一切想法。
    他,无法作出任何事,来留住他。
    因为,你已经那么疼。再这样用我的罪过来折磨你,我,怎么舍得?
    我,怎么舍得啊!
    唯在此刻,心痛难当。
    痴梦方醒,悔之晚矣。
    是我的错,看清的太晚。
    爱,不能相守,不如,
    放手!
    
    第40章 十和
    
    总有那样的慢吞吞性子的生物,因为踟蹰着温吞水一般,错过了本该绽放的时节,就好像,那附在树上的好不容易熬过了几年的蝉的幼虫,怀着一夜蜕皮羽化的走上新的生活的梦啊,却遇到了一场早来的初雪,结果,没能扯开衣帛,悄悄地死在了自己的梦里。赵庸摸着着挂在树上的虫尸,好像还有一点点温度残存。
    冬,其实还没有来。但是,赵庸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冬暮之季,早已经来了。一阵北风吹过,身后之人连忙把大裘披在他身上,可是他还是剧烈的咳嗽不止。尽管无论是臣子还是大夫,都宽慰他,这伤寒只需好好静养一定会康复的,可是他了解自己的身体,自己这些年来,把几乎所有的心血都用在了谋略和心机上,心神怕是早已衰竭殆尽,自己剩下的时日,应该,不多了。这几日他没睡过安稳觉,明明他还只有四十岁,梦总是连续不断,说不上是好梦或噩梦,可是总有那么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离去。他仰头望着在风中凌乱摇曳的枝梢,你在东张西望什么啊?
    找到他,从来都不困难。一是他没有故意隐藏避世而居,再有赵庸也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他。这么多年没有去见他,只是因为,赵庸实在想不起什么见面的理由,他怕见到他,他又何尝不是呢?
    车马劳顿,本打算顾及主父的身体状况,却被他催促着硬生生五天就来到了这里。慈城本是中山之地,原叫下兹城,后被赵灭掉后改名为慈城,而祁燃,就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庄里生活着。
    一行人乔装改扮,化作游商模样,给了村中一所农户好些银钱,便客居在他的家里。这户人家正好居住在祁燃家的东面坡下没多远,一仰头,就能清晰地看到他家的院落。
    赵庸一行人来到的时候,正值日落时分,坡上的小小院落烟囱里飘出了袅袅炊烟,被修剪的还算整齐地篱笆环抱着三间小土屋,显得分外静谧又柔暖。赵庸兜着帷帽,却没有进房休息,而是站在路边,等着绵长幽幽地夜挥着手将一切用醇黑笼罩,他仍然没有移动,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或者,他其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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