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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壑嗜酒,但出于身体考虑,沈越禁了寻壑豪饮,悉数藏起酒罐的同时,转而在食材制作上以酒调味,解寻壑之馋。这不,昨晚睡前,沈越预备的次日饭食中,就有一道酒酿鸭子,寻壑齿牙在受刑时掉落了几颗,咬动吃力,沈越除了把菜品炖得绵烂之外,这道酒酿鸭子,沈越更是将鸭肉悉数剔下,清晨由下人从冰窖中取出清蒸,便可上桌。
此外,寻壑好海味,昨儿出街,沈越见集市卖的虾仁新鲜,便称了两斤回家,蒸熟捣烂,辅以调料,揉搓成丸,冰窖里镇上一晚,今晨取出,和着处理鸭子时剥离的鸭皮,做成一道虾丸鸭皮汤,丰而不腻。
寻壑每餐吃食甚少,沈越不忍强迫,便改而劝爱人少食多餐,每日做些糕饼点心供他带去官府解馋。仍是前一晚,沈越将红枣去核,山药削皮切片儿,各自蒸熟,红枣仍需进一步捣烂,而后以山药为皮,红枣泥为馅儿,做成一盘十块的枣泥馅儿山药糕。
下到‘兰秀深林’,餐饭香气远溢,入内,各人已在桌前坐好。寻壑过去就有和下人一道吃食的习惯,沈越便入乡随俗,叫大顺、程隐、花隐一道上桌,几日下来,倒也觉得比往日独霸一桌饭食要来得热闹有趣。
各人碗里已盛好一碗白粥,除了酒酿的清蒸鸭子、虾丸鸭皮汤、枣泥馅儿的山药糕,还有厨子今早做的香油青葱拌海蜇丝儿、沈越几日前糟的鹅珍掌。
寻壑不知方才遭人窥见的事儿,和各人打过招呼后大方落座,而沈越本就抱了招摇过市的心思,自然也无视大顺神情的尴尬。
引章尝了一口沈越糟的鹅珍掌,不禁叹道:“这一回的刚刚好,软糯入味,沈爷手艺真是越来越棒了。”
寻壑也夹了一筷子,咀嚼后在沈越注视下连连点头:“好吃。”
大顺最容易被引开心思,闻言也尝了一尝,目瞪口呆道:“天啊,这……这真是沈爷的手艺!?”
引章见大顺大惊小怪的模样,不由失笑,对沈越道:“过去我曾听一句夸人的俗话,叫什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说得大概就是沈爷这种人吧。”
寻壑:???……这不是贤妻的形容么?……
沈越倒是坦然接受赞誉,却依旧平淡,说道:“古人言,小隐于野,中隐于市,我则是‘大隐’。”
这话只有寻壑接得住,便问:“敢问高人,隐于何处?”
沈越凑近了:“大隐隐于灶。”
寻壑扑哧一声笑,大顺不满,拍桌道:“你俩欺负没文化的!”
寻壑笑到摆手,撑着腰腹解释:“沈爷的意思,就是说,他爱做饭,并且享受现在的日子。”突然想起什么,又对沈越道,“你这是承了沈府弃官归隐的传统吧。”
沈越奇怪,便问寻壑:“什么意思?”
“沈府先祖,英国公沈如归,辅佐高|祖平定天下后,谢绝官禄返乡归隐,而令尊在夫人辞世后也弃官入道,这无视功名利禄的传统,可真是源远流长。”
沈越往寻壑碗里舀入两颗虾丸,才道:“有道理。不过……这些故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寻壑托腮,想了想道:“大概是沈爷才带我回到姑苏沈府的第一日吧,当时沈爷吩咐引章玉漱携我逛园子,介绍各处住所时,她俩提到了这事。”
轻描淡写几句话,记忆就随着话语溯回到十一年前。
引章闻言叹息道:“可惜玉漱姐姐没来,过去我跟她最要好了。和她一起服侍沈爷的日子,现在想想,怎么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沈越难得起了安慰之心,便道:“当时不知南下是何光景,我便让她留在沈府了。”
大顺听闻的重点却不在此,惊道:“什么?引章姐姐曾经服侍沈爷?!”毕竟引章一度和沈越针锋相对,大顺不可置信也在情理之中。
引章来了兴致,怼大顺:“要你多嘴。”
大顺向来实事求是,无辜道:“我怎么多嘴了……平时明明你的话最多,跟你比起来,我哪儿算得上多嘴。”说着吸溜一口热粥。
“我哪里话多了。”卯上劲儿了,引章放下筷子叉腰道。
众人就爱看他俩斗嘴,单单吹鼻子瞪眼就跟戏台上的角儿似的,活灵活现,引人发笑。
不料大顺这次似乎学会了转移话题,只听他道:“好,你不算话多,但说起话少的人,非金姑娘莫属了。”
确实,其他不论,就单单这一餐早饭,芃羽至此就没插过话,始终默默进食,听闻话锋转到自己身上,也不过笑笑。
引章接道:“确实,我们芃羽素来是办实事的,话少,但收账记账却是一流,从未出过差错,对吧,芃羽姐姐。”
芃羽笑笑点头。
至而今饭桌上尚未发声的就只有程隐花隐了,大顺向来无拘束,但过去鉴于程隐面容冷峻,不敢发问,近日相处发现程隐也是性情中人,大顺便肥了胆子,问道:“程隐,你和花隐成亲多时,怎么还没生娃娃?”
花隐蓦地脸上一红。
为免惊吓寻壑,程隐仍旧闭口,转而看向花隐,要她代答。却见花隐思考些时,才道:“孩子这事儿……看缘分罢,不是说成了亲就一定有的……”
引章却眼睛一亮,乐道:“欸,这等事花隐你怎不早说,我们这儿长期供着一尊送子观音,可灵验了!”
花隐不疑有他,喜道:“真的吗?”
“难道还有假的!”引章说时放了筷子,绕过圆桌转到寻壑身后,拍拍丘公子肩旁,问道:“送子菩萨,该你显灵啦!”
寻壑赧得红了脸,无奈道:“你净胡闹!”
沈越也奇怪:“怎么回事?”
引章乐不可支:“这是我的独家发现,过去几年,我见过的几户成亲多时却始终无后的夫妻,只要和公子打过交道,之后都有了宝宝,就连三姑娘……额,不提她了,总之公子就是讨喜,把福报都传开来了。”
一般人当笑话听的事儿,沈越却当真了,仔细思忖,发现当年寻壑来到沈府后,发妻田氏和殷姨娘分别怀上子嗣,沈越看看身旁面红耳赤的人儿,不由得也露出震惊神色。
引章闹得开心,索性牵了寻壑起来,走到程隐花隐夫妇身后,又对寻壑道:“公子,快做法!”
大顺也来凑热闹:“我想看!丘公子,露一手!”
寻壑无奈,闭眼,将掌心在花隐背后贴了片刻,拿开手道:“好了好了,我祈福了,剩下的看天意吧,快吃饭,别闹了。”
一阵哄笑后,厅内再次响起碗筷碰撞之声。
吃得差不多时,沈越突然想起一事,对大顺道:“过去你不是要我替你改名儿吗。”
大顺口里塞着饭食,只能点头回应。
“你本姓晏,就叫晏如吧。”
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
寻壑在,何处不逍遥。
第54章 杏花依旧驻君颜②
寻壑走没多久,沈越托沙鸥请的营造师傅就找上门来了。沈越带他们爬上后山,去到草房子后院。那次在织造局织工家用餐时,寻壑不经意提起自己建造花园的念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越得了寻壑应允,便着手施工。
寻壑既然想看荷花,沈越便要师傅设计一条活水道,将东南方向秦淮支流的水引进院子。毕竟是经验丰厚的师傅,稍稍看过地势水系,就告诉沈越水道不能如预期横穿院落,只可东南进入西北流出,即将后院对角剖分。沈越略加思索,在图纸上改动几处,将赏花的竹亭挪到东北边宽敞平地,而银狮栖息的马厩则移动到西北角上。
至于西南大片空地,则是大杏树及其遮荫下的草房子。当时为了加盖小厨房,沈越命程隐将大杏树低垂的枝桠锯断,摆脱累赘后的杏树,挺拔得气势逼人。
而今入夏已久,沈越生怕错过荷花盛开的时日,一番忙活到头来还是让寻壑后院赏花的愿望落空,故而催逼着师傅今日动工。前前后后交代完毕,天时已近正午,沈越吩咐花隐督工,自己则下去给寻壑做午饭。下山后穿过后院门,经过邀约楼时,却见引章急匆匆跑来,沈越奇怪,便问:“阿鲤今天回来吃饭?”
引章气喘吁吁,平复一会儿才道:“不,公子有差事,即刻出发,我……我回来是给公子收拾几件换洗衣物。”
“啊?他去哪儿?去几天?”
引章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笺,沈越接来看过,却是寻壑亲笔。
沈爷:
西蒙皇室欲追加今年购入的绸缎匹数,已派遣使者南下长安。圣上命我前去商洽,情形甚急,只得以此便笺相告,完事我将尽快返回,望爷好,勿念。
沈鲤
阅毕,沈越阖上纸张,问引章:“他人现在在哪儿?”
“已经出发去城门了。”引章见沈越似欲追上去,忙道,“公子另外还要我转告沈爷,路程疲累,有我和程隐陪着就够了,不劳沈爷跟去。哎呀,不能耽搁了,我得快去收拾,沈爷先忙。”
原来如此。
寻壑明面上是叫引章回来取衣服,实际上是要她传话,叫自己别跟着,沈越蠢动的脚步蓦地胶住。
虽说是寄宿丘府,但寻壑对自己却尊敬有加,生活中大小事,只要是沈越的决策,寻壑无不赞同,而情事上也是处处迎合沈越喜好,配合得天衣无缝。唯独这官场之事,他不听话。在过去,从来都是别人求着沈越施舍好处,可而今自己一番好意,竟遭拒绝,沈越气得咬牙,却又只得妥协。
毕竟,这遭失而复得太过惨烈,也叫沈越终于明白,抓得太紧,只会把人逼走,沈越要的是爱人,不是一个听话的仆从。是故,沈越说服自己,妥协退让,还鱼儿一片自由水域。
理清头绪,引章也抱着包袱下山了,沈越突然叫住姑娘,引章止住步子回头问:“沈爷还有吩咐?”
“没,你等等,”沈越跑近‘兰秀深林’,再出来时,手中攥了两锭金子。
初次情事那晚,事后穿衣时,寻壑突然问自己要几钱碎银子,可那天沈越身上不多的银两都用在购买锻炼指节的小玩具上了,只剩小贩找的几枚铜钱。寻壑却无他言语,默默把铜钱从沈越掌心一一捡走。没记错的话,沈越记得寻壑当时是带着笑的,只是,那笑容,惨淡得有些诡异。
而今早分别时,寻壑又问沈越要几钱银两,沈越叫程隐回去取一锭大的,寻壑却忙阻止,沈越最后摸遍全身,才凑出约莫一两现银交给寻壑。
而今寻壑要远行,沈越自然不放心,沉甸甸的金子交到引章手上,沈越才觉得踏实了些,并解释道:“阿鲤他总忘记带现钱,这个备着,以防急用。”
“哦哦……好。”虽然引章所跟的都是富贵主子,但亲自经手此般贵重的金银却是首次,姑娘错愕着收下,并快步出门。
而今和寻壑的关系,合该算做新婚燕尔,却突遭生离,沈越不确定寻壑作何念想,但自己却是稳扎稳打地想他,想到几要挠心掏肺。
所幸后院营造分走些心神,期间沙鸥也上来看了情况,沈越和他向来是针尖对麦芒,互相看不顺眼,故而期间无甚言语,但不知是否沙鸥有过交代,他走后,那帮工人开凿得更为卖力,是故半月不到,水道就已挖好,秦淮之水顺利引入。河道四尺见宽,斜向穿过院子,为免今后所种荷花顺水流走,工人在入院出院两处水口垒起块石,另外,按照沈越要求,院内的河道以昆山石铺岸,河上架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