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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瞬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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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外,除了我之外,你心里还有一个惦记的人。」
    秋灿心尖彷佛让针狠狠扎了,严桦说的是他对不对?
    严泓之接着讲:「你不说,我也晓得。但你既然是这里的人,我就不会再让你去想别处的人事物,严桦,你知道麽,我在外时也常想起你的事。也许是我太常冷落你,以後会好好弥补的。」
    秋灿转头不看严泓之,或者该说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难堪的样子,他哽咽道:「太晚了。严桦已经死了。」
    「人总有一死。」这句话讲得异常平静,秋灿痛恨严泓之的冷静,恶狠狠转头瞪视。
    那一刻秋灿懵了。严泓之的表情确实平静,但眼神充满疲惫,并且有着和秋灿相似的哀伤,原来他们都一样,一样不能接受严桦的死,一样逃避现实,一样想从对方身上挖掘严桦遗存的所有东西,包括思慕、温柔、回忆。
    「只要你活着就好。」严泓之的话让秋灿摸不着头绪,是想继续利用他做些什麽,还是单纯把他当成一种追思的媒介?
    「说说我以前的事吧。」秋灿乾了一杯酒,决定暂时不想这个,毫无头绪的事情,搁着不管也罢,反正既不会更好,应该也不会再更糟。
    严桦九岁来到龙霜城,当时只是被买来当杂役的小童,前城主生前看见严桦躲在树下偷学护卫们练武招式,起初也没多留意,後来严桦到严泓之那儿伺候,因为性子内歛又为人低调,懂得分寸,就被收作养子。
    「你一直很乖顺,不闹孩子脾气,因为这麽懂事,又识大体,所以前城主很欣赏你。」严泓之垂眸淡笑道:「懂事得令人心疼。」
    「你知道严桦对你不是兄弟之情麽?」
    严泓之望了他一眼,目光投入夜色里,叹息般的说:「不是又如何。我与他本就不是亲兄弟,我仍当他是弟弟,却不能控制他怎样想我。」
    秋灿暗暗替严桦不值,这人原来并没有那样的心思,日夜都盼着一个不会倾心於自己的男人,严桦实在太傻了。
    许是这份不甘心作祟,秋灿顶着严桦的名义向严泓之放话,说道:「严泓之,这几年我都没把你看成是哥哥,我心里对你除了崇敬仰慕,更多的是世间男女有的情爱。」
    严泓之表情凝滞,那模样让秋灿心里好笑,不禁伸手抚摸严泓之的脸庞,当下秋灿心脏狂跳,这举动宛如在戏弄一头猛虎,危险而刺激。
    「你现在知道了?以前我有所顾虑,现在我记不清往事,所以说开了。你怎麽看待?」
    严泓之轻拨掉脸上轻画的手指,握住秋灿手腕低道:「别闹。」
    「我喜欢你。」秋灿满怀恶意的出言挑衅。「你讨厌严桦?」
    「你醉了。」
    「没醉,瞧,我眼睛这麽亮。」秋灿知道自己扯开微笑时,眼睛会微微弯起,每次他想勾搭女人时就会这麽笑,女人喜欢他这样开朗又略微暧昧的神情,就不晓得严泓之会不会害怕了。
    严泓之是一城之主,怎样都不会接受男色诱惑吧。正是如此,才让严桦苦苦单恋多年,秋灿不甘心就他弟弟吃苦,怎样都得拖严泓之下水,就算严泓之毫无相应之情,也要让这人愧疚!
    「严桦。」严泓之苦笑道:「罢了。从前你不说,我心里还觉得愧疚心疼,现在你讲了,我倒轻松。你我之间是兄弟,我感激你为我付出的,但你这份心……那些年我无法回应,因此才时常不在城中。」
    「多狡猾。」秋灿冷眼睨着严泓之,真想狠狠剜他鼻,挖他眼,把这张过於英俊的脸毁了,烧给九泉之下的弟弟。
    「不战即逃,亏你是一城之主。」
    严泓之倒酒,发现瓶里酒已乾,叹笑道:「因为我不曾将你视作敌人,何来不战即逃?我若待在城里,你岂不是更痛苦?」
    「自以为是。」
    「够了。别再说这些,回屋里睡吧。」严泓之一手勾着酒瓶,将酒杯拢在掌心起身欲离。
    「严桦不会武功,可我却在这屋脊上跟你喝酒,你还说我是严桦?」
    严泓之闻言回首,面不改色朝秋灿弹指,秋灿猝不及防被凌空点穴,腰腿酸软就这样跪下,身子往一边倾倒,严泓之身形瞬移把秋灿一臂勾牢,一会儿就落到楼台环廊里。
    「严桦,不会武功往後也别乱跑上去,很危险。」严泓之打趣的说。
    秋灿瞪着这人,然後被抱进屋里,回到他原来躺的位置,严泓之帮他盖好棉被就躺到身旁,他心里气恼,不是他武功不如人,而是这人出手太快,又高强得像鬼神一般,压根比不上。
    身上被点了穴不是不能动,而是动了就难受,有的穴点了极疼,有的穴点中即酸麻无力,现在秋灿就是酸软无力的状态,但还是咬牙蹭向严泓之,活像水里爬出的怨鬼般瞪着人说:「你别不承认,我那晚看到你抱严桦。」
    严泓之静静仰躺,不打算搭理秋灿,秋灿卖力拿头撞他,但他只感受到有人拿额头拼命磨他肩头,有点发痒。
    「严桦,别调皮。」
    「你若无心,何必做那种暧昧之举,你老是躲着严桦,根本也是对他──」
    严泓之倏地将秋灿推回床里,双手按住秋灿双肩吻住,只是唇对唇辗磨,虽然一下子就分开,却仍把秋灿吓得呆滞。
    「你再胡闹,我就像刚才这样对付你。」
    秋灿没想到严泓之会做这种举动,登时不敢造次,乖乖的瘫在被窝里放任自己睡去,只是阖眼後想的都是刚才唇上柔软又霸道的触感,惊悚又令他心乱如麻。
    秋灿知道严泓之对严桦不是毫无情意,否则就不会在望着他的时候,失神的想起什麽,然後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
    因为严泓之清楚他不是严桦,只是一个和严桦有相同模样的人,而且还把这麽一个人扣在身边,日日夜夜的折磨自己。
    严泓之是个傻子吧。秋灿有点欣慰,其实不必他将此人拖下水,这人也已经被自己的妄念给魇住了。
    「活该。」秋灿恶毒的想着。啊,严泓之是活该,就跟他一样,人往往庸人自扰,早知如此有何用?
    严桦不是能预见将来麽?会不会是怕严泓之舍不得,所以从来不将心意表明呢。秋灿如此猜想,一面心疼弟弟太过温柔,一面妒嫉身旁这个拥有许多美好事物的男人。
    「我恨你。」
    秋灿低沉说道,过了好一会儿,严泓之出声问:「为何?」
    「妒嫉。」秋灿知道他若是为难严泓之,严桦在天上也会难过,可他就是忍不住,何况是严泓之不放过他,他又何必心软。
    「妒嫉什麽?」
    「你有我没有的。」
    「我有的,是你想要的?」
    秋灿顿了下答道:「你抢走我弟弟。」这话不按逻辑,完全是发泄情绪。
    严泓之并不恼,转身侧卧对着秋灿,一手覆在秋灿脸颊上,大姆指轻轻擦过他眼下低喃:「严桦……你若想要我的心,我便把心给你。」
    「他已经死了。」
    「严桦。」严泓之挨近秋灿,头脸几乎埋在秋灿胸怀,两人之间有股热气,秋灿感觉到怀里的男人好像在哭,无声却激动。
    秋灿被严泓之倚靠着,这般高强厉害的一城之主,竟闷在他怀里哭,他错愕的想着:「你这家伙究竟要做多少事吓人?」
    眼泪是可以骗人的,秋灿怀疑严泓之做的每件事,但又有点佩服,不管是不是演戏,这都足以令他吃惊。
    「不要走。」
    「那你别哭。」
    「嗯。我没哭。」
    「你明明就……」秋灿心乱,一个大男人窝在他胸前哭,恶心不恶心!不过若是严泓之的话,确实很难说他恶心,都是失去至亲的人,何苦彼此为难?
    秋灿给自己想好理由,开口说:「你别哭。快睡啦,我困死了。」他用力打呵欠,心想这绝非心软,只是真的困了。
    秋灿以前过得并不好,被牙人买卖时也在船上、笼里跟人挤过,像是要被卖掉的牲畜那样,後来他防备心越来越强,绝不和他人同一处就寝,早已习惯孤独。
    他本以为自己不习惯接触他人,即使裴大夫那时借住,也是因为屋里有空房,两人也不处一块儿,如今却和严泓之贴得这麽近。
    秋灿千百个不情愿也莫可奈何,闭眼放弃挣扎。
    严泓之仍贴着秋灿,後来不知怎麽睡熟的,醒来的时候秋灿惊觉自己趴在严泓之身上,吓得弹坐起来瞪了这人许久。
    梦里抓的是少女的胸脯,一觉醒来成了壮汉的胸肌,秋灿不吓醒才怪。
    肚皮发出打鼓声,人生再悲惨,肚子还是会饿。秋灿肚子鸣鼓,严泓之跟着醒来,他臭脸和对方互看,两人各自梳洗後在房里用了早饭,接着就被严泓之带去从前严桦做事的地方。
    严泓之让白总管把从前的事交接给秋灿,秋灿喊住他,慌张问:「你就这麽把我丢着?」
    「丢着?」严泓之浅笑道:「我有我得做的事,你有你的事。我让白总管带你,你说我丢下你,难不成你想成天赖着我这个兄长?」
    秋灿眼尾扫了下白梧习,白梧习面无表情的恭候在一旁,但那眼里好像藏着笑意,这对主仆绝对是故意整他,他根本不是要撒娇,只是把城内事务交给他一个外人不是很危险?
    「算了。」秋灿摆手赶人。「你走,快走。」
    严泓之没多停留,一会儿就离开,楼里还站了几名男女,白总管向严桦介绍他们,同是厨房做事的就有负责采买、栽植作物、饲养牲畜、酿造、腌渍、器皿管理的人,其他则有专门管理仓库、衣物裁缝、帐房,这些看来琐碎繁杂的事情,以前全是严桦在掌管,白总管说得秋灿都听傻眼,其中还没包括节庆活动和宴席。
    白总管花了半个时辰草草交代这些事情,还记成一本簿子,按时日进度让二当家圈点所用,秋灿松了口气,夸道:「白总管做事委实细心。」
    「份内之事,二当家过奖了。」白梧习低头微微躬身致意,但表情仍有其傲气。秋灿看在眼里,他想能收服这样的人为己用,严泓之也不是个泛泛之辈吧。
    在白梧习的带领下,秋灿跟着走过各房各处巡视,实际上也没秋灿插手的余地,城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运作,自成体系,像座小皇宫似的。
    其中最让秋灿喜欢的差事就是进厨房,近日宴席的菜单,厨子们都会做来先让他尝试,龙霜城的人口福不浅,因为就连秋油和醋这些调料都是秋灿尝过最合意的。
    秋油即是酱油,越陈越好,听酿秋油的人说用来酿制它的水还得看日子,豆子也得特地筛选过,细节周到酿出的秋油才能味厚且鲜,以之料理的厨子自然亦得是内行人,以免东西走味。
    厨子厨工们围着秋灿聊,秋灿听得嘴馋,直想变成一只老鼠窝在厨房不走了。
    是夜,秋灿假意要拉屎就往严泓之房外跑,想去厨房偷点心吃,顺道摸走几本食谱,严泓之并未拦他。当秋灿接近厨房时,发现厨房有影子,是一个胖子在里头飞来飞去,远看像头肥老鼠,原来有人捷足先登。
    「谁呀这是。」秋灿暗骂,月亮露脸,淡辉落下来,习武的人眼力特别好,他觉得那看起来好像是白日里见过的其中一名厨子,熊月半。
    啊啊,自产自销啊。秋灿失笑,也不好意思再进去跟对方抢食,摸摸鼻子回去严泓之寝房里,脱了鞋摸回床里边,他发现才第二晚自己已经很熟悉这间房,为此感到无奈。
    严泓之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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